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请在手术室外等待。”护士拦住要跟着进去的几人。
“不行,我一定要进去。”唐鹤雍拽住推车,想要往里冲,另一只手挥开拦住他的护士、医生。
“唐先生,忙烦你放手,不要耽误时间。”医生一点点要搬开他的手,可是他咬着牙看向顾修远。
“我要进去,一定要。”
“唐鹤雍,你冷静点,先救苏桐要紧。”大岛一把架住了唐鹤雍,回头朝愣住的三人吼道。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苏桐没时间了。”
“吖!”中村和木之本加上小路易四个大男人一把按住唐鹤雍,将他拖到一边。
“桐桐,桐桐……”唐鹤雍下意识的喊着苏桐的名字,眼睁睁看着手术室的门合上。看着那个人消失在视线可及之地,看着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着他替代不了的疼痛,看着门上的红灯点亮,那一点红丝丝化成她身下汩汩鲜血,如一双手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渐渐呼吸困难。
大岛坐在离唐鹤雍最远的椅子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苏桐身下猩红的血迹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与当初初见时她被苏浅抱着如歌瓷娃娃般看着他,不带感情的脸庞交织着,或许还夹杂着一些在巴黎岛上那昙花一现的娇俏笑颜。
他不该打电话要她来的,如果不告诉她,她就不会去酒会,不会和唐鹤雍吵架,那她的小孩子就不会……他总是做一些伤害她的事,他将她迎娶到唐家,看着她在唐家挣扎,徘徊,痛苦的和自己的天性拉锯,却束手无措。
他保护不了她,他连帮着她一点点都会给她带来报应,原来无心的接近,也会让她无可避免的受伤!
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它不停的折磨着等待人的心,而被等的人永远的站在主导地位却于事无补,无能为力。
当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时,唐鹤雍猛地跳起来,冲向还未打开的门边。
顾修远是第一个出现得,跟在他身后是推着病床、点滴架的护士。最后面是几个妇产科的医生,都是一脸疲惫。
“鹤雍,聊一下。”顾修远一把拉住想要挤到病床边的唐鹤雍。
“不用了。”他说着就要推开他,他其实大概都猜到了,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她打了麻药,一时半会醒不了。”顾修远牢牢钳住他,扭头朝身后吩咐。“送到特级病房,二十四小时看护,防止病人感染,另外,”他眼神微微闪了闪。
“依照病人的身体承受能力准备好镇定剂。”
唐鹤雍看着苏桐在护士平缓的推移下,一点点远离自己,心地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冷的骇人。
“鹤雍,苏桐失血太多了,小孩……没保住。”最后三个字,他说的有些艰难。
亲耳听到这句话后,顾修远面前的男人上挑的桃花眼没了生气,原来不是不听不问,就不会失去。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中村隐玉、木之本、小路易都看着顾修远,看着他朝他们摇摇头,眉宇间隐着无可奈何,他是医生,不是神仙。
“我先回去了。”大岛川秀一直没有看顾修远,直直站起身来,朝着医院的电梯走去。
除了唐鹤雍,所有人都看着走向电梯的人,那人一身的……失落。
“鹤雍,你……”
中村看着低垂着脸的唐鹤雍,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过,即便是当初唐家老爷子瘁死,唐氏大乱时,也没看他像今天这样失去冷静、一身逃避、方寸大乱的样子,这要他如何安慰?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有孩子的?”
沉默了很久的几人突然听到唐鹤雍开口问道,望着顾修远的眼里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沉寂,甚至还有着一丝冷森。
“一个星期前,她给我打电话,问我如果突然晨吐会不会是怀孕了。”那个时候她还说例假多久没来能算做怀孕,他大概猜到的。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桐说要先来检查,然后自己告诉你。”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他在看到她和秦文在上野公园的报道和那些照片后,打电话让她回家前,她在电话里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却被他狠狠的掐断;怪不得他们吵架的时候,他砸钢琴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抱着小腹朝后退;怪不得他在拉她时,她一脸紧张的朝他大喊,要他冷静点,冷静点!原来……
“你们都回去吧,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站起身,唐鹤雍开口,先前的语无伦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似刚刚只是一场梦,如果不是他衬衫上的血迹的话。
“可是……”木之本的话本中村打断。
“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苏桐。”中村隐玉朝唐鹤雍和顾修远点个头,拉着木之本和小路易向大岛离开的电梯走去。
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他看到唐鹤雍双手抹了一把脸,那一双在掌后若隐若现的桃花眼里尽是凄苦之色,双肩无力的垂着,一身的憔悴。
五个人,两个方向,却是为同一件事,黯然神伤。
、浮生一梦千重变
“哥哥。”
有人从门口探头进来,唐鹤雍看到是唐吹衣;点头示意她进来。
病房是套房式的;苏桐躺在里间卧室里,安静的睡着;没有声息。而她老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苏桐的手。
整个病房里,除了点滴和输血袋下发出的轻微滴答声外;没有任何响声,那种静谧让人窒息。
“哥哥;这是你的换洗衣物;你去里面洗个澡吧。”
名贵的西装外套被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唐鹤雍只穿着昨晚的白衬衫;血迹斑斑却全然不觉。
“先放着吧。”
“妈妈知道了。”
唐吹衣的话无疑让对方灰败得心雪上加霜;两人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对望着。
“我不记得我有通知她。”他的声音有些冷,还带着隐隐的火光。不要说流产,就连苏桐住院的消息他都是全面封锁了,为的就是怕有心人乘虚而入。
唐吹衣小心翼翼的移到病床的另一边,看了一眼那个素颜苍色的女子。猛地发现那双紧闭着的双眼上的长睫毛,原来真的有那种像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会在闭着眼时在眼下投上一大片暗影。
自己的睫毛已经够长了,可是面前人的却散发着淡淡的亮光,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抚上那片羽睫,却被人更快的隔开。
“吹衣,别弄醒她。”唐鹤雍低声警告,某人收手后悻悻地再看一眼那对长睫毛。
“妈妈去你那找嫂子,陈妈说的。”
“知道了,你回去吧。”
“哥,嫂子什么时候会醒?”唐吹衣没有走的打算,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定定的唐鹤雍的后背问道。
什么时候?唐鹤雍苦笑,顾修远说她失血过多,又因为麻药的关系,可能会睡上十多个小时。现在差不多十点了,可她还没有转醒的迹象。其实晚点醒来有什么不好,至少让她晚点面对。
‘鹤雍,苏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感觉的出她心情很好。’顾修远这么和他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当时的苏桐因为这个孩子,心情极佳。可如今,因为他的失误导致她流产,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挽回?
握在手里的微凉小手动了动,唐鹤雍一下直起了身子,看着床上的人睫毛微微的颤动着。
“桐桐,醒了么?”他轻声的喊她,声音温柔。
一旁的唐吹衣飞快的窜到病床边,右手轻轻覆盖在病床上躺着的人隐在被子下的手臂上。
苏桐意识渐渐回来时,只觉得浑身疼,身体也冰凉如水。长久的睡眠让她的眼睛一时难以承受突来的光线,微微眯着眼等着眼前的事物从模糊逐渐转变为清晰。
满眼的白,透明的点滴瓶里是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再旁边是猩红的血袋,仍旧是一滴一滴顺着血管一路往下,最后的针头淹没在洁白的被褥下,那里应该是她胳膊上的静脉血管。
眼帘刚被血袋填满时,脑海里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激烈的争吵拉扯后,是天旋地转的滚落下楼梯,再然后是小腹传来的剧烈疼痛,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冰冷的流逝感里,徘徊不前。
“桐桐,醒了么?”唐鹤雍看着面前的人怔怔的看着自己,又问了一声。
“嫂子,嫂子,我是唐吹衣,你听到么?”
被子下的手慢慢移到了小腹,那里一片死寂,一片冰冷,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都感受不到。
“唐鹤雍,”她喊他,声音干哑,“他还在么?”
唐鹤雍在听到孩子两个字时,原本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咽喉处,与那双黑曜石眸瞳对视良久,才伸手抚过她的脸颊。
“桐桐,对不起。”
铺天盖地的绝望一下子卷进了那双漂亮的黑眸里,那速度快得让一旁的唐吹衣顿住了,就那么千分之一秒里,那些绝望一下子跳了出来,如魔法秀一般让人看得心惊胆战。可下一秒那些绝望又被愤恨代替,那些愤恨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
苏桐一下子坐了起来,不管手上的点滴针管和输血针管,一双手紧握成拳袭上了唐鹤雍。大颗大颗的泪争先恐后的夺眶而出,滑下脸庞砸到了被子上,溅起一片暗色。
“桐桐,你冷静点。”唐鹤雍看到怵目的血液倒流回点滴管里,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嫂子,你别这样啊。”唐吹衣想要碰触,却被她一把挥开。
“唐鹤雍,你去死,你去死。”她尖叫着挣开他的手,一把拔掉手背和臂弯的针头,任由药水和血液四溅,一双手如雨点般落在唐鹤雍用身上。一边打一边哭叫着,“唐鹤雍,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桐桐,别这样,桐桐……”唐鹤雍想要抓住她,却越抓越乱,只好扭头朝妹妹大吼,“按铃,叫顾修远过来!”
“桐桐,别这样。”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左手,伸指按住手背上的针孔,另一只手按住纤细臂弯里还在流血的静脉。
右手自由着的苏桐死命的捶打着唐鹤雍,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你去死’,一双眼里交织着泪水与刻骨的恨意,灼伤了唐鹤雍的心。
顾修远推开病房里间的门时,就看到这幅场景。病床上的人显然是处在亢奋期,凌乱的长发随着她捶打的频率摇晃着,她的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也看不到任何人。
“顾大哥,快看看我大嫂。”唐吹衣大喊着。
“镇定剂,马上注射。”顾修远冲跟进来的小护士喊道,小护士明显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在顾修远的喊声中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去抓推车里准备好的注射针和药剂,许是因为被吓到,半天都没有将药剂吸到注射器里。
顾修远飞快的将东西取到自己手里,利落的完成了下面的步骤。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啊——”在针刺进她的静脉时,当针筒里的药水推进血脉后,苏桐尖叫一声,缓缓倒在唐鹤雍的胸口,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还给我,不要走……”
“桐桐,”抱着她的唐鹤雍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沙哑的嗓音低低的喊着这两个字。
苏桐虽然不是个热情的人,但是从来不会刻薄的说‘你去死’这样的话,到底是有多恨,才说得出来?
桐桐,我该怎么办?桐桐,要怎么做你才能舒坦?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失去孩子,我和你一样痛,甚至比你,更痛!
……
“大小姐,到了。”司机回头看着后座上的人。
唐吹衣依言抬头,看到几米开外的宏伟建筑,提起一旁的公文包下车朝大门走去。保安人员看到来人后,立刻按下遥控,将门打开,恭敬的朝着唐吹衣鞠躬。
距离大嫂出事已经三天了,哥哥一直没有离开医院,所以这些签署好等着执行的公文就由她送到唐氏大楼,交给那几个镇守在唐氏中心得人。
唐鹤雍的私人电梯极其奢华,三面落地镜折射着唐吹衣修长的身形,镜子旁高高低低的雕刻着日本的全景图。唐吹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浮起了躺在医院的人。
那天醒来后发狂的苏桐真的吓到她了,可是在顾大哥给她注射完镇定剂后再次醒来时,却突然不哭不闹了,只是安静的躺着。有时候靠在床上,盯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任你怎么喊她都没有丝毫反应。而且……
突来的手机铃声在电梯里响起,打断了唐吹衣的思绪。
怎么是裕子?她疑惑地看着电话,这个点她不是应该在日本知名名媛学习中心上课么?
“喂,裕子?”
“吹衣,昨天去你学校找你,你同学说你没来上课,生病了么?”相叶裕子的声音温柔如往昔,带着淡淡的娇媚。
“恩,有点事就没去学校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加麦斯教授,他来日本参加学术交流会,真好和我们中心的校长认识,校长请他来开了个讲座,本来想喊你一起过来的。”
“加麦斯教授么?裕子,真的是他么?”
罗素·加麦斯啊,英国牛津大学金融财会学院教授,世界金融界的大佬啊,那是你有钱有势也不一定能见到的人啊。话说他这个人很是奇怪,尽管身居高位德高望重,但依然坚持在商学院带博导,而他收学生也是奇怪,只凭自己的喜好,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