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权利的斗争,感情的角逐,君无恨疲于其中,等待着似乎马上要来又总要等待的变革。尤其是庄臻蓉此时怀孕,带给他的不止是孩子,更是一个家庭的责任。这让他更为坚强,却也让他对争斗渐渐生了逆反之心,只想守着在乎的人,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你怎么知道会生个小世子,要是个女孩儿呢?”提到孩子,庄臻蓉脸上洋溢着幸福。
“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只要是你生的,都是我君无恨的宝贝。”君无恨沉浸于家庭的幻想中,整个人放松下来,那些烦恼的事都被抛之脑后。
这一天,原本君无恨是要留下来陪庄臻蓉的。无奈及至半夜,宫里来人催促,说皇上有紧要的事找他,让他马上去宫里走一趟。
此时,庄臻蓉刚睡着,君无恨不愿吵醒她,就吩咐旁边的下人好好照料着,而后急匆匆的跟着宫里的人往君无邪那里赶。
君无恨走后没多久,原本应该熟睡的庄臻蓉却睁开的眼睛。她面色冷漠的可怕,侧头对着一旁的婢女道:“查到什么没有?”
“回王妃,秦夫人很少不出门,她那个婢女成天都跟着她,没办法下手查。”
“废物!”庄臻蓉呵斥道:“人家都要把剑架到我的脖子上了,你们还什么没查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要是她先一步查清楚,将事情告诉王爷,那……”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婢女垂眉低目,神色镇定:“王妃不用着急。秦莜岚现在查到的不过冰山一角,她……”
庄臻蓉抓起手边的盒子狠狠朝那婢女扔去,“难不成还要任她查个明明白白?!”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婢女跪地道:“只是王爷都这么说了,再动秦莜岚委实不妥,不仅达不到目的,还很可能暴露自己。那边已经安排了杀手,不日就会潜入王府,斩草除根。”
“我等不及了!”庄臻蓉坐在床边,面色隐入黑暗中,只有那双眼睛,出奇的亮,满含着怨毒,充满恨意,要让君无恨看了都认不出这是庄臻蓉的眼睛。
“只要秦莜岚在王府一天,我就心绪不宁,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庄臻蓉说话的声音都透着阴霾,像是久阴未晴的天空,半点阳光都看不到,“想着她在背后,我害怕得连饭都吃不下,心里怦怦直跳。她这个人诡计多端,说是怀疑元夫人,谁知道在查谁。说不定,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查到我头上了。”
婢女抬头:“那王妃想怎么样?”
“除掉她,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她!”庄臻蓉斩钉截铁道:“我不管你怎么做,秘密就应该永远是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死的不止你我!懂吗?!”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告诉那边,让他们加快速度,加大人马,务必在秦莜岚未察觉之前除掉她!”婢女拱手道。
庄臻蓉一挥袖:“去吧。告诉那边,就说我安好,让他们不要挂念。”
“属下告退。”婢女躬身退去。
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间的婢女来看庄臻蓉。见她端坐在床榻上,并未睡去,有些奇怪。
“王妃,您怎么起来了?大冬天坐在这里,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庄臻蓉拉起被子,重新躺下道:“今晚就不要熄灯了,开着灯能让我安心些。”
婢女顺从的点头:“好,那奴婢给您把灯芯挑暗些,这样不误了您休息。”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想当皇帝吗?
领路太监并未带君无恨往君无邪的寝殿去,而是转了弯儿,直接朝着距太后所住宫殿不远处的祠堂。舒蝤鴵裻那里也供奉了一些列带先祖的灵位,只是没太祖庙那么全那么多,只涉及近几代的先祖及开国皇帝。
太监停在了祠堂外,拱手让君无恨自己进去。他抬了脚,轻轻走了进去。人还未说话,就被满屋子的漫漫烟尘熏得睁不开眼睛,像水里的鱼来到陆地上,连呼吸都难以维持了。
“咳咳咳咳咳——”
君无恨捂着嘴,手指缝隙中泄露出激烈的咳嗽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你来了。”君无邪跪在蒲团上,侧头看他,目光深沉,面色淡然。处在这样烟雾缭绕的环境中,他依然不受影响,仿佛这满屋子的烟尘是幻觉一般。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结束了一连串的咳嗽,君无恨清清嗓子,却觉喉咙里全是烟灰,鼻子都被熏得闻不出气味了。
君无邪没有答话,回头看看堂上供奉的灵位,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似是在许愿。
用手帕捂住口鼻,掩住呛得人几欲昏溃的浓浓烟香味,缓步走到君无邪身旁。堂下摆了两个蒲团,一个君无邪跪着,一个正好够他跪上去。
老实说,大半夜被叫到这儿来。原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结果来了却发现事主只是跪在一旁连话都不说,君无恨心里有些不耐。想到王府里庄臻蓉和秦莜岚的对立,还有册子的事,柳易的事,他就更心烦了。
“如果要你许愿,你许什么愿?”君无邪闭着眼睛,轻轻说道。
“啊?”君无恨回过神来:“说大的,我希望东陵国能繁荣昌盛,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不枉你我的辛苦。说小的,希望蓉儿能顺利诞下孩子,希望我们能一起健健康康,相守到老。”
君无邪笑了:“我还以为你的愿望是开疆扩土,留名青史呢。”
“可能以前还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君无恨放下手帕,面上泛着柔情道:“有了蓉儿和孩子,我已觉得满足了。这辈子能好好照顾她们,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浓烈的烟气马上灌入口鼻,君无恨又狠狠的咳嗽几声。再侧头去看君无邪,见他满脸笑容,和煦温暖,就像年少时那样。
“真好。”君无邪喃喃说着,眼中闪现出羡慕的神色,“都说生在帝王家好,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福气享都享不过来。世人哪知,帝王家有帝王家的苦楚。就算享尽荣华富贵又如何,那些普通人平平凡凡的幸福却是我等永远也得不到的。”
今天的君无邪很不对劲。不,从太祖庙回来之后,君无邪整个人就很不对劲。
“皇兄……”君无恨张口想劝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道理我都懂,多说无益。”君无恨顿了顿,幽幽叹道:“我今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到先祖于云端叱问我,问我登基这几年,对东陵有过什么功绩,为百姓做过什么,你猜我怎么回答?”
君无恨没有说话。
君无邪也不生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想了半晌,终是无言以对,只能跪于地上垂目低头,沉默不语。”
“皇兄。你登基这几年,朝政都由柳易把持,他一手遮天,如今东陵国的现状是他造成的,不是你的责任。”君无恨道:“你与我暗度陈仓数年,为的就是除掉柳易,还东陵国一个盛世。虽还未成事,但这些难道就不是你的付出,就不是你的功绩?”
“若不是有你跟母后,我真不知道我能走多远。”君无邪起身,拍了拍君无恨的肩道:“自祭祖归来,良城大祸,外面流言四起,我也渐渐觉得我的身体大不如前。这江山托于我手,我隐隐感觉有些吃力了。”
君无邪这么站着,身体较之以前消瘦不少。他本就不是健壮之人,如今看来,更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似的。
“皇兄,你伤寒未愈,自然感觉身体不适。”君无恨还是尽力劝说:“等过段时间调养好了,就会觉得神清气爽,现在的一切烦恼都能迎刃而解。”
“怕只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君无邪轻轻说着,迎来君无恨疑惑的目光,笑了笑:“无恨,你是我的弟弟,除了母后就属你我最亲,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要老实回答我。”
君无恨慎重的点头:“皇兄请说。”
“你想当皇帝吗?”君无邪看着他道。
“臣弟绝无此心!”君无恨拱手道:“臣弟辅佐皇兄,是为了东陵国,为了母后,为了我们之间的情谊,绝无其他心思。东陵国的皇位,永远都是皇兄的,臣弟才疏学浅,打仗可以,不足以堪当大任。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皇兄哪天去了,若臣弟在世,臣弟仍会尽心辅佐小太子,尽人臣该尽的本分。”
君无邪拉起他,缓声道:“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这么说,不是试探,是真心想问。”他叹口气:“不怕让你知道,我有预感,我命不久矣了。”
“皇兄怎会有如此想法?你尚在青年,龙体康健,就算得了风寒,调养调养便好,实在不应为此担忧啊。”君无恨不明白君无邪怎么这么颓废,那些流言蜚语都是骗人的话,他居然也相信!
“不是担忧,是真有其感。”君无邪看着满堂的牌位,幽幽道:“也许这就是先祖给我的警示,让我不至于没有准备。”他侧头直直看着君无恨:“要真是这样,我希望他日继承大位的人是你!只有你才有能力收拾这个烂摊子,才能压制那些不安分的人!才能实现东陵国再次富强繁荣的愿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朕求你
君无恨长久的沉默,最后屈膝跪地:“臣弟会尽心辅佐太子,不负皇上之托。舒蝤鴵裻”
“你……”君无邪无可奈何的看着君无恨,半晌挥挥手:“下去吧。天色已晚,今夜你就在宫里歇息。明日我会在宫里摆宴,蓉儿有孕在身让她在家休养,你把那个秦莜岚带来我看看。”
“是。”君无恨起身,垂头退下。
这并不是一场愉快的谈话。君无邪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显然君无恨不愿说出真心话。而君无恨则暗暗警惕,以为这是一场试探,君无邪在探他有没有反意。
隔着那间小小的祠堂,君无恨站在外面,目光复杂,心里百转千回。君无邪站在里面,望着先祖牌位,幽幽叹息,眼神透着寂寥落寞。
正如君无邪所说那样。身在帝王家,虽锦衣玉食享用不尽,然而对于百姓而言的普通亲情,在皇家人眼中也藏着猜忌怀疑,竟连真话都没人敢信。这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第二天的宴会是在临水阁办的。参加的人不多,除了君无恨和秦莜岚之外,另外的都是与君无邪关系较好的亲信,总共也只有七八个人,其中唯有秦莜岚一人是女子。
因是参加宫庭宴会,哪怕人少,好歹也是皇上亲自点名。秦莜岚心里有疑惑,还是梳洗打扮了一番,跟着君无恨入了宫。这是她第二次入宫,上次来挨了一顿鞭子外加在罚跪了一夜,这次不知道会怎样。
“来来来!”君无邪热情的招呼着。
君无恨与秦莜岚是最后一个到的。在此之前,那其他客人全都到场,君无邪因等着君无恨,便先与他们摆了点心,喝茶聊天。等他们二人来了之后,这才让宫女上菜。
除了大宴之外,宫里的吃食并不是民间百姓想的山珍海味。主要材料用得算不上多名贵,关键是辅料用得多,厨子厨艺高超,佳肴制作过程繁琐,便也比之民间精致美味许多。
君无邪这次是请的私人宴,菜肴中山珍海味并不多,却胜在个个精致独特,打开来光闻味道就让人不住咽口水,色泽更不用说,看了就食欲大增,恨不得多长个嘴巴,将所有东西都吃入腹中。
“上次你救朕有空,朕一直没有好好谢谢你。”君无邪端起酒杯对秦莜岚道:“今日摆宴,我就让无恨带你过来,正好趁此机会表示感谢。”
秦莜岚当然知道他叫她过来不仅因此,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问,便笑了笑举起酒杯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难得皇上还记得,倒叫妾身受宠若惊。”
两人对饮了一杯,旁边的君无恨就劝道:“皇上,你风寒初愈,不宜喝酒。”
“无妨,今日朕高兴。”君无邪浑然不在意道:“况且这都是温好的热酒,多喝些暖身体,反倒有益。”
也不知是为什么,今天的君无邪与昨天颓废的他判若两人。他兴致高昂,满面春风,席间谈天说地,意气风发。他喝起酒来更是豪爽,要不是众人相劝,非要再让人上几坛子不可。
宴会从晚饭开始进行了整整一个时辰,等所有人说的口干舌燥,实在是不想开口时,君无邪才意犹未尽的命令宫女撤下席宴,让人送那些喝得东摇西晃的亲信们回去休息。而秦莜岚因是女子,宴上插不上话就低头吃饭,酒也没喝多少,人还很清醒。
君无恨则全程面无表情,酒水很少沾,保持一贯的情形,甚至在偶尔在众人聊得激动时还会微微皱眉。要不是秦莜岚正坐在他旁边,还真发觉不出来。他心情很不好,君无邪的反复出乎了他的预料,就好像原本算定的棋局突然起了变化一样,他摸不透看不懂,所以更谨慎更小心。
终于捱到了宴会结束,君无恨与秦莜岚齐齐松口气,正打算随大流一齐回去。就见君无邪的贴身太监拦在面前。
“秦夫人,皇上请你去一趟。”太监行礼道。
“我随她一起去吧。”君无恨道。
太监拦住他,为难的说道:“皇上只召秦夫人一人觐见。”说完,又怕引起误会似的,解释道:“皇上只是有些话想对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