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到了水库才发现当天来钓鱼的人可真不少,男人们都带着女伴,即使是北方的冬天,美丽冻人的姑娘们大多只穿着薄薄的小棉服,显得腰肢如杨柳一般柔软,而一双双晃动的腿则如小鸟儿的腿一般纤细。
她们娇笑着在斜斜的水库大坝上跑来跑去,像是轻盈跳跃的鹿群,欢笑的令人生羡。女孩子们将鱼饵递给男士,或者装模作样的在烤炉边晃悠两圈,便拿着烧烤师傅烤好的鱼送到自己男人的嘴边,娇声道:“试试我的手艺。”
只有陆静一个人像个花色的圆球球一般,穿着样式蠢笨的运动鞋,小心翼翼的在平整的堤坝边挪动。她在远处望了望,基本上都是梁希泽介绍过的朋友,虽然也很想过去打招呼,但她望见有人带着大型犬来钓鱼,便不敢上前,要他将车停的离人群远远的,自己呆在车里。
旭天向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的鱼竿,表示不方便过来。陈励宇带着秦恬,也远远的和她招手,陆静也笑着给旭天陈励宇二人发短信:哥哥今天钓的鱼都放生吧?替我家孩子行善。
旭天回复:好。
陈励宇回复:我叫他们都放生。
她刚放下手机,便听得远处一阵娇怨声,女声不情愿道:“励宇哥不要嘛,那干嘛还来钓鱼?都吃不到新鲜的烤鱼了。”
陆静嗤嗤的笑,又发了个笑脸给二人。
梁希泽只在岸边支了杆,便又回到车边陪着她,陆静笑道:“钓鱼也不看着浮漂,鱼上钩了都不知道。”
“不懂了吧?我车里三条鱼呢,一大两小。”
陆静被他哄笑,只打开车门,将座椅后仰,坐在车里晒太阳,片刻觉得全身都暖呵呵的,舒服的不想移动半分。
有人喊道:“希泽?过来过来,看看哥们儿新置办的杆儿。”
他回头看了陆静一眼,陆静笑道:“哎哟,什么时候去玩还得看我脸子了?我面子真大。”
他伸出手在她脸上刮了刮,道:“小肥猪。”
她轻轻拍打他的手,道:“大狗熊。”
他笑着朝朋友的方向走去,陆静将收音机打开,闭上眼睛,听着电台里正在播放的歌曲,十分惬意。却听见一个熟识的男声打招呼道:“小美?”
“陈曦?”
她这才知道,陈曦竟然是陈励宇的亲弟弟。她几乎手扶额头道:“世界太小了,你只比我大两岁,怎么还能有亲兄弟?”
陈曦笑道:“我是黑户你不知道啊?我妈愁死了,不然我干嘛幼儿园都没上就出国?”
陆静笑道:“从来没听励宇哥说过你啊?”
“你没看过TVB电视剧?不知道亲兄弟都争家产么?他巴不得我不回来呢。”
陆静知他只是说笑,若真是关系不好,哥俩儿也不会一块出游。因此也笑,继而又问:“你和陈冬,还好着呢么?”
他点头:“不过她还是出国了,我等她回来。只是我不能出去陪她了,我总得自己做点事业出来,给她一个未来。”
陆静赞道:“你现在真爷们儿,祝福你们。”
两个人又兴高采烈的聊了一会,陈曦问道:“小美,你们过的好吗?”
陆静点头:“挺好的,他对我也好,对宝宝也好。”
陈曦这才微笑道:“当时咱俩分了没多久,就听说你结婚了,也没想到你跟了希泽哥,也不知道你……怀孕,后来又听见好多风言风语,一直都挺惦记你。却不好意思和你联系,不过现在你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哎,一会再和你聊,我先去拌点鱼饵。”
陆静赶忙道:“冬天得用活虫,不然鱼不爱上钩。”
“活虫?我没带啊,我只带了鱼饵。”
“对了,那边就有。”陆静起身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个小牛棚,走,我带你去,你去牛棚旁边翻,肯定有。”
“哎哟,你别起来,”陈曦扶着她,只道:“我自己来。”
她笑道:“我没那么娇气,我蹲不下,我给你指,你翻。”
陆静远远的便觉得牛棚臭气熏天,也不靠近,只站在大路边指点陈曦在牛棚旁寻找,果然战果不俗,陆静站了一会,觉得有些疲惫,也离车有点远,便道:“往回走吧?”
陈曦点头,陆静回身后,见坝堤有些缓缓的坡度,顿感吃力,只叉腰站在原地喘气,陈曦见状,问道:“歇会儿?”
“还是赶紧回车里,我想坐会。”陆静喘气道:“你要不嫌弃,就搭把手,搂着点我的腰,带着我往前走。”
“瞧你说的,生分了不是?”陈曦笑着,便将手搂住她的腰间,手臂发力,带着她缓缓的走到车旁。
短短的百余米,两个人都走的气喘吁吁,陆静坐上车,接过陈曦递过来的水,喝了好几口才道:“好累,我得歇会。”
陈曦又给她盖上了薄毯,才自己去钓鱼,陆静只闭着眼睛,感觉自己朦胧间有些进入梦乡,却被另一个熟识的男声扰醒,那男人大呼小叫道:“妞子,你不是吧?怎么这样了?”
陆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清来者何人后,甜甜的笑道:“嘉灏哥。”
林嘉灏盯着她的肚子惊叹道:“原来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林嘉灏点了颗烟,如果陆静没看错,他低垂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戾气。
但林嘉灏随即将烟踩在地下,再抬起头来时却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都说希泽结婚是带球跑,所以他也不办婚礼,也不声张,也不带媳妇儿出来玩,我还以为是传闻呢。”
他低头叹了气,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对陆静道:“妹妹,你也太跌份儿了,当初你撞希泽车时,那话说的,真叫人佩服。我们当时就赌希泽能不能追上你,哎,你别不信,你问励宇去,他做的庄。结果你不仅被追上,还被搞大了肚子。”
他轻轻拍了拍陆静的肩膀,笑道:“不过我们希泽爷们儿吧?和你结婚了。放心吧,哥哥保证,以我对希泽的了解,他绝对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陆静只觉得自己心脏被人生生的捏住了,停止跳动,又骤然被松开,血液轰然像四肢涌动。但涌动的血液竟然是冰冷的,似乎带着冰川一般,寒凉在自己的每一条血管里。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水库里的鱼,冬天的水是要有多冷,鱼儿们就有多冷,她就有多冷。那种冷,甚至比结冰还冰冻,迅速就转为成锥刺般的疼痛,只扎的她胸口生疼。
可是她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道:“嘉灏哥,上次就和你说了,别管我们家的事儿,你瞎掺乎什么?”
“得嘞,我听妹妹的,不让咱管,咱就不管。”他目光带着笑意,落在陆静的肚子上:“什么时候生呀?我回头也好认个干儿子。”
陆静笑意依旧,只是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嗔道:“想认我们家儿子的人多了去了,只怕你还轮不上呢。”
林嘉灏闻言,脸色几度苍白,瞬间转红,只强忍不忿道:“也是,我还不够格,妹妹,自求多福吧。”说罢便转身离去。
陆静清楚的看见不远处梁希泽的身边,多了一抹娇俏的倩影,正是舒晶。也许是因为不熟悉,他和舒晶一直望着水库平静的水面发呆,两个人甚至没有一丝的交流。
陆静却恍惚,觉得他们站在一起是那样的般配,两个人不是因为不熟悉才不交流,而是因为太熟悉,而无需交流。
倒是林嘉灏走过去后,将舒晶揽在自己的怀里,梁希泽才笑了一下,却并不接过林嘉灏递的烟,只三人说笑了一阵子,他才转过头和别的朋友聊天。
陆静觉得天旋地转,冬日的太阳也变得明晃异常。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被梁希泽篡改至无法回头的地步,怀孕,结婚,生子。每一样事情都让她付出巨大代价而改变的人生。起因竟然只是一个无聊的赌局。
她无意识的按响车内的喇叭,嘀声嘹亮,瞬间就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陆静一时间便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分明众人都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着不满和不屑,不满因为她的出现而吃不到新鲜的鱼,更不屑她只是一个赌局的牺牲品。
连梁希泽走过来时也微皱着眉,神情不耐道:“干什么?”
“回家。”
他不语,甚至连鱼竿也没收起来,便坐在驾驶舱,目不斜视的开车。回家的路上也是一路沉默,陆静心里一阵阵的急火攻心,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间连语言都无法组织,只急的“吭哧吭哧”咳嗽不停。
他也只是“哼”了一声,拧开水递给她。
两个人均再无言语,直到晚间在饭桌上,梁希泽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又不吃饭?”
陆静拿着筷子,将一条清蒸鱼戳的稀巴烂,不厌烦道:“管得着吗?”
梁希泽眯起眼,像是忍耐着她的脾气一般,语气讽刺:“要吃就吃,不吃别浪费。”
陆静还是同样的一句话:“管得着吗?”
他不再言语,只将自己碗里的饭快速吃个精光,然后起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却烦躁地不停换台。
她被电视跳闪的画面晃的心烦意乱,便放下碗筷回到了卧室里。
不一刻梁希泽便站在卧室门口,他语气隐忍,皱眉道:“陆静,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自己不吃饭,总得想着点孩子吧。”
陆静听到他提起孩子,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心头,她抓起靠枕朝梁希泽的方向扔了过去。只是抱枕没有重量,而她力道不够,只软软的掉落在半路,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顿时觉得颓然,只恨恨道:“管得着吗?我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孩子也不用你生。”
梁希泽半晌都没有动静,陆静抬头发现他还是站在门口处,只是表情冰冷道:“陆静,你自己算算今天说了多少句‘管的着么?’只要碰见陈曦,你和我就永远只有这么一句对话。可以,我可以不管你,反正你挺着大肚子也愿意给小男朋友找活虫,还让人家搂着抱着才肯回来。”
梁希泽说完便转身离去,片刻便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反而剩陆静怔在原地,半晌没琢磨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她努力的回想过往,才想起来,二人初识的那段时间里,只要梁希泽问道:你朋友呢?陆静的回答永远是:管得着吗?
她没想到他将这些无聊的对话记得如此清晰,原先的气恼迅速飘散后,反而有丝丝甜蜜涌上心头,再后来便是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她只好顺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都说一孕傻三年,明明怀孕的是她,而傻的人却是他。
笨蛋。
花苑并没有住家的保姆,清洁阿姨只是小时工,到点来到点走,大厨师傅则见女主人单独在家,自觉十分不妥,也早早告辞。
而直到陆静上床睡觉时,梁希泽都没有回来。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觉得有些害怕,想给他打电话,转念想到,两个人原定明天上午十点出发去医院待产。她想,那就让他吃醋到十点钟吧。
她好笑的将自己委在温暖的被窝中。想着宝宝第二天就要出生,而他在吃无名醋的样子,心头便蔓延着阵阵的欣喜。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醒来时只见天色依旧黑暗,她却觉得自己身下湿润,用手探了一下,果然是见红了。
陆静那时已经是整37周孕期,也已经看过那么多孕期的注意事项,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大概是预产期提前了。她强迫自己不要惊慌,只是在脑中回想自己看过的知识。
根据书上的知识,见红后还是有些时间可以准备的,况且怀孕末期时,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假宫缩。所以她并不着急。只是在枕边摸索了一番,寻找手机。却在碰到手机时感到自己下腹又是一阵绞痛,她手一松,便将手机推在了地下。
陆静心中暗呼倒霉,也没来的及开灯,费力的下床后,却明显感觉自己在找拖鞋穿时,一脚将手机踢在了床下。这下可好,她根本不可能够到,家里也没有座机,也再没有其他人。
陆静在原地静了静心,觉得腹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还未出现阵痛的感觉,只是腰部一阵阵酸麻。她看了看表,午夜十二点,而清扫阿姨一般七点钟就会来。
她回想着论坛上妈妈们的经历,很多人见红后都一两天才开始阵痛,她想着,自己大概也不会这么快就阵痛。于是她对自己鼓励道:“小美加油,没事的,只要坚持到七点钟,你就胜利了。”
她重新爬上床,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耐心的等待,用睡觉打发时间。
而半睡半醒间,她只觉得腹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开始慢慢的渗出汗来。痛感强烈到已经无法再安眠。她想起身出门求助,却、转而想到这片人烟稀少的别墅区,独栋房屋相隔距离远,且邻居家里也未必有人;而物业办公楼的距离实在太远。她怕直立行走会引起脐带脱垂,只好再次安慰自己不必惊慌,慢慢等待。
再后来,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她猛然间觉得心慌,心脏总是很用力的跳动,像是一个孩子爬上高大入云的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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