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上很少买吃的,都是在野外解决,唐越以为是天气热,熟食放的时间不长。
他一早就发现自己是个穷光蛋了,全身上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现在想想,也许穷的人不止是他。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唐越直截了当地问。
山忙将衣服内侧口袋里的钱袋子翻出来递给唐越,低着头说:“这趟出来主家给了不少钱财,可是之前郎君病了,请大夫花了大半,如今只剩下这些了。”
唐越能感觉到他的尴尬,接过钱袋子倒出来一看,一共才五枚刀币。
他刚醒来的时候确实在喝药,还见过一个趾高气扬的老大夫,随便给他诊了脉开了药,他喝着也就是一般的柴胡加点生姜,却收了他们不少钱。
唐越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药方就这么简单还是被那个老头糊弄了,他询问了一下这里的物价,发现五枚刀币相当于人民币五百块,要支撑两人剩余的路途确实够呛。
他搓了搓脸,把钱还给山,让他收好,然后去河边洗手。
坐在河边祭奠了一会儿他的房子车子和票子,又回忆了一遍小男友帅气的脸,唐越想到自己现在就是个半文盲的穷光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身沉重地回土地庙。
山已经喂了牛,又捡了不少干柴,干完这些倒头就睡了,没有娱乐活动的古代,夜晚格外漫长。
第003章 形同乞丐的老少组合
半夜里下起了雨,土地庙年久失修,屋顶破破烂烂到处漏水,山起身将铺盖挪到角落里,然后冒雨爬上屋顶,拆东墙补西墙,勉强修好了一块地方。
他刚爬下来,就听到一阵马蹄声靠近,听声音人数还不少,山大惊,冲进土地庙把唐越护在身后。
“有人来了。”唐越坐直身体,看着挡在面前瘦弱的身体,竟然有些感动。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人,却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哪怕是这个时代的制度造就了这些人的奴性,唐越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手里被塞了一把刀,唐越听对方急切地说:“郎君,稍后对方要是动手,您就往后面跑,顺着那条河的上游走,走上十天就能到王城,到时候您问路人便可知栎阳侯府在哪。”
唐越握着那把带着体温的刀,不急不慢地问:“你知道来人是谁吗?”
山摇头,“奴不知,但能骑马的只有贵族,这些贵族老爷们如果也想在这庙里歇息,咱们可能会被赶走。”
“你不是说我父亲是栎阳侯,难道他的名号不好用?”好歹是个有战功的侯爷,不至于连个把人都吓唬不了吧?
当然,唐越觉得就算他报出便宜老爹的名号对方也未必会信,谁叫他们现在就是俩活脱脱的乞丐啊。
“还是郎君聪明。”山咧开嘴笑了下,身体也没那么紧绷了。
就这短短的片刻间,对方已经到了土地庙外,这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这么一个土地庙,他们的目标可想而知。
一群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土地庙,连带着一股潮湿的空气也扑面而来。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瞬间挤满了小小的土地庙,唐越初步估算了一下,人数大概在三十左右。对方显然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人,不过只看了他们几眼,大概判断出他们没什么杀伤力,就不管他们了。
“快,把王……把郎君抬进来!”
门外四个大汉抬着一顶轿子进来,庙外的雨越下越大,这土地庙里原本积了不少水,被一群人踩的泥泞不堪。
唐越看着几个青年抱着油布爬上屋顶,遮住了漏水的地方,其余人扫地的扫地,铺床的铺床,很快就把这个破庙修整的有模有样。
唐越看的津津有味,心想,这个时代的人行动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哪像21世纪,一个个娇生惯养,叫他们倒杯茶都磨磨蹭蹭。
轿子的门帘被风吹动了,唐越只看到了一截玄色的衣摆和一双没有穿鞋的脚。
唐越眉头一动,从那截衣摆的布料和花色来看,轿子里的人非富即贵,可是为什么会不穿鞋呢?而且那双脚乍一眼总觉得比寻常男子的脚大些。
习惯使然,唐越看到不同寻常的事情总要往伤病上套,是全身性水肿还是局部性水肿,是下肢静脉瓣膜功能不全还是脏器功能衰竭?
一个人意淫了会儿,唐越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山见那群人自顾自地忙活并未驱赶他们,悄悄松了口气,但依然固执地挡在唐越身前。
唐越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紧张,这群人看着凶神恶煞,但纪律很好,并未表现出杀意,看着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们这群人深夜还带着一个病患赶路,要么是那病患病情严重急需就医,要么是后头有仇人追杀,不管是哪种,肯定都不想节外生枝。
两个形同乞丐的老少组合,在他们眼里肯定没有一点杀伤力。
第004章 如此残暴的大爷还好是他护卫
土地庙里很快就散发出了米粥的清香,伴随着米香还有一阵药味,唐越伸头探脑地往那药罐里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总算能肯定那个男人是病了,打从进门后,轿子里的人一言不发,连动都没动过,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昏迷着。
“郎君,先喝药吧。”壮汉将药倒在银碗里,小心翼翼地端着跪在轿子外。
唐越暗暗咂舌,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出门竟然还带着银碗,再瞟一眼那边整理好的床铺,唐越更是羡慕了。
干草铺一层,席子铺一层,厚厚的毯子铺一层,还有素色的被子,床头摆放着玉枕,和他们一比,自己这边简直惨不忍睹。
就在此时,一只手掀起帘子的一角接过药碗,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只手太过诱人,唐越脱口而出:“喝药之前应该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那壮汉一双虎目瞪过来,脸上渐渐浮现出喜色,“小郎懂医?”
“咳……略懂一二。”唐越没敢托大,他是外科医生,学的还是西医,中医虽然接触过,但确实只是略懂一二。
而且他现在身边既没药也没工具,就算知道病人的情况也不好下手。
那壮汉看了看他的年纪,遗憾地摇头,显然把唐越谦虚的话当成真的了,他们这一路上不知道找了多少医者,怎么也比一个小郎厉害。
不过他还是听从唐越的话,让人盛了一碗粥过来。
轿子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唐越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那只手上,五指修长,指腹饱满,指甲圆润干净,但却少了些血色。
唐越把自己的手伸到眼前,戳了戳掌心的老茧,嘀咕:“等老子保养保养,也能有那么好看。”
唐越已经困了,他撑着眼皮保持一点清醒,想看看那轿子里的人长什么模样。
那边床早就铺好了,怎么这个男人还躲在轿子里不出来?唐越背靠着潮湿的墙壁,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们追来了!”一声惊慌的呼叫惊醒了唐越,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那群人个个拔出刀剑,挡在轿子前面。
唐越迷迷糊糊地想:你们拍电影呢?
一双干燥粗糙的手拍着他的脸颊,山焦急地说:“郎君,快起身,咱们得快些跑。”
“怎么回事?”唐越用冰凉的手搓了搓脸,看到一群黑衣人堵在了门口。
他张大嘴巴,瞪大双眼,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欲哭无泪了,睡个觉都不能安生,还得被搅进打群架中,警察呢?快来制止这群暴民!
“走不了了。”唐越心情沉重地说,连他都发现,那群黑衣人把这破庙包围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山努力的将自己瘦干干的身体挡住唐越,而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大汉们也努力地把轿子围护着。
都是一群忠心护主的好人啊!唐越暗暗感慨。
大概是因为这群人进来后没有赶他们出去,所以唐越对他们很有好感,见他们有难,自然而然地认定外面那群黑衣人才是坏蛋。
而且全身上下裹得黑漆漆的,跟黑寡妇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两边很快就打起来了,唐越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曾参与过一两起斗殴事件,但大家都是拳打脚踢,可不像这样动真刀真剑。
刀刃隔开皮肤刺入肉体的声音他比谁都熟悉,鲜血喷溅的画面他也天天见,唐越到底是学医的,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非但不觉得恶心,还有心情研究这一剑刺中的是哪个脏器,要怎么补救,那一刀砍到的是哪条动脉,还能活多久。
很快就有人倒下了,血腥味顺着风扑面而来,时间一长,饶是唐越见惯了生死,切惯了尸体,也被熏得够呛。
两边的人数在锐减,唐越判断出还是轿子男这边更有赢面,这群护卫以一敌三也不落败,当真是高手。
他正思考着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上去帮忙?
这轿子男身份明显不一般,如果能主动上去帮一手,说不定能抱上一根粗大腿,他初来乍到的,有个靠山总归会心安些。
不过,就他这小胳膊小腿,估计还不够对方一刀切的,万一没帮上忙反而丢了小命,那才叫得不偿失。
他轻轻推了下山,小声问:“山大爷,您武功如何?”这老大爷看着行将朽木的样子,但能一个人来接他,想必是有些本事的吧?
“郎君,使不得,您唤奴山即可。”
“随便啦,你先说打不打得过他们?”
“郎君,您想出手相助?”
“不是我,是你!行不行?不行咱就继续躲着,找机会逃。”一切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重。
“您要帮哪边?”
不等唐越回答,一个黑衣人被踹飞,正好落在他们面前,那人在地上打了个鱼挺,站起身看到角落里躲着的两个人,想也不想一刀就砍过来了。
唐越“草”了一声,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没有点眼力,没看到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挡在他面前的山突然跳起来,一脚踹向那把刀,随后胳膊一伸,勒住对方的脖子,只听“咔擦”一声响,对方的脑袋就歪了下来。
唐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吞了口口水,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山大爷,好样的!”
如此残暴的大爷还好是他的护卫啊!
第005章 这些没见识的古人
山又跪了下来,慌张地问:“郎君,没吓着您吧?”
唐越眨眨眼,心道:如果自己回答吓着了,这老大爷想干嘛?难道要以死谢罪?
他忙摇摇头,“不怕不怕,坏人该死,你去帮忙吧,趁早搞定趁早睡觉。”
“是。”山将一捆茅草堆在唐越身上,然后握着刀冲了出去。
局势原本就偏向轿子男这边,有了山的加入就更顺利了,唐越手里握着那把杀鱼的小刀,心里生出了一点对武术的向往。
都说中国武术博大精深,可是传承到21世纪,已经基本凋零了。
当然,他们的武术也不像武侠剧里演的那么厉害,没有飞檐走壁,没有降龙十八掌,但一招一式都说不出的流畅有力。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黑衣人终于顶不住了,只剩下四五个活口苦苦撑着,随着一声口哨响,他们丢下一地尸体跑了。
“不要追了。”轿子里传来一道悦耳中性的声音。
唐越有些吃惊,听声音这轿子里的人明显还没成年,那他看到的那双脚恐怕真的是有问题了。
群殴结束了,唐越站起来伸了伸手脚,然后走出去帮忙善后。
轿子男这边也死了十几个护卫,重伤两个,轻伤五个。
唐越先给那两个重伤的护卫看了伤,摇头说:“肋骨断了五根,骨头插进肺部,没救了。”
如果在现代,这个伤还可以动手术抢救,但在这里,唐越表示无能为力。
众人沉默着,想必早知道这个结果,并没有人哭着喊着求他一定要救人。
另外一个重伤患者被刀刺入腹部,刀口大,伤口深,已经伤及内脏,也救不了了。
五个轻伤员其实也伤的不轻,最严重的一个骨折了,在这个连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骨折已经是很严重的伤了。
他用刀子划破那伤员的裤脚,露出被打折的小腿,上手轻轻摸了摸,“还好,只是骨折。”
这还好?众人满头黑线。
唐越想:如果是粉碎性骨折,以现在的条件,就不太好处理了。
“帮我找几根薄一点的木柴来,不要太长,要洗干净,削光滑些,还有干净的布条,记得放在开水里煮一煮。”
大家愣了下,没能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小郎君才十几岁的模样,居然敢上手治伤患了?多少老医一看断骨都不敢上手。
“听他的。”轿子里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大家才各自忙开。
唐越又往轿子那瞄了一眼,小声嘀咕:“这可真够金贵的,手下都伤成这样了,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