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位送孩子出去的嬷嬷,在配殿里时,就被两家送孩子来的乳母们拉着询问孩子们有没有闯祸,又被偷偷塞了不少好处,几个孩子则是懵懵懂懂的,只是在乳母问话时,不情不愿地回答两句。
在赵家兄妹和杨奉渚在的时候,杨麒儿十分嫌弃他们,这种嫌弃更多来源于他们比他大,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但是当他们被抱走后,杨麒儿又不习惯了,转着小脑袋不断地看,似乎是觉得冷清了。
季衡将他抱了起来,又吩咐了女官端水来,于是给杨麒儿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又亲着他的小脸蛋,问道,“饿了吗?”
杨麒儿用小脸蛋在季衡的脸上蹭了蹭,季衡的肌肤柔嫩细腻,杨麒儿喜欢和他脸蹭脸,此时就娇里娇气地说道,“饿。”
皇帝在旁边喝茶,对季衡道,“让乳母抱他吃东西去,君卿,朕有事同你商议。”
杨麒儿听懂了皇帝的话,就不满意地撅嘴巴,被皇帝把他一把拎过去,就作势要咬他一口,杨麒儿恐怕是被他这爹咬过的,知道这苦头不好吃,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还大叫了一声,把季衡和皇帝都逗得大笑。
季衡将儿子又从皇帝怀里抱过来,抱着他去给乳母,又爱怜地亲他的面颊和小颈子,柔声说道,“去吃饭去,一会儿阿父就去陪你。乖乖,要听话。”
杨麒儿虽然不高兴,还是只得被乳母抱过去了,季衡也就和皇帝一起出了游乐室,到书房里去说话去。
279
走进暖阁书房;皇帝在榻上坐下了,季衡正要坐到他的对面;他已经欠身长臂一伸,将季衡拉到了自己的跟前,季衡还来不及避一避,已经被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下。
季衡又无奈又好笑地侧头看他;“你这个样子;咱们怎么说话;再说,被人进来看到;像什么样子。”
皇帝却死皮赖脸地说道;“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再说;谁看到了,敢乱嚼舌根,朕就让他没舌头。”
季衡蹙眉看着他,皇帝便笑起来,在他的耳根上亲了两下,亲亲热热地说道,“朕好几日不曾见你了,这般抱着你好好看看你,还不行?”
季衡只好说道,“那由着你吧,只是,咱们不是来谈正事的吗?”
皇帝把他搂紧,“就是谈正事。”
季衡被他搂得十分别扭,心想皇帝这抱着他是抱着一个玩具呢,嘴里则说道,“什么事?”
皇帝用胳膊环过季衡的腰,手握住他的手,眼睛则看着季衡的神色,“朕同几个大臣商议过了,决定派人亲自到广州许家去为许明忠吊丧。并送去‘忠君正身’的匾额,这也算是对许家的表彰,你觉得呢。”
季衡愣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长长的眼睫毛低低垂下去,好半天才又撩起来,微微侧仰着颈子看皇帝,“许家之前才因勾结海寇而定过罪名,即使之后有许达川为朝廷做内应端掉王启而去了罪名,但现在就送去一个忠君正身的匾额,是不是并不合适。”
皇帝被季衡那乌鸦鸦的眼睫毛撩得心头发痒,反正老婆在怀,不吃豆腐白不吃,就直接在他的脸颊上颈子上亲了好几口,看季衡要发恼了,他才停下来,说道,“这没什么不合适。送了这个匾额过去,正好显示朕这君恩浩荡,也让别人不要再对许家胡乱猜测,且朕听闻许家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和睦,许家老大带着不少人驾船出海逃离,并宣扬许七年轻稚嫩,并不适合做许家的继承人,他为许家殚精竭虑几十年,最后却落得什么也得不到,想要不少管事随他反抗许七,许七正派人追击。朕为许七送去这匾额,正好是承认许七的位置,算是朕为他撑腰,许老大便也无话可说了。”
皇帝说到这里,黑幽幽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季衡,又在他的唇边亲了亲,低声道,“你说,这还不好吗?朕对你这个表哥,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季衡回视着皇帝,好半天没说话,直到皇帝那不规矩的手几乎要伸进他的衣裳摸他的胸,他才惊醒过来,一边抓住皇帝的手,一边瞪着他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
皇帝也不再在季衡身上作怪,为他拢好衣裳,道,“朕阴阳怪气?是,朕的确是阴阳怪气。朕只是想说,上次他劫走你,朕想他的确是该死,只是怕你伤心,才让了付扬暗地里收拾了他,朕知道你会伤心难过,但是没想过你会同朕翻脸。朕前阵子的确是后悔了,因为解决了这样一个人,而让你对朕心生芥蒂,实在是不值得。但现在他既然没死,又有故意借假死而让你难过,让你对朕心生罅隙之嫌,可见其心的确可诛,难道不是这样吗。”
季衡坐在皇帝怀里一时没有说话,皇帝和许七郎在这件事上,全是半斤八两。当初许七劫走他,季衡的确知道许七这行为是不值得原谅,合该当诛的,但是,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是他的至亲,无论如何,他都有保住他的理由,而皇帝,即使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愿意体谅,就该明白他的心思,不会做出那般决绝的事情,皇帝要人暗杀许七,许七用法子逃脱了,现在皇帝又责怪许七是故意逃脱来挑拨两人关系,这算什么事呢。
季衡知道,事涉感情,就没有清楚的时候,他只是赌气地看着皇帝,“那你何必又派人去吊丧,又送匾额去,直接派人将他绑上京斩首不就得了。”
皇帝挑了一下眉,道,“你以为朕不是这样的心思吗。只不过是因为你罢了。”
季衡直接在皇帝怀里转了个身,对着他道,“因为我,的确是因为我。因为我什么?因为他是我的表哥,故而要杀他,因为他是我的表哥,你又杀不得他了?我又不止他一个表哥,我表哥多得很,还一大堆堂兄弟堂姊妹,你是不是挨个地要这么来一回。”
皇帝瞪着眼睛,恼怒地道,“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要是还真有别的表哥堂兄弟,谁敢动你,你巴巴地送上门去和人亲热,你看朕会不会要他的命。”
季衡被他气得差点吐血,“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和七郎之间有私情是不是!”
皇帝沉着脸看着他,并不言语,但显然就是那个意思了。
季衡咬了咬牙,眉头狠皱,要推开皇帝起身,皇帝却不放开,季衡狠狠瞪着皇帝,喘了好几口气,才稍稍让自己平静一点,说道,“我同许七从小一起长大,要是真有私情,能够等到现在?以前我便同你说过,我们之间只是兄弟,决计没有你乱想的那些事。你到底相信我吗。你这样说我,你要我怎么想。我对你不忠诚?我三心二意?”
说到这里,季衡眼眶都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虽然两人之前心里就埋着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像现在这般以吵架的形式说开,季衡声音已经稍稍发哽,“你要我怎么将心交给你看,你才相信。我好好的人生,巴巴地跑来给你生儿育女,爹娘都快没法出门见人了,你要我怎么做,才算是对得住你,对得住你皇恩浩荡,真就去换个女人身份,从此就深居深宫,谁也不见了吗。”
季衡满心委屈,以前他是从来不愿意想这些,想这些有什么用,于事无补,但是现在突然这样想起来,他才明白自己心里根本不如表面那样什么都不在乎。他想要护着杨钦显,想要给他一个家,想要看他和儿子能够开心幸福地过日子,他甚至愿意为了这些而再给杨钦显生孩子,但是杨钦显却在想什么呢,想他其实是三心二意并不忠诚,想他在别的地方和别的人有私情吗。
季衡突然觉得十分心痛,在决定娶死去的林襄的时候,他就定下为他终身不娶不和别的人有纠葛了,没想到皇帝却出招让他连对林襄的承诺也不能达成,这些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也那般做了,皇帝有家有室有孩子,他季衡就背着幸臣的骂名得过且过,以后的人生还不知如何。此时却又要被皇帝如此指责。
现在他还算是年轻力强,有容有貌有气性,也有皇帝的爱情,两人相爱在一起,皇帝说出这种话来,也只是一时醋意,要是到以后,爱情随时间发生了变化,皇帝再动这样的念头,季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犯了勾三搭四的罪名,甚至得连累家族遭殃了。
季衡说完,就怔怔地低下了头去,心想自己这一辈子,因为爱上这么个人,恐怕就真只能稀里糊涂了,只求以后不要害得家族受累就好。
季衡那伤心之言说完,便沉默了下去,皇帝知道季衡为自己付出的有多少,也知道季衡对自己的心意,但是这些都不能减少他心里的醋意翻腾,他将季衡搂紧,脸埋在他的颈子边,低声道,“朕知道朕混蛋,也知道是朕对不住你。但是你被许七带走那么多天,朕想到这个,心里就平静不了。”
季衡突然觉得十分疲累,由着皇帝搂着自己,甚至将身子也靠在了他的身上,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可以直接问我,我也可以直接回答你,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事,难道你以为我会陪他上床吗。那你要不要先怀疑麒儿不是你的孩子。若是我们之间连这样的信任都没有,杨钦显,你要我怎么安心地和你在一起呢。若是我肚子里有孩子了,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咱们先避开一些日子好吗,你把我发配边疆,我都没话说。”
皇帝被季衡这话吓了一大跳,马上抬头来看季衡,只见季衡神色哀戚,眼睛无神,怔怔地好像心如死灰一样,不由更是瞬间心痛难忍,哽咽着道,“为何要避开一些日子,朕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朕即使信任你,朕愿意包容这件事,但是朕心里也会去想这件事。你对朕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朕也相信你,只是朕心里还是不好过。你不要离开我,别说这话。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只是心里不舒坦,不是真的恼你,也不是真的责怪你,也并不是真认为你对不住我。”
季衡低头看着他,叹道,“你若是有点不舒坦,就能够这般闹一场,我得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又让你不舒坦了,现在我还年轻,你还爱我,我便还能够得到这点恩德自恃宠爱,等以后我人到中年了,人又最是善变,我只求你到时候念着咱们现在的恩情,不要让我连累家族,我便觉得够了。”
皇帝惊讶地看着季衡,好半天才说道,“朕会永生永世爱你的。”
季衡对他笑了笑,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皇帝的额头上,“嘘,别说这话。”
皇帝愣了一下后又突然大声道,“朕会永生永世爱你,朕乃天子,一言九鼎,自是不会变的。难道是你的心意会变吗。”
季衡看皇帝这般认真,他知道,皇帝其实是真性情的人,他也的确十分感动,只是并不大相信永生永世这个词,他点了点头,道,“我能够保证自己的心意不会变。”
皇帝深黑的眼睛盯着他,“你爱着我吗?”
季衡低声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皇帝瞬间眼眶湿润,眼泪涌了出来,“朕也是。你是我的妻,我一生只想和你过日子,你也说过,人生短暂,我和你在一起尚觉得时光匆匆,不能尽兴,又如何会去变心。”
280
季衡看杨钦显哭得像个小孩子;才突然想到他从小生活在深宫之中;没有父母之爱;于感情上;一向没有任何安全感,他不仅爱着自己;更是在感情上依赖着自己,不由便对他生出了无限的疼惜之情。
他伸手将杨钦显紧紧抱住了,让他将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柔地拍抚他,柔声说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质疑以后的事情。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变心;我们会好好地过下去。正如我的父母,他们从年轻气盛,似乎只是一眨眼间,就到了老年,必须互相扶持了。我们也是,我们互相陪伴扶持,一辈子就会这么过了,我不该怀疑你只是喜欢我年轻时候的容貌。”
杨钦显将眼泪蹭在了季衡的颈子里,又抬起头来看他,他虽然眼眶依然有点发红,但是已经恢复了镇定从容的模样,只是眼中深情款款,低声道,“其实朕是高兴的。你以前就从不曾对朕说过,你对朕有这份感情。朕以为你只是因为朕是皇帝,不得不同朕这般在一起。”
季衡愣了一下,然后就皱了眉头,“你为何会这般想。如果我对你没有这份感情,我为何要和你在一起,虽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是我真跑到海外去,跑到深山里去,你还能奈我何。”
杨钦显眨了眨眼睛,手将季衡的腰搂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朕有这份感情的呢。”
季衡也眨了一下眼,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又似乎是在苦思冥想,好半天才回答,“不知道,也许是你那一次中毒,我就已经没有将你当成皇帝了,我那时候就很心痛你。不过也不一定,我也不知道爱情的定义是什么。”
皇帝在惊了一下之后就开始狂喜了,他将季衡的最后一句话选择性地抹去,胳膊将季衡环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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