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比较严厉了,素来跟侍卫们同吃同住、关系和善的傅胤之摆出主人面孔,这才让几个侍卫感觉到——平时关系有多么好,但身份毕竟是不同的。傅胤之哪怕再小,他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子,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刘大陪着笑脸,“那少爷的打算?是继续去晋州,还是回京呢。也好让小的们心里有底。”
这一次,傅胤之没有让刘大把“小的”改口。以前改,是让其知晓,他不是一个十分在乎尊卑小节的人。现在不说,则是告诫所有人,他还是有尊卑之心的!不是什么时候,他能都接受下人对他耳提面命!
“哪儿都不去,我打算在这里呆上一个月。”
“啊?”
阿蒙最藏不住情绪,“为什么在这个小地方呆这么久?少爷,万一府中来信,催少爷回去,那该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傅胤之想起自己被冰冷的拒绝,赶到老家跪祠堂,心中的郁闷排遣不掉,摆摆手,“父亲大人只是来信说明,他知道我打了礼部尚书朱公子的原因,不怪罪我了,并没有让我立刻转回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好好散心。”
“呃,少爷心情不好,散心也是应该。”
这个借口并不高明,因为傅胤之真的被父母误解而难过的话,他应该快马加鞭的回京,把误会解开,一家人和好啊!怎么可能在外逗留这么久……老是往高家坡跑!
……
高家二房,二老太爷再一次见到了颜容俊秀、举止洒脱的萧小公子,十分高兴,拿出生平最得意的小雾隐待客。这“小雾隐”又叫芽茶,是最好的茶树去其顶端的小芽制成,泉水泡后芳香扑鼻,叶片嫩绿,袅袅的水气升腾起来,仿佛置身碧树云海之中。
“多谢老爷子款待。此茶将来必定名扬天下,恐怕此地都得更名茶乡了。”
如此直白的奉承,惹得高二太爷十分开怀,大笑声隔得老远都能听得到。
而与此同时,高静媛笑眯眯的接近怪蜀黍阿蒙,
“你好啊,蒙牛大哥!”
可惜的是,人家知道她用心不存,闻言一跳,躲得老远的。
第二十九章 生疑(中)
高静媛还是第一次被当成身上有跳蚤的人呢,她撅着嘴,非常不高兴的说,“蒙牛大哥,你干嘛躲得那么远?你,你嫌弃我了吧?”
在这里,首先得承认一件事——容貌的杀伤力有多强?非常强!外貌协会的不用多说,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审美,对待自己喜欢欣赏的,难免多一份耐心。而换了讨厌的类型,对方做什么都冷淡,无动于衷。
高静媛通过一面小镜子观看过自己的容貌,但她前世习惯那张面孔了,你让她骤然接受一张稚嫩小女孩的脸,就是她的,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打心眼里认可。也就“哦,长成这样啊,没丑得不能见人”,就不关心了。
实在没办法坦然面对。
总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是外人,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没研究过,所以她还不知道她现在的面孔,跟漂亮美丽有点距离,可那粉粉嫩嫩的肌肤,大大的眼睛,挺而翘的睫毛,还有撅起的小嘴巴,有一个字专门用来形容——萌!好萌好萌的小丫头。
阿蒙一下子就被击中心房了,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渴望——好想捏捏她的脸哦!但是上一次的挫折还留下阴影呢!阿蒙并不蠢笨,以前去过多少人家,从来没发生过一次失察被套话的事,小丫头看起来可爱,内里么……于是在心里建了一层抵御设备。
“你真的不理我了吗?”
高静媛非常失望,眨这闪烁明亮的大眼睛,垂头丧气的转头走开。一步一回头,才走了两步,阿蒙那层薄薄的抵御设备就垮台了。让那么小的孩子伤心,简直是罪恶!这种罪恶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让他恍惚,差点忘记了来时头儿的交代!
好在这次他聪明,不说话,而是直接把很多带过来的东西拿出来,如布偶娃娃,荷包香囊之类的塞给高静媛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高守诚疑惑,“元元,他怎么了?脸色古怪,想笑还是想哭?”
“不知道,也许是大姨夫来了?”
“啊,什么大姨夫?元元,你才认识他几天,连他又什么亲戚都知道了?”
高静媛无奈的仰头望天,她的人生多么悲悯,连一个可以讨论大姨妈的人都没有!
闲话不说,高静媛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八哥,你都听到那个萧公子跟我爷爷说什么了吗?”
“嗯,听到了。你爷爷真奇怪,他不让九叔参与茶园的事,但这个萧公子一说愿意开拓销售渠道,帮忙介绍几家爱茶的大户人家,他立刻就同意了!还连连夸人家年纪虽小,却善于品茶,爱茶嗜茶,品性高洁——我就纳闷了,喝茶就喝茶呗,跟品性有什么关系!”
高静媛嘴角抽抽,不愿意被人贬低,“什么叫我爷爷好奇怪,他不也是你爷爷?”
说得高守诚举手投降,“是是,我说错话了。不过,你真不觉得奇怪?”
“不觉得。我只觉得小婶婶又要闹了!”
高守诚立刻拍手叫绝,“小元元你真未卜先知,我也估摸着,这回小婶婶怕是要大闹、特闹了!”
两个小孩子在这里嘀嘀咕咕,果不其然,傅胤之刚刚离开,那边厢刘氏就闹腾起来。起因,当然是为了茶园!
刘氏的小腹微微隆起,但她早早将紧身做活的衣服给换了,穿着一身粉紫色对襟长袄,长长的下摆跟戏服似的,要不是袖子太短,估计直接可以上台甩水袖了!
这次她嫌弃屋子里吵架太过憋闷,场地换到二房的院子里,尖锐的哭声、喊声、叫唤声,一下子就吵得鸡飞狗跳,周围人家都知道了——摆明闹事嘛!
“呜呜呜,我就是不懂,难道我家阿德不是亲生的,怎么三房一家都能,外面的小子也能,独独我家阿德不可以?前头说分产不分家,我们阿德分了什么啊,还有我这肚子,将来也不知是男是女。要是个丫头,养两年嫁出去就完了,要是个小子呢?呜呜,将来靠几亩田,能不能娶上媳妇还两说!”
高老太很是愤怒,但发财的事情硬是不准小儿子一家参与,心里有些亏欠——这种亏欠跟对高静媛的不同,是始终藏在心里没办法说出口的。只能好言好语的劝刘氏,“这话怎么说的,我们高家的孩子还有娶不到媳妇的?你别瞎操这个心了。”
“呜呜,那可不一定!”刘氏气恼的揉着袖子,“五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将来我肚子里的这个,要是没本事,不会撒娇讨巧,跟阿德和小宝似的,指不定被人忘到脑后——好事从来轮不到,一遇到受苦受累的,全摊身上了!”
刘氏的绝招指桑骂槐,杀伤力不小啊!
高静媛跟八哥躲在一边偷看,高守诚嘿嘿偷笑,“我奶、奶说了,你奶、奶最后悔的就是让九叔娶了小婶婶。你看看她,这么多人在呢,还打公婆的脸。她以为肚子里有了一块肉,就能无所顾忌啦?”
高静媛板着脸不出声。
高守诚看着她脸色,以为是为镜子的事,连忙道,“你看着吧,这回有她的苦头吃!正好给你出气!”
如果高静媛告诉他,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镜子,而且她非常理解刘氏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闹,为什么无所顾忌的大闹,恐怕高守诚肯定会惊骇得看外星人吧?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在乎女人的利益。高二太爷想的是做官的儿子,哪怕再穷不能给大儿子增添一点授人把柄的事情;高祈德明知道自己利益受损,但为了孝道,为了家庭和睦,选择忍气吞声。高老太顺从丈夫,唯有刘氏看穿了自己和儿子不受重视的地位,心有不甘啊!
现在高静媛明白为什么刘氏总是讨厌自己了,嫉妒!
但明白归明白,要她原谅?不可能!一想到自己在集市上举目无亲,恐惧得不能自已,好似站在雷电夜的大树下,随时可能一道闪电劈死她,她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
刘氏?高老太?还有高二太爷?
她对他们没有半点感情啊,所以耍点小花招,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第三十章 生疑(下)
刘氏哭得不能自已,高老太和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劝她“怀孕不能哭,不然要瞎了眼睛”,又哄又骗的。又说了村头的某某就是怀孕哭瞎的眼睛,真实案例摆在眼前,刘氏渐渐的不哭了。可仍旧抽抽噎噎的,一副委屈伤心模样。
本来谁家没有几句拌嘴吵架的事?过日子么,劝好了,也就过去了。但刘氏故意把高静媛丢在集市,小心眼的某人一直念念不忘要报复——她人小胳膊短,亲手报仇是不可能了,比较下,动动嘴巴,说上几句挑拨离间的话还是轻松。
回到三房,高静媛故意把阿蒙送她的东西在四婶婶沈氏面前玩那个玩偶布娃娃,又把荷包挂在双胞胎堂妹薇薇的脑门上,看起来是几个小孩子没有心机的打闹玩耍,其实就等着沈氏、蒋氏动疑呢!
“咦,这些是哪里来的?”
高静媛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是蒙牛大哥给我玩的!”
“蒙牛是谁?”
蒙牛是奶制品的大品牌——想这个作甚?高静媛咧嘴笑了笑,“蒙牛就是那个萧公子的侍卫啊?昨天还到我家喝茶。”
“原来是那位……怪有心的,送这么多小孩子的玩意。也值不少钱吧。”
“蒙牛大哥说,没花多少。他一年有两百多两银子的俸禄呢,等过两年他功夫更好了,做萧公子的贴身侍卫,一年的俸禄加上年节礼,一年能有五百两!”
“天,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你知道五百两是多少?人家跟你吹牛你还当真了!”沈氏不相信,三房一家包下茶园,预期最高也就能赚五百两罢了,那蒙牛应该是个侍卫吧,还不是最高等的那种,何德何能赚五百两?
高静媛表现的就跟普通儿童一样,喜欢犟嘴,不服气的说,“元元说的是真的,蒙牛大哥说,他家公子的一枚玉佩就值这个数。还有他头上戴的冠玉,要两千两!”
越说越离谱了!沈氏捂着嘴直笑,倒是稍微有点心眼的蒋氏记在心里。回头她立刻跟丈夫高祈寿说了。高祈寿听了也觉得奇怪,小元元从来没见过外人,五百、两千,没人告诉她,她怎么知道的?第二天就找人打听了。
打听的结果很是骇然。
傅胤之这次离京南下,带了二十多个侍卫,平常跟他出门的约有六个。见多世面的人,一看他们的身手就知道不好招惹。
高祈寿的好友偷偷告诉他:不要打听了,这群人非富即贵!身上的穿戴不好估价,但他曾亲眼看到一个侍卫胯下的腰刀,银光闪闪——似乎是官制的!
普通人能随身携带刀吗?敢出门带官制的腰刀吗?
十几个侍卫保护着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这少年的身份不用多说了!
高祈寿听的咋舌,回去后一五一十的跟婆娘说了,“不知这位贵人怎么会来高家坡。你回头跟四弟妹说两句,让她告诉二房的人,说这位萧公子是贵客!不可慢待!不管人家因为什么原因上门,不能得罪了!别让人家听说因他一来,家里就吵架。那谁还会登门?”
就这样,话经过沈氏的口,传到刘氏耳朵中。
刘氏的性格,说她自尊自强,太抬举了。但她的确比常人有更多的自尊心,换了良善明理的人,就当没听见,已经为这事吵过一回了,难道再吵?能吵出什么结果呢?
可她不,她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吃了大亏!
萧公子是贵人,贵人看上了连云山的茶园,觉得是门好生意,想介绍给自己熟识的大户人家——这明摆着将来能赚大钱啊!可她一家偏偏不能参与,这不跟猫爪子在心里挠么?
她又不是沉得下性子慢慢等待的人,公婆偏心太过,她觉得自己要是不爆发,恐怕更得成透明人——没人在乎了!
这一次的大闹,都闹到长房那边去了。
高守礼刚从县学亲家回来,就听说二叔祖父要开祠堂,逼九叔休了有孕的媳妇。这要是别人,可能是玩笑话,媳妇有休,但没听说怀了自家骨肉的媳妇也要休!但高二太爷就不同了,他性子高傲执拗,大太爷高勿饶在的时候能制服他,旁的人……谁有这种本事?
高老太急得嘴上长泡,刘氏的行为太过分——上次的分产不作数,她要分家,还是要分大头,因为她觉得自己年轻,还能生,光分个几亩田地有个屁用?兄嫂一家去当官了,什么都不缺,怎么就不能给弟弟多分一份?
同时,刘氏还要参与连云山的茶园,她还让自己的娘家兄弟跟三房的人商量商量,将来有出产了,怎么分配才好?要立字为凭。
桩桩件件,都是打高家的脸。
高老太觉得刘氏做高家的媳妇,当没当自己是高家的人,对她十分失望,多年婆媳的感情都熬没了。偏巧,这个时候高老太的娘家人也听说连云山的茶园,厚着脸皮送来一袋面粉,说是也想加入。
高老太气得当场就晕过去了。
场面混乱得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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