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徐曾汇指认方振国，他才明白过来。
以杨怀烈的头脑，以及对木林森的了解，不难猜到他把徐曾汇的妻女带了过来。两个女人的出现，让元首不再猜疑。
证据确凿，还有证人，谎言也被戳破，方振国狡辩也没用。
只是，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搞清楚。
书房内，薛震远看着方振国，等方振国为自己辩护。方振国却一声不吭的低着头，没有为自己辩护。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
方振国惨然的笑了笑，随即又长叹了一声。
“既然你无话可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薛震远也叹了口气。“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什么事情？”
“老方，你是情报战线上的老同志了，为国效命数十年，牺牲了很多，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薛震远一直看着方振国，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了叛国罪！？”
“我没有背叛祖国。”
薛震远叹了口气，让方振国为自己辩护。
“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的祖国！”方振国抬起头来，说道，“我承认，某些手段过于极端，但是这是一场战争，伤亡不可避免。”
“那也不能波及无辜百姓！”
“如果真的爆发战争，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无辜百姓。”
“问题是，现在发生的不是战争，而是恐怖袭击，是针对无辜百姓的恐怖袭击！”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战争将不可避免。”
薛震远闭上眼睛，长出了口气。
“这不是我的个人观点，而是绝大部分人的观点。你是国家元首，你更加清楚。”方振国也叹了口气，说道，“再过十年、最多十五年，我们就将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能源进口国，原油对进口的依赖度将超过百分之七十五，而且进口原油中的六成来自海湾、中东与北非。现在，这些原油主要经马六甲海峡进入南海，运到我国南部与东部港口。马六甲海峡在美国控制之下，等于我们的命脉掌握在美国手中。哪怕哪怕我们把三分之一的外汇拿去购买永远不可能兑现的美国国债、哪怕我们以极为低廉的价格把工人用血汗生产出来的商品销往美国、哪怕我们在西太平洋事务上忍气吞声、哪怕我们为美国金融资本家的贪婪所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买单，也无法改变在将来某一天成为美国敌人的现实。到那时候，我们拿什么去对抗美国？”
“所以说，你要牺牲成千上万名无辜民众的性命，破坏成千上万个幸福的家庭？”薛震远一巴掌拍在沙发的扶手上。“如果不是天气情况理想，泄露的神经毒剂早就扩散了，死的将不仅仅是工厂里的几百名工人，而是数万、甚至数十万唐山市民。如果那枚核弹头没有在沙漠里引爆，还会有成千上万的巴基斯坦人丧生。如果第二枚核弹头在和田引爆，还会有数十万人丧生！”
“这些都没发生。”
“那是我们幸运，那是有不怕危险与死亡的情报人员，那是还有为了捍卫祖国而前仆后继的军人！”
“如果没有那条管道，战争必然爆发，将有更多的情报人员、更多的军人、更多的平民百姓遭受战火荼毒！”
“难道你认为，这是在避免战争，而不是在制造战争？”
“元首，是与不是，你比我清楚。”
“你……”薛震远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强词夺理！哪怕爆发战争，我们也要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取得胜利，而不是靠玩弄阴谋诡计、靠牺牲无辜民众的生命、靠损害盟友的利益来达到目的。”
“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而且非常重要！”薛震远再次拍了巴掌。“你干了几十年的情报工作，难道不明白‘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的道理吗？就算你的计划成功了，纳坦兹成为巴基斯坦的独裁者，他会对你俯首帖耳？别忘了，你同样有把柄在中央情报局手里，而最终得到好处的只会是美国。”
“我们同样能得到最重要的东西，而且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你拿什么承担所有责任，引咎辞职，还是杀身报国？”薛震远闭上眼睛，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以中国国安部部长的身份在做这些事情，由此产生的结果将由这个国家承担。”
方振国沉默了，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薛震远长出口气，说道，“你不服老，不想承认失败，不想被别人压着。改组情报安全机构已是势在必行，你无法凭自己的能力阻挡。你没有信心战争杨怀烈，让国安部在改组之后依然是头号情报机构，你也不想输给杨怀烈，你想做出点成绩，你想保持国安部的地位与影响力，你想成为国安部历史上最伟大的部长。”
没等方振国开口，薛震远又说道：“当然，你还有很多其他想法。比如，为你儿子开办的建筑工程公式揽到一笔可以吃饱二十年的大合同，为你大女婿开办的民营能源进口企业拿到国内市场的准入证，为你小儿子的金融公司获得一笔融资，也许还在为已经拿到绿卡在美国定居的小女儿着想。”
“不，我没有……”
“我也是人父，我也爱着我的子女，希望他们能够过得更好，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不，不是……”
“人都有私心，我也不例外，只是坐在我们这些位置上的人，必须分清公与私，必须明白自己的身份。”
“元首……”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忠诚，也一直相信，你能把握好分寸，能在责任与利益之间掌握好平衡。”薛震远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的是，这些事情证明我错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方振国。”
“不，我没有叛国！”
“你有没有叛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薛震远站了起来，说道，“你会得到申辩的机会，如果你不打算请律师，我会帮你请国内最好的律师。在法庭上，你可以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我保证，你将得到公开、公正与公平的审判，让法律、让法官、让民众决定你有没有叛国！”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国安部部长！”
“我是国家元首！”薛震远走到书桌旁，说道，“如果你没有叛国，而且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你就应该在知道，在接受审判的时候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知道如何维护国家利益！”
“元首……”
薛震远转过身去，摁下了书桌上的呼叫器。
两名特勤人员推开房门，进入了书房。
“把他带走，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也不能见他。”在特勤人员把方振国从沙发上扶起来的时候，薛震远又说道，“他仍然是国安部部长，对他客气点、礼貌点，明白吗？”
两名特勤人员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元首的意思。
薛震远挥了挥手，等特勤人员带走方振国，把站在门外的杨怀烈叫了进来。
“元首……”
“从现在开始，由你暂时接管国安部。”
“这……不符合规矩。”
“只是暂时。”薛震远看了杨怀烈一眼，说道，“首脑会议之后，我会安排其他人担任国安部部长。”
“元首，我仍然建议取消首脑会议。”
“如果取消首脑会议，就是向恐怖主义，向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妥协。我让你暂时接管国安部，就是要你确保首脑会议能安全召开。”薛震远把住杨怀烈的肩膀。“我知道，有很大的压力。”
“我会尽力而为。”
“我不要你尽力而为，要你保证。”
杨怀烈咬了咬牙，然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下，去找方振国问清楚。虽然是你揭发了他，但是你跟他有几十年的交情。”薛震远叹了口气，说道，“我相信，他没有叛国，只是做了错事。不管怎么样，他掌握的情报应该很有价值。”
杨怀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薛震远的意思。
“没有别的事，就这样吧。”
杨怀烈迟疑了一下，说道：“要追查下去吗？”
“查，追查到底！”
杨怀烈没再多问，薛震远也没再多说，只是挥了挥手，让杨怀烈离去。
他很累，不是疲惫，而是经受不主丑陋的真相**裸的展露出来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即便方振国已经承认，他依然不肯相信，那个三十年前为国家利益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超级特工竟然会背叛祖国！
这个世界上，最难猜透的，就是人心。
第102章生命的价值
杨怀烈的心情确实不好，与薛震远一样，他一直不肯相信方振国是幕后主使。
即便在一步步揭开真相的过程中，杨怀烈也产生了很多为方振国开脱的想法。比如徐曾汇早被中央情报局收买，发现阴谋败露后，故意离开国安部总部、安排间谍来刺杀他，以此把责任推到方振国身上，从而为自己洗脱罪名，至少让中国领导人认为是方振国主使策划了这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让中国当局无法把矛头对准中央情报局，也就没有理由让美国当局承担责任。
可是真相很残酷，徐曾汇只是一个卒子。
“杨局，要我去审讯他吗？”
“不用。”杨怀烈勉强笑了笑，对木林森说道，“安顿好徐曾汇的家人，在事情结束之前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她们。”
木林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杨怀烈的意思。
徐曾汇依然是最重要的证人，因此需要对他、以及他的家人提供保护，让他在审判方振国的时候出庭作证。
等木林森离开，杨怀烈才去了关押方振国的房间。
是一间客房，由两名特勤人员看守。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们单独谈谈。”
特勤人员已经收到命令，元首已经授权杨怀烈负责针对方振国的调查工作，也就很识趣的离开了房间。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老方，其实直到最后，我都没有相信。”杨怀烈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认识与交往了几十年，年轻的时候还数次共同执行外勤任务。我记得，那年在墨西哥，你冒着弹雨把我救了出来。”
方振国笑了起来，说道：“在那之前，你救过我两次。”
“是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我的记忆中，你永远是那个勇敢、坚强、无畏与坚定的战士，有时甚至有点顽固。”
“干我们这行，最需要的就是坚定的信念，而在别人看来，就是顽固。”
“你的信念去哪了？”
“你认为我做错了？”方振国冷笑起来，说道，“我没做错，这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我的祖国。”
“老方，你忍心看着那些无辜民众在吸入毒气后痛苦的死去？”
“为了十四亿人的未来，牺牲几百人算什么？”
“那么，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国家声誉一落千丈吗？”
方振国微微一愣，有点疑惑的看着杨怀烈，大概没有搞明白杨怀烈这句话的意思。
“我获得了可靠情报，还有一罐神经毒剂没有追回。”
“在中央情报局手上。”方振国很直接。这件事，徐曾汇也知道，所以他没有必要对杨怀烈隐瞒。
“问题是，这罐神经毒剂还在我国境内。”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方振国又是一愣，神色立即黯淡了下来。
“徐曾汇已经交代了，那是你跟中央情报局达成的秘密协议的一部分，那罐神经毒剂是你交给中央情报局的证据，确保在你策划的阴谋得逞之后，我们无法用这些事情来对付中央情报局。问题是，纳坦兹没能通过军事政变上台，你也被控制了起来，由军情局负责整个调查工作。”
方振国叹了口气，低下头沉思起来。
“你应该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中央情报局来说，不但不可能拿那罐神经毒剂来要挟我们，还要立即处理掉，而且以恐怖袭击的方式处理掉，让我们无法获得中央情报局参与这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的直接证据。中央情报局还会把事情搞大，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追查下去。”
“上合组织首脑会议。”方振国干了几十年情报工作，当然明白这里面的玄机。
杨怀烈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在此之前，唐旭宸与木林森都做出了类似的推测。道理很简单，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恐怖袭击，因为中国国安部部长涉嫌，得由中国当局承担主要责任，所以就算薛震远必然会考虑到与俄罗斯等国的关系，在调查上有所顾虑。只要薛震远决定放弃追查，这起事件最终就会不了了之。
中央情报局将因此逃脱，美国当局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与国家利益，中央情报局肯定会铤而走险，用一次恐怖袭击保全中美两国的颜面。
要想追查到底，必须阻止恐怖袭击！
“老方，仍然打算守口如瓶吗？”
“最迟今天晚上。”
杨怀烈的眉头迅速跳动了几下。
“元首将在今天晚上召开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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