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肆无忌惮的灌进他的黑色的运动衫里。连绵的织物时不时的摩擦着李瞳脸颊上的皮肤,鼻尖有他淡淡的汗味。
她抱紧了怀里的篮球,一动不敢动。
她从徐小海的单车后座跌下去过一回,当时屁股上那块骨头儿疼了整整一个礼拜,她一个礼拜垫着软垫上课。
小川说她走路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是病患,李瞳起初不信,直到后来她一上公交车竟有人给她让座,她这才硬生生的相信,自己已经相当于是老弱孕残那一级别的了。
徐小海不知是不是内疚,总之他又一声不吭的消失了整整一个礼拜。再推着他的单车出现的时候,后座的钢架被改宽了不少。
他拍了拍单车的后座,似乎有些不耐“这下好了吧。”
李瞳还有阴影,自然是不愿意上。
“全按照你屁股的比例来改的。”他大声。
李瞳也不甘落后“你知道我什么比例啊?”
徐小海红着脸,立马没了声响。
又隔了好几个礼拜,她才又心甘情愿的坐上他的后座。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李瞳显然是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一类型。
她不知道徐小海是不是真按她的比例来改的,只知道后来坐上去的时候,格外的舒服。
她管那种舒服叫安全感。
车子下了斜坡,滑行了十来米,车速慢慢降下来。
若不是脚下的力道慢慢变重,徐小海会以为她压根就不存在一样。即使认识这么多年,可是徐小海压根就猜不透李瞳是什么性子。她聒噪的时候极聒噪,安静的时候又会像现在这样极安静。
这是一个典型的像风像云又像雾的女孩子。
“喂,李瞳。”终是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他先开口喊了她。
“嗯?”后座传来轻柔如嗡哼的声音。
“你都不问问我这些天去了哪里吗?”徐小海问。
有几秒的怔忪。
“你去哪儿了?”
“你是算盘珠还是牙膏?非得拨一拨,挤一挤才知道要关怀一下我吗?”徐小海的声音逆着风还是出奇的响。
“你属大爷的吗?”李瞳伸出手指狠狠的戳了戳他后背上的脊梁骨。
车身剧烈的晃了晃,她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去捏紧了他的衣角。
“算了算了。”徐小海闷闷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待到车身稳下来,李瞳就松了手。“我知道,这次又是你八大姑七大姨中的哪一位想你了?”
“这次是一位大美女想我了。”
“怎么,你是要尘埃落定,修成正果了?恭喜啊!”
李瞳话音刚落,只听得“吱嘎”一声刹车响,她的身子因为惯性狠狠的往前一倾,鼻梁骨重重的撞在了刚刚被她戳过的脊梁骨上。
徐小海似乎一点都不疼,只是又变得有些不耐了。
“到了,下车。”他喊。
“什么司机这么不专业。”李瞳边弯腰将他的篮球卡到后座,边抱怨。
“我收你钱了吗?好死不死,还差点被你撞成残疾。”
“哟,你也疼啊?一声不吭的还以为你不疼呢。”
他点了点她的脑门。
“你被这么钝的脑门撞试试。你不疼?”
“疼你刚刚怎么不说呢。”李瞳揉了揉她的鼻梁,又揉了揉她自己的脑门。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徐小海已经偏过了头,他脚下一蹬,单车呼的就奔远了。
风在吹,夕阳在消退,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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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坐上车开始,尹修一路都将手机贴在耳旁。他的话不多,多数是在嗯嗯啊啊的应承,倒也显得格外的耐心。
即使没开扩音器,沈茜茜的声音还是一清二楚的传过来。
林言澈坐在一旁,一路扬着嘴角。
三月的风微凉,可是他还是执意开着车窗。
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似在这一刻被放缓。所有人都亦步亦趋,只奔向一个方向,那是家。
他捏紧了手里被红缎织物裹起来的锦盒,里面是块通透的羊脂玉。
林言澈想起了宋华楠前些天在他们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他的指尖像把机关枪一扫而过,最后停在了他的身上。
他说“你你你,尤其是你,生日礼物都别太费心了,风头可千万别盖过了我啊。”
“你送什么礼物给你媳妇儿啊?”有人顺水推舟。
“不告诉你们。”
他故作神秘,在场的所有人都恨不能将自己手里的酒泼过去浇熄了他脸上那簇类似甜蜜的火苗。
笙歌生日呵。
林言澈没告诉宋华楠,礼物其实他早就备好了。
前段时间去新疆取景,他在和田镇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块玉。
老板在他耳边用地方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向他介绍,这一前一后说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中间的那些个形容词。
什么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暇、如同凝脂……
明明知道,是在说这玉石,可是不知道为何,他的眼前闪过的,却是笙歌面庞。
肤若凝脂,发如雪。
他没等老板说完,就买下了这玉石。
回A市后,这玉也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可是他的心中隐隐认定,这就是笙歌的。除了她,再没有人配拥有这无暇……
车子在斑马线前缓缓的停了下来。
林言澈看了一眼红灯,耳边沈茜茜的聒噪像是已经要接近尾声了,他只听到她在交代尹修“别太欺负华楠,早些回家。”
早些回家啊。
林言澈有些动容,他不敢去看尹修脸上是何种生动的表情,他将头转向了车窗外。
并排而立的是一辆公交车,车身高的多。
林言澈下意识的抬起头。
倚在车窗边的那张白皙小脸都要被晚霞染红了,她低垂着脑袋,没精打采,又像若有所思。
只一个侧影,竟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探了探脑袋,没由来的,他很想看清楚这张脸。
公交车率先动了动,随即呼啸而去。
那一把乌发就着海蓝的窗纱一齐飞出来……
【番外好比新文,我能不要face的要求新友旧友都冒个泡咩~~~请让我知道,你还在~】
谁在孤单中流浪,谁在哭泣中笑场4
林言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背影,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舒欤珧畱
尹修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电话。
“看什么呢?”他凑过来。“是美女吗?不会是帅哥吧?”
“是不是快到了?”林言澈答非所问,伸手将尹修的脑袋推回去。
尹修倒也真的正正经经的坐直了身子将自己这边的车窗降了下去,街道两旁的景物都在后退,他点了点头嫠。
车厢里忽然一片沉寂。
没了沈茜茜叽叽喳喳的声音,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阿澈,真不是我说你……鹿”
“那就打住。”林言澈伸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将尹修的话硬生生的挤了回去。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啦?”尹修甩手。“眼看我们三条光棍就剩你一个是孤家寡人了,我和华楠有多着急你知道吗?尤其是华楠,你这一天不定下来,他就一天操着大妈的心。”
林言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他忽然想起高中那会儿的期中考,每回都是他和宋华楠先交卷,尹修一个人坐在考场里更加的孤立无援,他和宋华楠总爱站在考场门口,变着法的给尹修使眼色,打暗号。
虽然每回都是效果甚微,但是他们每回都是乐此不疲。
不放弃,不抛弃。
这是尹修文绉绉说的。当时他和宋华楠还“呸”的一声,一齐啐了他一口。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一回,最后交卷的人,成了他。
还是一张爱情考卷。
这是无论旁人如何想要帮忙都使不上力的一场战役。
他不怕孤军奋战,真的不怕。可是唯独,他怕不能棋逢对手。
华楠操着什么心,他还不知道吗?
他对自己那一股子的愧疚,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明明爱情,只有爱与不爱的无奈,没有对或错。
华楠也对他说起过,他说“林言澈,你知不知道,我是在以嫁女儿的心情给你找媳妇啊。”
林言澈当时就愣了愣,待到反应过来,他立马打趣他“这倒是个好主意,你和笙歌什么时候生女儿,我可以等。”
宋华楠随即就侵过来,一把将他按到了桌面上。“不正经是吧,不正经是吧,活该找不到老婆。”
呵。
就他这暴躁的性子,还能操着大妈的心?鬼才相信。
“林先生,尹先生,到了。”司机停稳了车子,转过头来微笑。
尹修和林言澈一左一右的钻出车门。
天不知何时竟已经有些暗了,帝都门口灯火璀璨,豪车云集。
听说金主宋华楠今天原想包场,是被他的太太给阻止了的。他心里窝火,干脆转而为来宾包下了整个停车场。
尹修说大地主都这样,不管是哪里,非得包个场给自己撑撑台面,不然都不好意思和其他地主打招呼。
“宋少的太太过生日这排场,连国母都比不上。”尹修扫了一眼停的横七竖八的车子。
林言澈耸了耸肩“国母生日年年过,笙歌的生日,算是在嫁给华楠之后才有的,再大的排场都不为过,再大,还能补上她前些年错过的吗?”
尹修闻声抬头的时候,就看林言澈单手抄在裤袋里,他迈着大步已经往帝都的大门处走去。
深蓝色的手工西装,衬着他模特儿一样的身材,尹修望着,只想到了四个字。
盛装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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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瞳走到帝都的大门口,身着火红唐装的侍者过来为她开门,满脸的笑意浮在面孔之上,一开口竟唤出她的姓氏。
“李小姐,欢迎光临,静候多时。”
李瞳跟着弯腰欠身,侍者一脸受宠若惊的摆手,这画面顿时像是两国领导人的会晤。
她心中觉着好笑,但到底是忍住了。
这样的地方,容不得她放肆。
这是李家老爷子的原话,她踏进这金碧辉煌的大堂就记起来了。这地方她六岁的时候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来第二回,也没有机会再来第二回。
这么多年过去,帝都的招牌越做越红火,装潢和服务也跟着亦步亦趋。至少那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人过来给她开门,也没有人朝她这般友好的笑,所以今天,受宠若惊的人,应该是她。
侍者一路指引,带着她拐上二楼。这一路他时不时的回头,像是有意与她攀谈,但终是欲言又止。
李瞳一路都在微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她在做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表情的时候,总要提前演练好多回。
她不是不会笑,只是不知道如何对着那群人笑。
脚步在二楼长廊的尽处滞了下来。侍者没注意,走出老远才又折回来。
“李小姐,怎么了?”他顺着李瞳的目光,看到了那幅水墨画,立马就笑起来了,“这画在这儿的工龄可比我还要长。”
李瞳点点头。
她也记得。这画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儿,不过那时候还是挂在大堂里,老爷子没由来的朝着她这个小孩子发了火之后,她看到李叔叔的手安抚似的握住了妈妈的手。
她当时委屈的紧,可是看到那双紧握的手,她就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老爷子他们率先上了楼,李叔叔在楼下安排事情,她和妈妈就在楼下等。那时候的妈妈也是胆小的,她不敢在李叔叔不在的时候独自去面对那一家子,就像现在的她,不愿在李墨不在场的情况下独自与这群人周。旋。
妈妈当时就是站在这幅水墨画前,画上是寥寥几笔疏懒的梅花。
她个儿小,一抬头,只看到画上那抹啼血般的红。
“梅花香自苦寒来……”妈妈微启着唇角,李瞳耳边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话。
可是,那个命苦的女人,终究是没有等到香自飘零的那一天,就已经香消玉殒……
“李小姐?”侍者轻轻的唤着。
这个女孩子多奇怪,明明刚刚还是笑着的,可是这会儿对着这幅画,眼角却忽然凝上了泪珠。
李瞳知道自己失态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才转过头去。
“不好意思,请继续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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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的门被推开。
一室的欢声笑语像是被卡带的电影,忽然顿了顿。
李长治端坐在大理石餐桌的朝南位置,也随着众人抬起头。
李瞳环视一圈整个屋子里的人,三姑六婆,她都不熟。李墨在朝她眨眼,她跟着眨了眨眼,才又将目光重新落在李长治的身上。
她的目光坦然悠长,毫无畏惧。
“爷爷。”她的声音也是脆脆的,好似寻常人家讨巧的乖孙女。
李长治沉沉的“嗯”的一声。
“瞳瞳,过来这边坐。”李墨率先站起来,对着她招手。
侍者对着李瞳比了个请的手势,他又走在他的前头,替她拉开了椅子。
李瞳对着侍者感激的点点头。
这明明是人家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李瞳却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水深火热中解救着她。
她觉得,在这群人面前被尊重,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教育。
虽然,也许有人并不懂这样的教育。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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