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不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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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不近长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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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上高中,而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就当过汽车修理工,混社会这样早。她正这样想,他却上来敲了敲车门。她把车窗摇下来,听到他说:“发动机坏了,好像是油品不好。这不是我的车,得清洗油路和喷油嘴,我先拦辆车送你回家。”
大半夜,这条路白天又只运货,他在风里冷的跳来跳去,拦了半天也截不到一辆出租,她两只手扒在车门上犹犹豫豫的跟他说:“我今晚不回了,反正我爸今晚也不会回家,我不想回。我就在你车上借住一宿,明天直接去学校,成吗?”
成不成也只能这样了,他到后备箱拿了两瓶矿泉水,给她一瓶,另一瓶自己喝了两口准备清理油路。她接过去说了声谢谢,肚子却咕噜咕噜的,他狐疑地看她,她赧然:“还没吃晚饭……”
无奈,只好锁了车门先带她找饭馆。
这样晚,饭店早就打烊了,走出去好久才看到一家小店的窗户还透着光,他去敲门,老板夫妇倒还热情,迎进去到厨房看了看,回来说只剩下几个鸡蛋和一扎拉面了。
他让老板娘把这点食材都做了,和她坐在桌子前看电视。
也没什么好看的,这个点只有午夜新闻,广播员端坐在电视机里洋洋洒洒的说着GDP,报道着某市某市领导怎样下基层慰问干部群众……这些都是她政治书里要求背的,这个时候更是没兴趣,只是敲着筷子像是念经:“面条面条快到碗里来。”
他笑:“你留心它跑到一半被我截了。”
她也笑:“它才不听你的。”
正说着,老板娘端上来一个食盘,里面只有一碗面,倒是点着葱花还浮了几片卤肉,闻着就香。老板娘手巧,又做了两碗焦糖炖蛋,看得她食指大动。
他把面端到她面前,她就开始呼噜呼噜的吃起来。面条筋道,汤头鲜美,她几乎吃得要找不着东南西北,连面汤都喝光,才和他一人一个分吃炖蛋。
不多的两碗炖蛋,一勺子挑起来,眼见着软塌塌的琥珀焦糖滑入舌尖,嫩嫩的蛋和香酥的皮完完全全征服了味蕾,一碗吃下去全是幸福甜蜜的味道。可他一直没动勺子,一直等到她那份吃完,他才把自己那份炖蛋也推过去给了她,笑盈盈地对她说:“这份也给你,我叫岑君西。” 

5Chapter 5
君西,岑君西,后来她几乎每天都要念出这个名字无数遍,唇尖轻轻的翻动,唇瓣微微合拢,再吐出最后一个音,整颗心都是满的。
只是现在再念这几个字,她心底都要生出一阵疼,仿佛有三根刺,一根一根的扎进去,整颗心都裂出纹络来。
不经意的相遇,当初一定是始料未及,才会这样放心的很爱很爱。
他们真是一开始就上了不归路。
休息室的电话响起来,岑君西的秘书尹婉秀在里面客客气气的请示她:“周小姐您好,岑先生在顶层会客,他让餐厅给您备的午餐,您是要自己上来吃,还是让餐厅给您送下去?”
公司大厦的顶层是高级餐厅,岑君西最会在享受上用心,所以公司的会客餐厅和别处的不一样,是专门从纽约请来设计师设计的,又请了名厨,不仅观景视线极好,而且做出的菜品也是极佳,饶是周心悦从小跟着父亲饭局吃惯了,第一次到公司餐厅去,都觉得铺张奢靡。
早上岑君西需索的太凶猛,周心悦这会儿实在累惨了,头沉沉的,只觉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于是说:“先放着把,我自己上去吃。”
尹秘书很客气的挂了电话,没有再打过来。
45楼原本就是岑君西一个人的办公层,会客厅在顶楼,会议室在楼下,这一层除了总裁办和秘书室,基本没有其他人。周围安静,周心悦昏昏欲睡,往沙发上倒了两次,终于扛不住,在沙发上彻彻底底的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闻到一股甘洌的酒精气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顿时清醒。
是岑君西,他刚应酬完喝了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头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勃颈上。他玩完了头发又捏她的脸,不轻不重的揉,周心悦想推他却不敢。她知道岑君西平常的臭脾气,喝了酒更是难缠的不可理喻,只得躺着默不作声,任由他在脸上捏了又捏。
过了不大时候他“哼”了一声又笑起来,笑声是冷冰冰的,“这么快就累了?陪我家小北的时候也这么没耐性?”
他的呼吸是热的,酒精的气息冲得她头晕,而他的声音是冷的,一丝一丝直往心里钻。
她本来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他今天偏偏就是要跟她过不去似的,掰着她的脸直逼着问:“为什么喜欢沈静北?”
周心悦觉得又荒唐又可笑,终于忍无可忍的坐起来推开他,声音愤怒极了:“岑君西!你掉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去富平县见到了沈静北,那又怎样?你想打死我就打死我,不想打死我就让我过天正经日子,行不行?!”
“那哪儿成,”岑君西也坐起来,从后面贴上来搂着她的脖子,拇指恰好捏在她的耳垂上,慢慢摩挲着,然后轻轻地拉一拉:“我倒是能把你一下打死,可哪有这样玩你解恨,对不对?”
她只觉得痛心疾首,胳膊肘使劲往后一拄,他“嘶”了一声,没坐稳,竟然掉到地上去了。他原本勾着她的脖子,这样一往下落把她也倒栽葱似的拽下去,她一点不剩的全压在他身上。
她挣扎着爬起来,见他趴在地上揪着衬衣领口,知道是把他撞得狠了,连忙要他扶起来,他却两眼恨恨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你还反了天了?!”
她默默然不做声,正巧有人敲门,及时的恰到好处。敲门声不轻不重的间隙有序,隔着门听到程浩低声问他:“七哥,怎么了?”
他倚着沙发压了压怒火,过了片刻才高声问他:“你有事?”
“环宇的白老板来了。”
岑君西这才站起来,皱着眉,表情阴郁,人都走了又退回来,把门踹的地动山摇,看了她一眼,然后告诉吴浩:“带她也上去吃饭!”
程浩看了一眼周心悦,然后先行离开。
周心悦不想再惹怒岑君西,她也惹不起,上回她就是给他脸色看,结果被他锁在浴室里整整一天。
那一回是周心悦给沈静北的母亲做了一套礼服,又简约又端庄,人人都说好看,一来二去的,圈里一众夫人都来约她做设计。她约好了人,早上洗过澡就坐在床边吹头发,可吹到半湿半干的时候岑君西突然从背后缠上来揽住她的腰,从她的发顶一路吻到耳根,又重新吻回去,还一边诱哄一边呢喃,像是骗小猪开门的大灰狼,格外的粘人。他一直害她迟到了很久,才冲了个澡,围了浴巾扬长而去。
那些夫人一定不会等她这样一个无名设计师,周心悦恼火,泡在浴缸里赌气,任凭管家上来请她多少次,她都置若罔闻,不肯下去和岑君西共进午餐,最后岑君西亲自上来,揪着她的头发便往门外拖。她尖叫着,慌乱中抽了一条浴巾遮掩,结果被上来阻止意外的程浩撞到,饶是他那样一贯风度极佳的人,也仓皇的逃下楼去。
岑君西一直把她拖进主卧的浴室,欧式的浴缸全部触摸式电脑操控,足足占了卫生间一半以上,大的可以养的下一条鳄鱼,比客房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他二话不说便把她丢进去,锁了门离开。
她在浴室里待了整整一天,没有任何人敢进主卧,她都快饿晕了他才回来,打开浴室门看到了她,反而皱了眉头,居然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天晓得她当时多想有一把刀,这样就可以捅进他心窝,掏出那颗心来看看是不是烂的。
这种侮辱她希望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遇到了,所以她拢了拢头发,上楼去吃饭。
饭是好饭,岑君西给她点了西班牙菜,小羊排表皮微焦,内里汁液丰富,海鲜饭的虾肉脆嫩微有果香,白芦笋的吃口清脆鲜甜,搭配着柠檬艳丽明亮,色彩浓郁又不繁复乱眼,像是古老的西班牙油画,可遇不可求。
气氛也好,一边对着一览无余的海天交际线,一边对着半开放式的厨房。很帅的美国大厨Leslie还在忙碌,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给她上的最后一道甜品是Flan炖蛋,平平的圆圆的,好比伊比利亚半岛最简洁的线条,只一层甜蜜的Caramel覆在上面,像一块软玉卧在雪白的骨瓷餐盘上。
Leslie系着雪白的围裙走出来,见着她格外亲切的打招呼,她赞他纤尘不染,他一脸诙谐风趣的跟她形容,他的厨房比手术室还要干净。
她咯咯的笑起来。
Leslie有一口最正宗的美式发音,松散的带着一点儿化音的感觉,和他聊天精神都能放松,只是他很快又被叫走,留周心悦一个人对着餐盘发呆。
其实那晚岑君西半宿都在外面挨冻,他掠着袖子,用水沾着抹布仔细的清理,手指都冻得发僵了,他还是小口小口的呵着气。周心悦跑下车,踮着脚就把外套披到他身上。
他还想拒绝,可是她已经转身上车了,蕾丝的花边长大衣,他两手都是黑色的油渍,想碰那件衣服又碰不得,披着又怕动作太大了滑到地上去,只能禁锢在衣服里,抬手动脚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后来他上车以后才把大衣还给她,哆哆嗦嗦的缓了好半天才说得出话来,竟然客客气气的跟她说:“谢谢。”
大衣重新围在她身上,她细细的闻,似乎还带着他的一点点暖意,呼吸间沾了他身上的皂角香,像是阳光下的溪流,暖而清。她耳根无端就红了起来,热热的发烫,他却说:“真冷,我先送你回学校。”
没想到车真的被他修好了,引擎发出平稳的启动声,她不由得夸他:“厉害厉害,真是万能的岑小西!”
他大概曾来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仿佛小孩子吃到了一颗水果糖,甜的眼眉都舒展开。
她也迷了眼睛笑。
发电机修好了,车上的空调也就开了,暖风扑扑的吹上来热乎乎的,她渐渐睡着。
梦里好像被人抱出车外,她顿时冷得蜷缩成一团,直往暖和的地方钻,那地方有干干净净的香气,很好闻,只是她钻了一下抱她的人就僵了,很快把她重新安置到了床上。有人给她盖好被子,那样轻手轻脚,最后还拨开她遮盖面颊的长发,冰凉凉的指尖点在她脸上,像小时候调皮躺着吃樱桃,从半空抛到嘴里却没接住,落在鼻子上,盈盈的,圆润的划过脸庞。
她想抬手去找那枚樱桃,可总也动不了,她只好喃喃的哼了两声,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后来她是自己醒的,才发现自己是睡在车后座上,蜷着一个姿势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天刚刚亮,她看岑君西一个人靠在车身上抽烟,他指尖划过一枚透亮的红点,明明烁烁,仿佛是萤火虫带着熹微的光。
原来已经到了学校,她打开车门下车,他看到她醒了并不意外,弹了弹烟灰,然后把半截烟扔在地上,用皮鞋尖碾碎,腾出来的手抄进口袋里。他很高,可是冷,身体本能的微微有点弯曲,倒像是所有力量落在腿上似的,问候她:“早。”
她很开心的也问候他:“啊,早上好!”
他舒缓的一笑,路灯远远投出的橘色拢在他脸上,看上去温和而宁馨,他跟她说:“走,吃早饭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路灯到了熄灭的时间,发出轻微的一声“叭”,他转过身,脸就隐在清晨的曦光里,突然变的线条分明起来,他有点咬住后牙似的看着身后的人,冷不丁的问:“小北,你怎么在这儿?” 

6Chapter 6
沈静北一直站在另一辆车旁,黑色的奥迪,登州政府配得市长专车。
他红着眼睛似乎一夜都没睡,晨曦的光影罩在脸上隐约有憔悴,而他穿银灰色的呢子大衣,校服裤子是白色的,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隆冬的松柏,历雪犹青。
“哥,真的是你。”他停顿了片刻,又问:“你怎么出来了?”
岑君西一顿,看了沈静北一眼,只是耸了耸肩,“昨天刚出来的,局子里减了我两年刑。”他紧接着嘲讽的一笑,扬起眉来看沈静北:“没越狱出来,让你受惊了。”
他说话永远是这个腔调,一句话足可以令人难堪,沈静北原本白皙的脸色微微透出一点红色的血丝,看着岑君西身后的周心悦,只好换话题:“心悦,原来你昨晚跟我哥在一起,我很担心你。”
真是混乱,他们兄弟这么些年来的一次重逢,她却偏偏要搅合进来,可到底是什么兄弟啊,她到现在还是混沌的,只好念着他俩的名字像是念经:“岑君西沈静北,岑君西沈静北,你们是表兄弟?”
“不是!”他俩拒绝的异口同声。
“亲的,一个妈生出来的。”岑君西只是笑吟吟的,反向她介绍:“这是我同母异父的胞弟,沈静北。”
她“呀”了一声,说:“我到想起来了。”她和沈静北做了这么多年的玩伴,从邻居做到同桌,而她居然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哥哥。其实沈静北确实有跟她提到过这个哥,他和他哥一西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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