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她。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天终于有了莱克莎的消息，尽管来得很曲折。汤普金斯先生来到办公室的时
候， 一个黑色活页本里有一大堆文件正等着他。旁边还有一张国际事务部的信纸，
上面的字迹歪歪斜斜的，几乎认不出来。信纸上写着：“我让胡利安从美国偷来了
这些文件。有了这些资料，你没有任何理由不能在2000年夏天的最后期限之前完成
任务。”最后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签名：“贝洛克”
亚里士多德·科诺罗斯也在等他，他的腿上摊开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他抬起
头来：“来自美国联邦航空局，国家航空航天计划合同的规范细则。”
汤普金斯叹了一口气：“不光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计划，所有这些项目最后都
已诉讼告终。”
“对。．这些是法庭扣押下的文档，上面都有法庭的图章。”
“如果贝洛克真的要帮助我们，他应该去偷法国系统的规范文档，哪怕是西班
牙的也好。起码那些项目还有点成果，但这些……”
“好消息是：我们得到了全部的文档。我检查过了，这里有每个部分的详细说
明。我猜，即使是完全崩溃了的项目，也有可能制造出相当好的规范文档。确实有
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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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也是。”
“大约只有百万分之一，但还是有可能。”
“噢，好，我想即使是很不完善的规范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我觉得，哪怕
只是把各个组成部分列举出来也会有所帮助。在这个空中交通管理项目上面，我希
望你也能帮我们的忙，亚里士多德。我是说，过一段时间，当他们进人设计阶段的
时候。到那时，你应该帮他们解决困难。”
“喔，当然，很高兴能帮忙。这是件非常有趣的工作，把空中的飞机当玩具。
非常好的项目．而且没有最后期限。”
“当然有最后期限。定死的最后期限，而且非常紧迫。”
“当然。我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项目的目标是质量而不是时间。
可是，我猜没有，看来我是错的。不过，你可以看到，为什么我会想这个问题。我
是说，一个空中交通控制系统，它就应该是这样的。人们会说：‘嘿。伙计．我给
你足够的时间，别着急。真的，只要把它做好就行了。时间嘛，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可能。”
”我猜我是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但是，我们有一个绝好的团队：我把‘空中交通控制’这个有魔力的词说给
加布里埃尔，他马上就想起了7个在西班牙系统中干过的人。我想这是个好兆头，所
以就雇了他们。他们的确很优秀。”
“这个消息更好。现在．该听听坏消息了，我也给你带来了坏消息。不是来自
空中交通控制系统，而是来自其他的地方。你有麻烦了。”
“还有新麻烦？”
“这就是。PMill—A团队，你选了一个爱发火的经理。”
“我？”
“他骂人，大声地骂，愤怒地骂。他手下的人，开始害怕他了。”
PMillA是由奥斯曼·格拉底希负责的，这是个温文尔雅、轻言细语的年轻经理。
很难想象他会骂人。“我会在下午抽时间跟他淡谈。”汤普金斯先生说，“之前，
请帮我看看这些资料，亚里士多德。我们要把它们散发到楼下的空中交通控制团队
手中，我必须对这些规范文档完全乐观——准确点说，是我们。如果这些规范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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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们点帮助，那么2000年的夏天就是一次惨败。”
就靠他们两人几乎都抬不起所有这些黑色笔记本来。汤普金斯先生把它们一本
本拾起来，放在亚里士多德的胳膊上，然后又放在自己的胳膊上，直到最后只剩下
了一本。汤普金斯先生弯下腰，把最后这一本夹在胳肢窝下面。“我们到底是在干
吗？”他大声地问科诺罗斯，“为什么要给空中交通控制系统找这些额外的工作？
我们已经超载了，贝洛克还给我们找这些新的麻烦。”
科诺罗斯的声音从那堆黑色笔记本的后面冒出来。“我们做得太多，”他说道，
“因为我们担心自己做得太少。”
奥斯曼·格拉底希还是那么温文尔雅，还是那么轻言细语。但是，他的嘴绷得
紧紧的，这就明显地说明了一切。汤普金斯列席了PMilI~A项目的周例会，同时列席
的还有PMill产品经理美莉莎·阿尔伯，格拉底希的上司。会后，汤普金斯先生和阿
尔伯女士各自端了一杯咖啡站在爱德里沃利一号楼前的院子里。
“那么，PMill—A到底怎么了？”
“噢，韦伯斯特，坏消息。奥斯曼忍受不了压力了。”
汤普金斯先生摇着头：“我不想责备他。我们让A团队人员超编，把B团队和c团
队的压力都转移给他们，这是我们的责任。现在，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会到
Notate—c或者PShopc或者QulekerStillB或者其他团队那里去看看。”
“我也是。”
“A团队的经理们就没有这种待遇。我们把他们当作牺牲品．完完全全的牺牲
品。”
“是啊。”
“这有多糟？告诉我。”
“他会变得非常尖刻。”美莉莎说道，“有时候他会大呼小叫、会红脸、会当
着别人的面训斥人。”
“你觉得还有别的事情在困扰著他吗？除了压力之外？”
“他不肯说，不过我觉得还有，韦伯斯特。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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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irk—A可以按时完工，他觉得自己将是惟一一个延期的。我想这就是困扰他的。”
“我应该跟他谈谈吗？”
“也许再过段时间，让我先跟他谈吧0’
“随便你。”
“哦，还有人开始提出调动申请了。人们要求凋离 PMillA，我不知道应该怎
么……”
“让我先想想。”
“你知道，韦伯斯特，你说A团队都是牺牲品。但是我们不应该这样想。我们应
该把它们看成训练的机会。哪怕这些工作都会失败，按时完工也毫无希望，这些团
队也能学会在一起工作。当下一个大的任务到来的时候，一个健康团结的 PMill—A
团队将是我们真正的财富。”
“我知道。我正在考虑空中交通控制项目。当这个项目到实现阶段的时候，我
们需要有能力的开发组。奥斯曼的团队并不理想——至少，他们的经验不是最合适
的——但是有很多工作他们都可以做。他们会是一大笔财富，就像你说的。”
“他们会．只要他们能凝聚成一个团队。不过，不用我告诉你：如果一堆程序
员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他们是不会形成特别紧密的团队的。现在，我对PMilj—A
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过去几天，贝琳达一直在空中交通控制系统项目组里工作。现在，她已经让项
目组的人都集中精力去研究最新的一份联邦航空局规范，是关于无线电管理系统的。
他们还无法确定如何详细说明摩罗维亚空中交通管理系统，但是很明显，这个系统
中肯定需要涉及飞机之间的无线电联系，所以起码无线电管理系统是需要的。在加
入这部分的工作之前，韦伯斯特只用了三个小时阅读了一遍无线电管理系统的规则。
“嗨，老板。”贝琳达看起来很高兴。他注意到小组的其他人都很压抑，就连
组长格列佛·门内德斯的脸上也看不到平日的热情。他看起来不太想说话。
“好，这就是今天的问题，韦伯斯特：你对这份规则怎么看？”贝琳达笑着说。
汤普金斯先生发现自己的处境有点不利。尽管他看过这份规则，但没发现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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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问题。既然此时贝琳达提出问题，肯定是有什么情况自己没察觉到。
“是规则看不懂呢，还是项目报价太低呀？”
“1．6亿美元，我已经查过了。”
“对呀。谁会在这种项目中拿出一份没人能懂的规则呢？”
“没有吗？呵呵，就让我来提一个问题试试吧。比如说，你读这份文档已经有2
个小时了。”
“实际上是3个小时。”
“那么，你肯定已经至少看过一遍了。”
“对，非常粗略地看过了一遍。然后，我又回过头来，比较粗略地又看了一遍。”
“好。请你告诉我，这个系统中接入键盘了吗？”
“唔？”汤普金斯感到有点手足无措，就好像在参加考试的时候知道自己没有看
过关键的一章，而所有的题目却都出自这一章一样。“唔，我的确没有注意到。也
许是因为我看得太快了。”
贝琳达又转向其他人：“你们一整天都在研究它，是吧？请你们告诉我，谁注意
到系统中有没有键盘？”
他们都耸耸肩。
“好问题。”格列佛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都不知道。”汤普金斯承认，“这的确是个问题，系统规格
文档总是有问题的。仅仅因为这一点不完善，你也不能证明整个文档都没用。我们
很难要求十全十美。”
“韦伯斯特，好好想想我这个问题。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多处理器硬件／软件系
统，它的数据库中有好几百个配置变量……”
“没错。你看，在规格文档中都有。这儿是硬件和软件，这儿是数据库——还
有完整的配置数据。所以，我们肯定能从这份文档中得到些东西，它并不完全是废
话。”
“但是它们从哪儿来，这些配置变量？”
“你说什么？”
“你怎么得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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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想可以从输入操作得到。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假设系统中有一个命
令行输入设备；或者也可能在初始化的时候，跟着软件一起加载进来；或者也可能
从上位系统中传过来；或者还可能由软件来检查硬件连接情况，然后自己构造出配
置数据库。”
“对。按你的说法，有四种可能性。文档中描述的，可能是四种完全不同的系
统中的一种，这取决于它的选择。但是它什么都没选，文档根本就没有说明这些数
据到底从哪儿来。或者，让我们再看看过个：哪些配置数据必须包含在数据库中？
系统可以重新配置吗？重新配置的规则是什么？怎么分配无线电频率？怎么改变无线
电频率？消息采用什么交换方式？有没有多接收方连接？……文档中都没有说明。”
“它什么都没说。”格列佛点点头，“她是对的，韦伯斯特。这份规范细则什
么都没有规定。这就是300页含糊不清的废话。”
他想在日记中写点什么，但是写什么呢？他又花了l个小时来看这些文档，很明
显贝琳达说得非常对。作为一份规格文档，它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它没有说明任何
一个问题。但是，为什么它会被写成这样呢？难道那些科学家们就这样写规格文档的
吗？还有，为什么除了贝琳达以外．他所有的员工，还有美国联邦航空局的所有开发
者都没有发现这份文档的空洞呢？联邦航空局甚至还想用它来开发无线电管理系统
呢。就连他自己，也非常希望它能给摩罗维亚的项目带来利益。为什么会这样？他
又看到了一份毫无希望的、含糊不清的规格文档，这是一个失败项目的标志。为什
么他们要这样写文档？为什么这样的文档还能被联邦航空局接受？为什么从来都没
有人发现它是在说废话？这成了一个谜：含糊的文档之谜。
在这样温暖的秋夜里，他知道贝琳达经常在晚饭后到公寓的游泳池里去游泳，
他可以到那儿去找她。她的确在那儿，在水里慢慢地游着。汤普金斯在一张躺椅上
坐下．欣赏着她的泳姿，为她熟练的转身和无穷的精力而折服。等她出来，他就要
去跟她讨论‘含糊的文档’这个问题。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打开日记本，翻到空白
的一页，写一些东西，关于奥斯曼和奥斯曼开始表现出的古怪行为——这种行为跟
贝洛克以前用来吓唬汤普金斯的行为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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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普金斯先生的日记
愤怒的经理：
。。 管理中的愤怒和耻辱是会传染的。如果高级管理者喜欢骂人，低级
管理者也会有样学样（就像经常被骂得小孩很容易变成爱骂人的父
母）。
。。 管理中的辱骂常被认为是一种刺激，可以让员工提高效率。在“胡
萝卜加大棒”的管理策略中，辱骂是最常见的“大棒”。但是，哪
有人被辱骂之后还能做得更好的？
。。 如果经理使用辱骂得方法来刺激员工，这就表现出经理的无能，而
不是员工的无能。
他还不知道这些愤怒的经理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愤怒。为什么他们会选择这种情
绪呢？比如说，贝洛克似乎始终都处于于狂暴之中．但这是为什幺？另一个谜。汤普
金斯先生本米打算在日记中记录下管理的成败，但是现在他在想：是不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