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被他压在身下,差点没闭过气去,胸口跟压了块巨石一样,呼吸都困难了。
他脸色发白,推又推不动,只能拿拳头砸着平顺的后背,喘着气喊道:“快……快起来……压断气了……”
“那你先答应本世子!”平顺死死抱住唐越,不顾唐越的拳打脚踢。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车门吱呀一声开了,胡金鹏笑着喊了声:“唐小郎……”不过等他看清里头的情形后,笑脸顿时僵了。
唐家小郎君此时面色潮红,衣裳凌乱地被另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两人抱得连缝隙都没有,脸贴着脸,暧昧十足。
“这……哎呀,为兄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胡金鹏把门甩上,搓了下脸,暗道:没想到唐小郎有这爱好,而且竟然如此猴急。
马车里的两人已经彻底石化了,平顺手忙脚乱地从唐越身上爬起来,不小心压了重要部位,疼的唐越龇牙咧嘴地直抽气。
等他缓过劲来整理好形容下车,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了,对上胡金鹏戏谑的目光,唐越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虽然他是喜欢男人没错,但目标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准妹夫,更不可能会是平顺这个死胖子!
“啊,刚才马车晃了一下,不知怎的就摔了……”唐越讪讪一笑,扯了个借口。
“昭王府外的这条路是全邺城最平整的,今日还特意清扫过,绝对不可能晃的,或许……唐小郎你该换个车夫了。”胡金鹏打趣道。
他越过唐越看向他背后的男子,第一眼只觉得面熟,“这位是……?”能被唐小郎带来赴宴,还如此亲密,关系肯定不一般了。
“顺儿……?”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唐越回头,对上了衡国公那张布满震惊的帅脸。
几个小辈忙行礼问好,衡国公却还盯着儿子发愣,“真是顺儿……”
“阿父……”平顺扭扭捏捏地走过去,低着头扯着宽松的衣裳,有些羞溋。
“好!甚好!哈哈……”衡国公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发现儿子不仅瘦了一大圈,连身体都结实了不少。
他目光转向唐越,眼底充满了信任和赞赏,“贤侄真是妙手回春啊!”
“不敢当,只是难为世子爷受了一个月的苦。”唐越先一步堵住了平顺的退路。
果然,听他这么说,衡国公反倒不觉得心疼了,“吃点苦头算什么,顺儿就是自小被宠坏了,才养成那么不着调的样子,亏得有贤侄在啊。”
衡国公瞅着站在一旁没说话的胡金鹏,酸溜溜地想:他儿子要是有胡家小子的一半,真是死也瞑目了。
同样是国公府出身,怎么就差这么多呢?难怪他在胡坤面前总觉得矮了一截。
“其实世子爷心地善良……”只是动不动喜欢拿下人出气。
“记忆力强,学东西也快……”可惜没那么份心,也吃不了苦。
“现在已经能拉开一石的弓了……”还偷偷跑出去打猎,花了半夜打到一只兔子,还是护卫暗中放水帮忙的。
唐越笑得格外温和,句句都是赞扬,把平顺夸的脸都红了。
衡国公听的身心舒畅,看向唐越的目光越发慈爱,恨不得把他抢回家给自己当儿子。
如此明理善良的后辈,真是难得啊!
没有哪个当父亲的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家的儿子,而且唐越还句句夸进他的心坎里,再体贴不过了。
唐越继续夸道:“世子爷骨骼强健,只要再坚持锻炼一年半载,说不得还能持枪上阵,为国尽忠呢。”
“哦?真是如此?”衡国公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侄儿不敢信口胡诌,叔父若是信得过越,便把世子爷交给越吧?”唐越拍着胸脯保证。
“如此甚好,哈哈……倒也不求他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只求他能护住自己的家人即可。”
两人三言两句就定下了平顺未来半年的归属问题,一旁的胡金鹏对唐越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往邺城中不少人因为看不惯衡国公世子的德性而言语中伤,衡国公得知后必定会为儿子出头,完全不分青红皂白,这也让他护犊的名声传遍邺城,也让全邺城的公子对衡国公世子敬而远之。
没想到唐小郎竟然会主动把这个烂泥一样的废柴揽上身,而且竟然颇有成效,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平顺已经彻底欲哭无泪了,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急的满头大汗,尤其在唐越甩了几枚得意的眼神过来后,更是憋闷的说不出话来。
胡金鹏适时提醒他们,王子昭还在里头等着呢,在昭王府门口聊的这么开心,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人准备过来掺一脚了。
衡国公揽着儿子的肩膀进门,步伐比以往更加沉稳有底气,脸上一直挂着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迎来了第二春。
平顺那么大的块头却缩在老爹的怀里,紧张地到处张望,用一种全新的角度来打量这个世界,心境也完全不同了。
以往大家族的聚会他也会受邀参加,但却没有人会理会他,主人家似乎深知他的爱好,送上几个美人由着他胡闹,一场宴会从头到尾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而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样尴尬的境地,至少在那些女人眼中,他是值得攀附的大树,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也愿意为他宽衣解带,奉上自己的身体。
他便一直以为这样下去也好,他有享用不尽的美人,花不完的金银,别人无法动摇的身份,那些个看不起他的人不过是嫉妒罢了。
但只要他抬腿往上走一步,就会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第068章 这些都是生命啊!
“唐小郎,你可真行!”胡金鹏真心实意地赞了唐越一句,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唐越落在衡国公父子后头,看着这对父子的背影感慨:“玉不琢不成器,只要肯下狠心磨,别说是个人了,是块鐡也能把它磨亮。”
胡金鹏点头,是这个理没错,但要做到就不光是嘴上说的如此简单了。
“你如此尽心尽力为的是唐家大娘子吧?”
唐越暗道:废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跳进火坑。”
“你的身世为兄也知道些,难道你就不恨栎阳侯当年弃你们母子而去?”
“……”唐越无法回答,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唐家小郎君,也没有过过和生母相依为命,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他所见到的“家人”并不能令他产生恨意。
“恨有何用?日子总归要过下去的,人生短暂,将大好光阴浪费在恨意中是不值得的,如果你真正恨一个人,那就应该比他过的更好,否则惩罚的还是你。”
胡金鹏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心绪复杂的同时也对他多了几分赞赏。
这个小郎君,身上总有着与时下人截然不同的豁达和灵动,不骄不躁,有情有义,难怪连王子昭都对他另眼相看。
唐越在昭王府住了一个月,对府里的路很熟,路上忙碌的下人看到他还会隐晦地打个招呼,对他的态度敬畏有加。
衡国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点头,有了王子昭这层关系,唐越将来前途无量,看来等向栎阳侯府下聘时,聘礼还可以加重三分。
南晋七国公,全是当年陪着大王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猛将,如今还在世的只有四位,镇国公赵奕,安国公胡坤,衡国公平襄阳,鲁国公夏奎,其余三家虽然有小辈承袭爵位,却并不出挑。
难得的,今日七位国公齐聚一堂,整个南晋,除了大王,大概只有王子昭有这个面子了。
唐越一入厅,就被这强大的气场震了一下,厅里鸦雀无声,座位井然有序地排了两排,几乎都坐满了人,主位上空空,主角还未出场。
胡金鹏带着唐越往前走,把他引入左下手第一个位置,唐越顿时察觉到数十道锋利的目光射过来,意味不明。
“这位想必就是治愈了王子昭双腿的神医吧?”对面一个穿着褐色深衣的中年男子问。
唐越未答先笑,从那男子的面相推测出他就是安国公胡坤,也就是胡金鹏的父亲,王子昭的亲舅舅。
“神医不敢当,在下唐越,国公爷有礼了。”
“真是年少有为,唐守成生了个好儿子啊!”安国公一开口,厅里凝滞的气氛像是被打散了,大家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唐越谢过他的夸奖,粗粗扫了一眼,中途对上赵三郎的目光,两人相互挤了挤眼睛,却没打招呼。
这样的场合,赵三郎只能坐在镇国公的身后,连个正位都没有,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和他眉眼相似的青年,估摸着是他兄长。
唐越惊奇地发现,那青年与镇国公极其相似,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仿佛一个模子拓印下来的,任谁都看得出是父子。
难怪赵三郎在家中不如这位兄长得宠,人家一看就是虎父无犬子的典型代表,而他则是混吃等死的官二代,让他选继承人,也愿意选个有作为的。
衡国公带着儿子坐在第二个位置上,平顺自从进了大厅后就没抬过头,像个腼腆的邻家胖男孩,不过唐越推测,这小子八成是无颜见江东父老,自卑的。
鲁国公夏奎,唐越没有和夏家打过交道,乍一看是个面相和气的书生型将领,不过偶尔瞥过来的眼神令唐越浑身发毛,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剩余的三位确实不太有存在感,唐越大概记个面相也就没有给予太大的关注。
“唐越……倒真有些本事。”旁边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唐越扭头看去,发现是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三王子。
这世界上要说有谁最不喜欢他,这位大概能排到前三,他治好了王子昭的腿,等于变相加大了他夺位的难度。
而且在唐越看来,王子贤除了会点阴谋诡计,身上少了王者风范,成天看着阴测测的,若是登基指不定就是个暴君。
“谢三王子赞誉!”唐越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正要收回目光,就见一个家奴正提着酒壶跪在一旁给王子贤斟酒,大栩太过紧张,竟然洒了几滴在王子贤的衣摆上。
“无用的奴才!”王子贤冷哼一声,瞬间拔剑,一剑刺入那家奴的胸口。
鲜血喷溅而出,唐越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一股令人不舒服的腥味灌入鼻腔。
“……”他握紧双拳,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根本连阻扰的机会都没有。
大厅里鸦雀无声,四周的目光扫过来,但也仅仅只是一眼,众人便移开目光,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你不是神医吗?救他啊,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让唐越的神智回归,他捏了一把大腿肉,抿着嘴角站起身,大步朝那血泊中的青年走去。
王子贤的笑声戛然而止,其余人也重新将目光转过来,好奇地看着唐越。
唐越蹲下身,撕了衣服的一角按住伤者的胸口,然后试了试他的呼吸和颈动脉,微弱的脉搏在手下跳动的时候,唐越又找回了当年在急诊室的感觉。
每一个急诊送来的病人都是一脚踏进黄泉路上的,有些甚至在路上就没了呼吸,唐越每回见到这样的病人心都吊在嗓子眼上。
大家都觉得当医生的人见惯了生死,已经对死人麻木了,可是他看到每个患者病逝时依然会有感觉。
“胡哥,快找人去我马车上把药箱取来。”唐越急切地交代。
“好,我亲自去。”胡金鹏大步朝外走去,脚步虎虎生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救一个家奴而焦急。
他不是应该劝慰唐小郎:一个家奴而已,死了就死了,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唐越检査了患者的伤口,发现并没有刺中心脏,而且这一剑也没有刺穿患者的身体,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患者血流的非常快,全身已经开始痉挛抽搐,眼睛翻白,唐越趴在他耳边轻声说:“坚持住,你还有救的,有我在,不用怕……”
胡金鹏的速度很快,唐越打开药箱,拿了棉团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用清水清洗几遍,然后将伤口缝合上,洒上止血药粉,用纱布包扎好,速度之快简直让围观者惊叹。
“他还有救?”浑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唐越结束手上的动作,抬头回答:“有救!”
安国公眉头微微一皱,问:“只要将伤口缝合就能治伤?”
唐越双手还沾满鲜血,蹲在地上笑着解释:“并非如此,要看伤者的伤情如何,三王子这一剑刺的随心所欲,失了准头,没有刺到要害,否则神仙也难救。”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安国公信了七分,“若果真如此,战场上不知有多少将士是因错过了救治,而白白牺牲的。”
在战场上,别说是被敌人刺中胸口,便是断胳膊断腿也是被遗弃的命运,这些都是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