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萧华长公主瞬间破表,“你知道个屁!”脏话毫不留情地飙出来,“你才多大,你懂得什么鸟屁,他都多大了,他什么身份、什么经历、又是什么背景出身?你都知道个毛啊你……”
萧华长公主恨不得拎着她女儿的耳朵,大吼三声,快别做梦了,你个傻瓜。
“他今年二十八岁,诗经首领,”多大的位置,长乐没从墨染那里问出来,墨染那孩子也不敢多说什么的,但估计不是最高的吧,长乐记得有关诗经的说法,最高位的都是皇室宗亲,李荣享不是江氏皇家的人。
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在别人眼里应是极重要的吧,在长乐眼里,却是半文不值,皆不用去理会的。
她看李荣享与别人不同,那是用命看过的。
“你竟还知道……”萧华长公主紧皱的眉头可能夹死飞过的夜虫了,她没想到长乐还听过‘诗经’,没想到长乐还知道李荣享多大岁数。知道竟然还这么要死要活,她是多没有尽到母亲的义务,女儿才傻得这么出类拔萃啊。
“娘,我都知道,娘,我求你,求你救救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绕来绕去,还是要绕到这一句上来的,长乐的泪水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别做梦了,本宫不立时派人去拖他回来千刀万剐,已是给足你面子,”之前多少温情,都抵不过她女儿竟然被李荣享这种玩意骗了的悲惨事实,更摧人心魄,“你也不用拿着把剪子吓我,你娘我是什么脾气,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应该比别人更知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从他身上十倍讨回来。”
“娘,就像你说的,我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你了解我,远没有我了解你多,我来找你求他的命,已是给娘你添麻烦,你帮我,我们自是好母女,你不帮我,我们也仍是好母女,你随便好了,他今夜若死了,我明早必陪他。”不信可以试试,看看谁更光棍。
“你……你个小兔崽子,你这是翅膀硬了啊,连你娘说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为了一个不干不净的老男人,连娘都不要了,你要是敢这么执迷不悟,我明天就让他给你殉葬,不,今晚……”萧华长公主张牙舞爪,长乐反而更平静下来。
“不用劳烦娘了,女儿观他情景,也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到时候谁给谁殉葬还不一定呢!”长乐甚至已经把剪子从脖子处挪开,一处誓死如归的烈士样,气得萧华长公主一个倒仰。
萧华长公主彻底炸毛,伸出手来就要甩长乐一个巴掌,可手臂悬在半空,却怎么也打不下去。长乐也不怕她打下来,由跪早已改成坐,梗着脖子仰着脸看她脸,已经从最开始寻死觅活的小女儿转化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嬷嬷状。
所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您看着办吧,反正他死我死,他活我活,一直不答应拖到他死,那就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我也不活了。
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萧华长公主这一巴掌最后扇到了她自己的脸上,一直高傲挺立的身子晃了三晃。
“娘!”
“长公主殿下!”
两旁十几个暗卫侍卫,包括孙嬷嬷、张行,都跟着一齐跪了下去。
“其华!”这时,周灼也从后院小佛堂里赶了过来,他一把抱住了萧华长公主,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长乐,“你这是做什么呢?她是你母亲,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干嘛要气她。”
长乐复而又跪好,“对不起,周叔叔!”不过,周灼能来,总是可以缓解些目前的紧张气氛。
“你也是,和孩子置什么气,她还小,不知深浅,你都多大的人了,当娘的还不懂事吗?” 周灼一把把萧华长公主泪流满面的脸,摁到自己肩头。他的女人骄傲了半生,还没在谁的面前露过这样的软弱无助呢,他不能让别人看到。
许是周灼的怀抱足够的让人安定温暖,许是周灼身上带来的刚刚燃起沾染上去的佛香味更凝神静气,萧华长公主久久未说话,头却没有刚刚那疼。
长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荣享那里事发突然,她找到她娘这里也是事发突然,她娘不能理解也是……也是情理之中吧。
她娘不说话,其实比说话时,更可怕。
长乐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到她娘,心底也是抓心挠肝、火烧火燎,勉强用前世的经历安慰着她自己,前世这时,她还不认识李荣享,而前世这时,这些事都发生过,李荣享既然也能挺过来,这一世……也不会……不会挺不到她带解药回去吧?
——她必须要把解药带回去,给李荣享服下去的。
前世,她见到李荣享的时候,李荣享确实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挺过来,在西北熬了十几年才回上京来,一身武功却是废了,一个月里,总有大半个月都是汤药不离口的,而手脚之力……竟是提把实木椅子这类的物件,都有些困难的。
她也是此时才知道,之前有许多东西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什么身份之别、什么自卑情绪,还有什么会的,都不是的。
前一世,她落难之时,李荣享没有及时来救她,并不是李荣享当时怎么怎么样了,却是最简单的原由:李荣享那时被发配去了西北,根本不在上京城里。
她只是有一点想不清楚,两世里,李荣享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明明站满了人的小院,却死一样的沉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长乐心乱如麻,东一串想、西一串联,跪在那里,直挺挺的背,却没有弯一分。
“唉!”最终还是周灼长长地叹了一声,扯开了眼前的僵持,“孙嬷嬷,快扶长乐起来,地上凉,别折腾出病来,别那人治好了,你自己反倒病了。”这母女两个都是一样的性子,倔起来,十头牛拉不回。
长乐的眼睛‘嗖’地亮出光芒来,“周叔叔……”
周灼冲她摇摇头,搭在萧华长公主肩上修长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萧华长公主的肩头,语气轻缓柔绵地说道:“想想我们当年,小儿女总有多情时,谁又管得住,再过些时日回头看,总能明白,你何必执着,成全她这一回又有如何,且只是救人一命。”周灼后面那句说得厉害,长乐听不太懂,萧华长公主确是听得明白。
那意思是说你只不过是救那人一命,又没答应别的什么,若想教训女儿,以后的路还长着,别一开始就别进死胡筒,你就算是真不同意他们两个怎么地,那也不是眼前啊,犯什么傻。
“他们与我们怎么能一样,你当年……你当年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情怀……”想起当年,萧华长公主总算是气平顺了些,却也不愿意拿李荣享来与周灼,怎么比得。
大约,只有她女儿那个缺心眼的才会喜欢李荣享。等她女儿以后知道了李荣享的一切,后悔药得吃一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这母女两个,真是累心啊。我也好累,好困,好困,谢谢懒熊小朋友的地雷,我好开心呢。以后,亲会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不待见李荣享了,李荣享的出身有点问题,我记得我前面有一章写过,他少年出事那次,处理他的侍卫说,‘主上念你,有同宗之情……”这个很重要。
☆、第58章 余恨
欢颜阁处在大印上京城皇宫正阳宫的东南角,为世宗元后孝贤皇后平日处理宫务之地。
孝贤皇后薨逝后,欢颜阁处于半封闭状态,除了每日正常打扫,保持阁内物品原样外,只有赢帝江昭乾和萧华长公主常来此处,祭奠母亲、说说姐弟两个的体己话。
除了这对龙凤胎姐弟两个,没有人知道,这欢颜阁还有一条地道,是直通公主府藏艳阁萧华长公主下榻的密室的。
这条密道建成于世宗晚年第二次朝变胜利,赢帝第二次登基之时。
存在这条密道,一是方便萧华长公主进宫,二也是方便赢帝江照乾出宫,三更是方便姐弟两个随时的密谋。
免得半夜真有什么事,出宫进宫的不方便不说,还闹得满宫里外、上京城皆知。
这次萧华长公主被长乐逼急,时辰又没到宫门大开,只得走了这密道进宫,赶在赢帝江昭乾上朝之前,来寻赢帝江照乾想对策。
“你说什么?皇姐,你在逗我笑吧?”赢帝也只有与长姐萧华长公主独处的时候,君主独用的‘朕’字会自动当机,换成本我,“咱们的长乐竟然喜欢上了李荣享?还为他寻死觅活?”赢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五官几乎扭曲在一处了。
还要不要人好好做舅舅了,自己的外甥女还能不能省点心?之前眼浊看中渣男,多是富昌侯府心怀鬼胎,多方怂甬,还能为人理解,深闺小姐识人不清也是有的,柳承熙又长了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若无丑事露出,他也不是没太把好关吗?
但是李荣享……
像李荣享那样的人,只差脖子上挂一张‘非善类,良家妇女勿近’的大牌子□□去了,自己外甥女竟然也敢去招惹?不,应该是李荣享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去招惹自己外甥女,她外甥女不晓得李荣享什么身份,李荣享自己还不晓得他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恶心得他鸡皮疙瘩都要起一层了。
“我也不信啊,可长乐跪在我面前,为李荣享讨解药总是真的吧,我不答应,长乐就要给人家陪葬去了,”萧华长公主气得嘴都要歪了,张口喷出的气息,都带着冷冷的讽嘲。
“混帐!”赢帝骂得自然不是长乐,护短是这姐弟俩个的共性,他家的女孩子绝对不会有错,错一定在别人。
何况长乐在他眼里,比着其他姑娘更傻,基本就是傻得和小白兔似的,谁要是在他面前说长乐有心计、会耍心眼子,他一定喷那人一身万年龙口水。
“当年能留他一命,完全是看在他娘关键时候明白过来送了消息出来,要是瞧着他爹,我恨不得把他扔油锅,这小子也是贱命够硬,竟被他从诗经里混出了头,若没有血蛊控制着,不定翻出什么天去呢,这为了想要解药,又敢打起长乐的主意了,不知好歹,胆大妄为,岂能容他!”
赢帝恨得牙根直痒痒了,哪怕李荣享坐到诗经顶尖的位置,他也没让他一天好过,想解血蛊,除非他死。
萧华长公主何尝不是。
当年若没有李荣享他父亲横插一杠,又哪来得他皇弟两次登基,又哪有后来一波的严重政变,几乎毁了大印半个朝堂不说,还毁了她和周灼的大好姻缘。
如今这孽障竟还敢来勾引她女儿,她要是不给李荣享点颜色瞧瞧,李荣享真当她这几年信了佛不成。
“长乐还小,皇姐不必太急……”
哪怕气得五内俱焚,赢帝还是想着先安抚他皇姐,他深知他皇姐气性比他还大。
“小什么小,已经过了及笄礼,就是大姑娘了,婚事何该早早定下,要不是富昌侯府给定的那门婚事出了差错,长乐又怎么会认识李荣享?就是嫁给欧子嘉那个混蛋,也比跟着李荣享虾扯蛋强过许多,”萧华长公主已下定决心,不管她女儿闹成什么样,必须断了她女儿和李荣享这枝,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再订下门婚事来。
有个合适的男人适时的出现,吸引了长乐的注意力,又有她这个当娘的从旁劝慰,忘记李荣享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萧华长公主脑洞奇大地提起欧子嘉来,赢帝囧囧有神地摸了摸鼻子,他暗觉不妥,又不敢在他皇姐火气头上,纠正这事。
当然,萧华长公主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欧子嘉那德性的,且入不了她眼。
随着长乐渐大,萧华长公主也暗中留意过上京城的各府俊秀,也有那么几个看着顺眼的,要不是富昌侯府定下柳承熙,她自己这边也能给长乐找个门当户对,对长乐千依百顺的。
在萧华长公主的心目中,她女儿是柔弱可欺、良善易骗的,必须找一个家底稳妥、人才扎实的,然后,她想到了……
“我记得镇国公他老人家的世子,还没有订婚吧?”
镇国公聂其竣居国公中的首位,他与柳国公不同,他是属文的,龙麟阁大学士兼任右相之职,以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是赢帝的死忠。
世宗晚年的两次朝变,镇国公都是坚定地站在赢帝一侧的,在最后一次朝变时,他的长子是为赢帝挡箭而亡的。
赢帝复位后,特赐替他而亡的镇国公长子为忠靖侯一等爵,牌位入贤臣阁,特指此爵位可世袭,因其长子为国捐躯时,尚未成亲有子,赢帝指定可由从他直系亲属中选一名嗣子入继,继承爵位,这是无上的恩宠,当然,这也是拿命换来的恩宠。
忠君报国自古就是这样一条血腥惨烈的路。
此时,萧华长公主提及的镇国公世子是镇国公聂其竣的小儿子,也是他的中年得子,他的长子亡故时,这小儿子当时只有几岁大,经过这十几年的岁月,现在已是成年,且是去年的新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