闻言，池歆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
吕文这个人，只相信规则、法律、理论。对他而言程序就是程序，绝度不会做出命令行规定的内容之外的行为。
但是对她而言却不一样。
“死面瘫，你说话好听点会少块肉啊？”
少女哼了一声，双马尾在背后甩了一下。
“你之所以会觉得我是bug，是因为这是游戏，所有的一切都有预先设计好的程序。即使是人工智能，也不可以跳脱程序的限制。但是，如果这里是现实呢？”
她摊了摊手，一脸失望的表情，就连眉毛也呈八字形向下撇着。
本来，她以为吕文会提出让她接受艾修拉做随从的要求，是因为他也觉得《灵国ol》的主脑绝对不只是超级计算机那么简单。
可搞了半天，他是为了试验和我接触频繁的npc是不是会出现bug么？
池歆翻了翻眼睛，垂头丧气地往岗哨城镇走去，顺手把队伍也解散了。
我又不是什么主宰者或者救世主，怎么可能以玩家的身份影响到npc的行为模式？
收到系统的解散提示，吕文立刻停下脚步。
他摆着一如既往的扑克脸，冷冷看着身边的小萝莉：“池歆，你的无理取闹难道没有底线吗？配合gm是玩家的义务——还是说，你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我肚子饿了，下线吃饭。”
她迅速跑出吕文的视线，在附近找了一棵最高大的树藏身上去后果断地退出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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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头盔的池歆才刚刚拉开办公室的门，背后的人就已经推出了游戏。
“你不去刷会儿野怪么？”女子松开门把手，皱着眉头转过身去。
吕文站起身来，从抽屉里取出员工卡。
“走吧，这里的食堂还是不错的。”
池歆愣了一下，愕然地瞪大了眼：他转性了？明明之前还冷着一张脸各种冷嘲热讽呢。
不过他的话没有说错，占据了整个大楼七楼的食堂豪华得简直像是一家高级餐厅。
“快占位子。”
男人轻轻在她背后推了一把，露出促狭的表情挤了挤眼：“等午休的时候一到，这里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那些程序员永远都是一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模样。”
池歆没想到他也会说出这种幽默的话，不由乖乖地去找了个双人位坐下。
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果然如吕文所说，工作了一上午的程序员仿佛饿狼一般扑向了点餐台。
男人端着满满的餐盘回到她身边，虽然躲开了程序员们疯狂的觅食行动，却因为手中的东西太多依然显得有些狼狈。
他将两荤三素一共五道精致的西餐菜式排在桌上，然后仔细地将刀叉全放在了她的左手边。
“谢了。”
池歆嘟哝一声，叉起一小颗牛肉粒放进嘴里。
吕文却并没有急着吃饭，而是轻轻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道：“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嘴里正咬着食物的女子回以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仿佛拿着红酒一般轻轻晃动着玻璃杯。
“你每次都要在我之前上线、在我之后下线。你真的以为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池歆拿着叉的手一僵，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吃饭的时候抛出这么重量级的问题。
吕文冷笑了一声，透过杯子玻璃看着她：“就算你不说，我只要在你下线的时候登录，应该一样能够发现什么吧。”
女子的睫毛明显颤动了一下，却还佯装镇定。
反正我已经解除了组队，他就算上线，也不会想到我躲在一棵树上。
然而，吕文再一次打破了她的侥幸心理。
“很遗憾，作为负责监控你的gm，我可以随时随地查到你的角色坐标。”
池歆低着头，没有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真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傻女人啊。
男人喝了一口水，看着池歆因为完全被自己掌握了谈话节奏而慌乱不已，眼中露出满意的神情。
“池歆，这只是游戏而已。如果有bug的话，让程序员修复就可以了。”
“那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本身就是bug呢？你要怎么做？”
女子忽然冷静下来，斜挑着嘴角问道。她用左手撑着脸颊，将叉子上的小番茄送进嘴里。
其实不需要吕文回答，她就已经知道答案。
gm对待bug只有一种态度——消除。
然而，《灵国ol》和其他的游戏不同。为了强调游戏的真实性，不仅每个账号都是实名制、甚至就连角色也同样和玩家身份进行了绑定。
也就是说：玩家不可能创建小号、也不可以用过去换邮箱地址之类的手段开马甲号。
一旦玩家被删号，就等于被永远剥夺了回到灵国世界的资格。
吕文好奇地皱起眉头，问道：“你不想被删号？”
分明在提起主脑和游戏运营方的时候，她都是一副厌恶的样子，仿佛巴不得和这个游戏划清界限一般。而市面上的全息网游也并不止《灵国ol》这一款，只是仿真度难以媲美而已。
所以，他想不出池歆想要保护连20级都没到的新手号的理由。
“好了……我告诉你吧。”
自知瞒不下去，池歆老实道：“我的角色即使下线之后也会残留在游戏中——当然，是以昏迷的状态。我先前说过。你之所以觉得我身边发生的种种都不合游戏的常理，是因为我是玩家、而对方是游戏物件和固定角色。但事实上，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一切是完全合理的。”
男人的脸色顿时显得有些古怪。
她在游戏中接触到的npc，毫无疑问都是程序所组成的。那么，要让一切合理化就只有一个解释。
“如果你也是npc的话，这一切就没有问题了。”
如果她是活动npc，自然可以治愈艾修拉的脚伤、也可以改变主线剧情的安排——这一切，都是在主脑的逻辑许可范围之内的。
池歆摊了摊手，苦笑着点点头：“但是如你所见，我是如假包换的人类哦。之前因为系统惩罚死亡之后，也的的确确是和玩家一样、在主城的传送阵复活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给我一个解释了呢？gm大人。”
第三十五章BUG
一顿饭，池歆吃得食不知味、吕文更是心神不宁。
自从认识这个女人之后，他遇到的净是些不合常理的事情——asl成员的伏击、警方的点名邀请、游戏的异变……
现在，她更是说自己的角色可能是游戏里的一个npc。
偏偏对方还用明显写着“不许告诉池匀”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放心吧。gm不会随意删除一个玩家的角色的。”吕文皱起眉头，“何况，我今天的目的只是想证明你身边的npc比较容易发生异常这个事实。”
他也知道金色内测用户和其他的玩家不同，是与运营方明文规定签过合同的。他们在承受着最高的痛觉仿真的同时，也会获得一笔不菲的酬劳。但同时，金色玩家一旦被确定使用作弊手段并被删除角色，就要支付一笔远比报酬额度大得多的违约金。
即使对方不是自己好友唯一的妹妹，他也不想将程序的问题全部推到她身上。
《灵国ol》的主脑之庞大，是全息网游史上前所未有的。正因为如此，它也有着诸多的不确定性。
池歆一声接一声地唉声叹气，用叉子戳着水杯里的柠檬片。
作为一个“bug”，我能从这个死面瘫口中得到“不删除你”的承诺可真是谢天谢地。
“我说，死面瘫，”
女子抬起头来，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灵国可能是个真实的世界吗？你看没看过那些玄幻小说？我觉得，灵国和我们，或许只是存在于不同的位面上而已。只是因为相比之下我们的这个世界更为高级，所以我们才能够自由地进出他们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运营方创造了一个世界么？无稽之谈。”
吕文不屑地哼了一声，摇头叹息。
人类最大的愚蠢，莫过于认为自己可以成为创世神。
池歆无奈地眨了眨眼：好吧，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怪荒谬的。如果真是那样，她的老哥池匀岂不是真的成神了？
但是，艾德维森……
她想起那个不论从哪里看起来都和人类、和玩家没有任何差别的npc——他的存在是让她忍不住质疑游戏世界本质的根本原因。
“去思考以自己的智能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解答的问题，是愚者才会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哪里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池歆，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心思。”
这家伙，感觉他正常说话比他毒舌的时候还要可怕。
池歆几乎能感觉到餐桌对面一阵阵的寒气扑面而来。
“接下来要我做什么？文件已经都整理好了。”
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将空了的盘子放到一边的架子上。
“话说回来，你这个法律顾问根本就没什么工作要做嘛。”
国内的asl成员绝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收敛的。而全息网游在没有深厚基督教文化根基的国内，也基本不会遭到玩家的排斥。
所以，在游戏成功开始内测之后，还真没有什么要用到法律顾问的地方呢。
男人推了一下镜框，上下打量了她一阵。
“不要把我和你这种无所事事的人相提并论。当然了——你这种每天都有人照顾着的家伙，恐怕不能理解每天上班工作的感觉吧。不过，就算你有那个工作的心也没那个能力呢。你的时间难道都拿去做战斗训练了么？某种程度上你和那个半精灵奴隶还真是像啊。”
他说的话像是刀子，专她拣心头柔软的地方捅。
尤其是最后那“奴隶”两个字，也不知道勾起了哪一部分的回忆，立刻让女子沉默下去。
“啊，不过和艾修拉相比，至少你的战斗技能……”
吕文的声音戛然而止，才注意到面前的人脸色有些古怪。
她垂着头、短马尾从肩膀一侧耷拉下来，双拳因为握得太紧、以至于连手臂都在颤抖。
他虽然毒舌，本意却并不是出口伤人。
只不过，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之所以一再对池歆口出恶言，恰恰是因为在乎。
“喂。”
男人干咳一声，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午休时间已经过了。没看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么？”
池歆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家伙故意躲开了自己的视线。她只好根据对方嘴唇翕动的样子自行脑补了一句“对不起我说过头了”，然后微微一笑。
“离下班还有很久呢。要不要把刚才的主线任务过掉？”
看到她的笑容，吕文不由一愣。
意外的……很成熟嘛。
他本来以为池歆会发怒或是直接翻脸走人，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个带着点无奈的微笑。
说起来，除了她是池匀的妹妹之外，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吕文干咳了一声，先一步跨进电梯里，顺手替她挡住即将关上的门。
危险的好奇心像只猫是的盘踞在胸口蠢蠢欲动，引诱着他去挖掘身边这个显然隐瞒着大量故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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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登录时，游戏里已经是夜晚了。
看着半精灵奴隶一脸为难地从树顶抱下仿佛昏睡着的小萝莉，白袍牧师不禁目瞪口呆。
“啊咧……”
少女嘤咛一声坐起身来，迷糊地眨了眨眼，然后无奈地摊摊手。
“你看，我没骗人吧？”
吕文冷冷地点了一下头，伸出手去。
池歆一愣，笑着抓住他的手站起身来。
“谢啦。”
她抬头观察天色：浑圆的月亮悬在头顶斜上方，距离任务物品提示的“明月升到最高处”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走吧。”
少女检查了一下剩余的弹药量，接着向唯唯诺诺跟在身边的半精灵点头示意。
艾修拉行了个礼，一转身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虽然身为半精灵的她没有翅膀，但兽人的血统却让她可以用四肢着地的形态飞奔。
如果不是借助小地图上的标示，就连池歆也很难跟上她的速度。
三人在无边夜色之下潜行，尽可能地藏身于树木和山石的阴影中，以免明亮的月光暴露他们的踪迹。
“冒险者大人，就是那里。”
前方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凹陷下去，形成一片深邃的山谷。
谷底有一处圆形的祭坛。当然，虽说圆形，实际上边缘上却缺了一大块。
月光洒在祭坛上，照亮了表面那些石刻的复杂花纹。
“你留在这里。如果情况不对，就一个人先跑。”池歆叮嘱了自己的随从一句，招呼吕文从背光处降到山谷底部。
两人拉着山壁上的植物和突起的石块谨慎地下降着，也终于能够看到祭坛上的情况。
四五只堕落狩猎者匍匐在祭坛附近，不知道念叨着些什么。
一团黑汽从破碎的祭坛符文中断断续续地飞出，随后凝结成一只高大的人型生物。
野兽般的利爪从黑雾中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势抓住几只堕落狩猎者塞进口中。
咀嚼的声音像是刀片刮在玻璃上，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不是他们两个人可以收拾得了的对手。
池歆刚刚生出退意，屏幕右下角便弹出好友上线的提示。
她立刻打开临九天的聊天窗口，发出组队邀请。
“等。”
少女抬手指了一下怪物血条下方的图标：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