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二十二年磨的这一剑,一击即中。
他成功了,而且并没有那种所谓的复仇过后的空虚感觉,这样的结果,二十多年前,就应该发生,虽然晚了,但好过没到。
这世上,谁都不比谁无辜,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只是唐兴业的责任,了结得太快了。
他原本计划让唐兴业的余生在监牢里度过,还有什么比让一个人在最得意的时候跌入谷底,让一辈子意气风发的人在黑暗的监狱里了此残生,更令人爽快的事情?
可惜,唐兴业还是逃过了。
他预料不到的是秦友枫最终还是把腾家珍跟杨至豪私奔到国外的事情跟他说了。这件家丑,他是从来没有打算说出来的,反正把他弄到个终身监禁,对于他说,已经够了!
只是,唐兴业一根皮带上吊了,轻松地结束掉了上一辈所有的恩怨,这是他没有预算到的,更没有预料到的是,已经出逃的腾家珍竟然还会回来,然后在他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做的时候,一场车祸彻底了结一切了。
离开的人,总是幸福的,悲惨的是被留下的那个人。
你就不担心,她会想不开?
在这样脆弱的时候,人的心理防线真是一小心就会崩溃,然后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尖锐的刹车声在不算吵杂的马路上无比刺耳,一向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居然直接横过单行线,掉头,往另一边的道路疾远行驶而去。
唐奕一跨进唐家大门,就直接往三楼唐菲胭的房间走去。
“少爷,你回来了。”张妈刚从楼上下来,在三楼的楼梯口遇上他,“我很担心小姐。从下午回来后一直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有吃,我怎么叫她也不开门。”
虽然小姐有跟她说过,不要再去打扰她,也让她离开唐家,但是她怎么可能放心呢?
“我知道了。”唐奕冷静的语气立刻安抚了张妈慌乱的心情:“我去看看她。”
“好。”
很快他就走到唐菲胭的房门外,伸手转了转门把,锁住了。
“小姐可能在睡觉……”虽然他们是兄妹,但是少爷是唐家收养的,而且他们已经成年了,这好像不大好吧?
“钥匙。”唐奕很有耐心地再重复了一次。
“少爷?”
“去拿钥匙来。”
“是。”张妈立刻转身去取钥匙。
张妈对于这个在十七岁之后就很少回唐家的少爷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她在唐家工作了二十多年,对于少爷跟唐家的关系还是比较清楚的,虽然少爷不是先生亲生的儿子,但是他从来没有过寄人篱下的困窘,明明看起来斯文体贴,可莫名的,她对他不像对小姐那么有亲切感。
表面上看来,小姐一向很任性,少爷则是温和,应该是少爷好相处才对呀。
这次唐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是知道少爷跟这事有关。在唐家被查封,她在离开唐家之后又被少爷请回来到他的公寓照顾小姐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
豪门的恩怨,一向不是她们这些平凡的人可以理解的。她虽然很不满少爷的做法,但她除了不满,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怎么看都觉得少爷对小姐应该是很关心,很在乎的啊,在先生跟太太同时去世后,他竟然连回来看一眼都没有。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才在半夜回来。
张妈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可是她不过是一个保姆,一个管家而已,什么该问,什么该做,她一向都分得很清楚。
张妈很快便取来了钥匙,唐奕接过去迅速地打开了房门。
一室安静,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未动分毫,空荡荡的卧室里似乎有一股很不寻常的味道在空气中晕染开来,那似乎是一种血腥的味道。
他对唐菲胭的房间很熟悉,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往那张罩着雪白蕾丝纱帐的公主床大步走过去。
见少爷要去掀小姐的纱帐,张妈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把阻止的话说出口,就算心里觉得不妥,但她还是不发表意见好了。
当纱帐打开时,安静的少女穿着睡袍静静地躺在床上。
漆黑的发丝如海藻般披在洁白的枕头上,光洁如玉的脸蛋很安静,仿佛进入熟睡的境界。
只是,少爷的手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薄被时,看到那雪白的睡袍被鲜血染成触目惊心的颜色……
那一刻,张妈吓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啊!小姐!”
唐奕俯下身子,拉过她那只放在肚子上的手,用力按住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将它举高,高过心脏。
“闭嘴!”冷冷地两个字,止住了张妈的尖叫声。
眼睛扫过放在一旁的红酒瓶,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药瓶,拿过来,再伸手将唐菲胭抱了起来,往外走。
“少爷,要不要叫救护车,我去打电话。”被刚刚看的那一幕吓得手脚都慌成一团,一把年纪的张妈生平第一次觉得脚都软了。
“不用,你待在这里。”丢下这句话后,唐奕抱着唐菲胭消失在楼梯口。
“小姐……”张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么傻……为什么要这样的想不开啊?”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唐奕笔直靠在墙壁上,安静的医院走廊,透白的日光灯照在他的身上,映着他白色衬衣上已经干掉的的血迹,分外地显眼。
从送唐菲胭进入手术室后,他就一直这样站着,沉默而且平静,面无表情。
时间过得极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足足五个小时过后,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看着他,好奇至极,却无人敢上前来问。
他一直保持着这样姿势,安静而且耐性十足地等着。
唐菲胭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药,然后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下去,流出来的鲜血,快将她的睡袍染红。
他抱着她时,她的身体已经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而他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冰冷到底的感觉。
他抱过她无数次,只有这次,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有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
那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阻隔了他与她,现在的他除了等,别无他法。
一向对什么事情都可以冷静思考的头脑,此时此刻,像是疲惫了般,停止了运作,他定定地望着某处,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太冷静,又太过于平静,那样的模样,只要是偶尔经过的人,都会吓到不敢靠近。
张妈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在小姐的书桌找到的白色便签纸,站在离唐奕不到5米的距离,看着少爷那张冷静到让人害怕而不敢靠近的脸。
这样的少爷,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有事?”直到那个冷淡到让人还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传过来,张妈才战战兢兢地移过来,把手上的纸条慢慢地递到唐奕的手上。
“这……这是在小姐桌上捡到的……”
洁白透亮的纸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十五个字:哥哥,你说过要对我好的!再见!我爱你!
该死的再见,还有……
从来到医院,那握在手里从未离开过半秒的手机,被重重地砸向对面的墙壁,带着金属外壳的昂贵手机,一瞬间四分五裂……
第二十章 逃不过的是劫数
欧阳一砚从海岛连夜赶回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唐奕一脸铁青在站在那里,狠狠地瞪着那个站在手术室门口戴着口罩的医生。
“现在什么情况?”欧阳一砚上前问道。
“欧医生还在为她做手术。”戴口罩的医生看到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内阁发言人,心下又是一惊,里面正在做手术的小姐来头真是不小啊,连内阁的发言人都赶过来了。
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发言人,但感觉上来说,他还是比眼前这位一脸铁青得像是索人命的黑白无常一般的唐先生好说多了。
“人有没有怎样?”
“欧医生说很不乐观,因为她手腕割的范围很大,几乎把腕动脉给割断,所以送来医院时,已经大量出血。我们现在还在抢救……因为血库不足……”
一直没有出声的唐奕大怒道:“这么罗嗦干嘛?马上去跟各大医院买血浆回来,有多少就买多少,绝不能让她死掉。如果她死了,我让你们都陪葬!”
她就那么视死如归,居然能狠下心将自己伤成这般,该死的,他绝不会如她所愿的。他已经输了1000CC的血液给她,却还是不够,该死的不够!
他可以清楚感觉到额头的炙热,那个标志浮现表示他的情绪失控,这是他三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如此的失控。
“我马上联系各大医院。”戴口罩的医生马上下去了。即使唐先生不说,里面的做手术的欧医生也已经吩咐他马上联系各大医院了,他出来就是为了通知唐先生一下里面的情况而已。
没想到,他的表情真的吓死他这个实习医生了。
“Fran,会没事的。”欧阳一砚从来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特别是一个面临着情绪崩溃的男人。
今晚在游艇上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刺激一下他,想看看他失去冷静会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看到了,却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失去冷静的样子而感到有些心凉
明明是冷静的,可是又是疯狂的;明明是自制的,可是却又是失控的。这样的唐奕,真的好陌生!
唐菲胭是在一片静谧中醒来的。
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带着初醒的朦胧的眼眸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静静地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缓慢依旧。
这是天堂吗?她这样的人也能上天堂?想撑起身子看清楚周遭,却发现不只动弹不得,还有一股昏眩感传来。
难道死后的轻飘飘是指这种四肢无力的感觉吗?
她,是死了,或是活着?
记忆真是是一种很讨厌而可怕的东西,不会因为你昏迷多久而消失。偏偏,所有的理智,她醒过来那一刻,已然清醒。
回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陡然睁大一双眸子,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恨意,宁可自己继续陷在无休无止的睡梦中或者真的已经死去了,那该有多好。
那些痛苦,那些难过,那些痛到极点不想再痛的绝望,如潮水一般涌过来,汹涌澎湃。
“醒了?”淡淡的熟悉的男性嗓音,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一般,轻轻飘过来。
她的身子反射性地一疼,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细胞在那一瞬间都恢复了知觉,疼得毁天灭地,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她还活着。她没有死,那般的疼痛过后,竟然没有死成。阎王爷竟然不收她?
可为什么还要活着?瞪着那一滴一滴滴入她身体的液体,恨得不能自已,就是它们,让她还要再继续痛下去!这样永无止镜地痛下去!
“以为一瓶药一个刀片,就可以逃离这一切?”依旧是熟悉到刺痛的嘲讽语气,依旧是听了都会好听到心痛的声音,“唐菲胭,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慢慢地偏过头,看向他,在入眼的那一瞬间,她有些许的疑惑。
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的男子,是唐奕,她从小就认识的那个人,可是却又好像不是他。还是那个永远都干净儒雅的男子,依旧是那淡定自若的男子,可他,却好像……不一样了。她居然会有一种,他的情绪在失控边缘的错觉。
明明,他的神情、他的语气都像以前一样地平静呀,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错觉?
可是好累,好累,她不想再研究他了。十几年来,她没有一天是弄懂过的,现在更加是不想懂。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死?她不想活着了,太痛苦了……她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了!
她转过头,轻轻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不让她死呢?她已经好累、好累了……如果可以永远都睡下去,该有多好。
没关系,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总会有一次是成功的,不是吗?虽然,累了点。一个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的人,要寻死,再怎么防也防不了。
“还想再死一次吗?”
“……”她沉默,不说话,一点都不惊讶他永远可以看穿她。就像她并不奇怪为什么她一醒,他就会知道一样。
“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清新好闻的男性气息淡淡地萦绕在她的鼻端,熟悉得让她的心又在痛了,“死总是最简单的事情,活着却是最难的。而你,唐菲胭,必须给我好好地活着。我不准你死。”
没有他的允许,连阎王也不敢收她回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手在被单下握成一团,就算此时没力,却还是掐得掌心一片疼痛。
“记住了吗?”
她依旧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唐……”
“啊!唐小姐醒了?”一声惊呼声随着特护病房的门打开之后也打破了他们之间紧绷的氛围,穿着白色护士服,一脸甜美的小护士快步走到病床边,习惯性地伸手摸了一下唐菲胭的额头。
“唐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你哥哥他……”
“护士小姐,麻烦你把窗打开一点,好吗?”轻轻浅浅的男性嗓音,温和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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