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三姐杨若柳、二姐杨芊凝和大姐杨绫仪都坐在椅子上。听见动静,她们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齐齐抬头看向大门,见到是她们,才虚脱般倒在椅子上。
“你们终于回来了!那些侍卫走了没有?”
杨芊凝挥着小手帕胆战心惊的望向门口,该不会再跟来杀了她们吧?
扶着空鱼在椅子上坐下,杨玉奴望了望屋内:“三叔呢?他回来没有?”
“三叔?那么多追兵,估计他早就……”杨绫仪话还没说完,就被空鱼望过来的眼神惊的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顿时闭口不言了。
空鱼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就往门口走,却被杨玉奴拦在门口。
“你做什么?”杨玉奴吃惊的望着她,空鱼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根本没有看向杨玉奴。
“我要去找三叔。”
“你别孩子气了,外面现在全是官兵,如果被他们抓到,三叔牺牲自己帮我们引开他们还有什么意义?”杨玉奴又惊又怕的拉住空鱼的手腕,明明想缓和语气的和她说道理,可话一出口却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空鱼手腕一颤,身子却是不动了。一直低着头的她,嘟囔了一句什么。杨玉奴没有听清楚,凑过了身子去。
她却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看向杨玉奴:“四姐,你放开。”那样冷冰冰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娇俏且带着孩子气的空鱼。
杨玉奴心中一慌,忽的感觉面前这个朝夕相见的妹妹变的陌生了,竟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空鱼拔腿就往外跑,如同放入河中的一条小鱼,灵活的扭动着身躯,竟然轻轻松松的就离开了这极为复杂的树林,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她们面前。
杨玉奴叹了口气,靠在门上,担忧的看着空鱼离去的方向。
三叔说的对,这个毛毛躁躁的丫头,根本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住的。只愿此刻那些士兵们都走远了,发现不了她才好。
空鱼此刻什么都看不见想不了,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跑,越跑越快,眼前的景物飞速的闪过,脑海中只有平日里三叔温暖的笑脸。
从十岁起,她就没了爹,自从来到杨玄珪身边,这个温厚的男人给了她另一个家的温暖。不知不觉中,她早就把他当成亲爹一般。她已经没了奶娘,不能再没有三叔!
咬咬唇,空鱼毫不犹豫的往寿王府跑,她要去找李瑁,那个温柔的男子,一定会帮她救三叔的!
“快,你们去那边查查!”
一声呵斥从不远处传来,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正朝着空鱼的方向走去。空鱼一股脑的往前冲,根本没有看见那些士兵!
眼看着就要面对面的碰上,忽然有一双纤长但极为有力的手,一把拉过空鱼的胳膊,迅速闪身拐进了一个小巷子中。
空鱼下意识的想要挣扎,耳边却传来细微的“嘘”声。
那熟悉的声音让空鱼瞬间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人将自己牢牢禁锢在身边。
这巷子极窄,身体所带来的温度令两人的脸都微微有些泛红,彼此的呼吸声近在耳边,似乎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咚,咚,咚。
听见外面盔甲发出的声响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空鱼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捣了捣他的肩膀:“人已经走了。”
李瑁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现在的状态实在暧昧,顿时倒退一步,结果一下子撞在墙上,疼的他深吸了口气。
“你没事吧?”空鱼看他皱眉的样子担心的问,李瑁苦笑着摇摇头,什么时候起,他这个自称洒脱的人也慌慌张张起来。
他抬眼看向面前脸色苍白的女子。昨日,他就被武惠妃传唤进宫,本以为又是为了政事,未曾想却知道了一件惊天霹雳的大事!
从皇宫出来,他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连一口气都没敢停歇,不吃不喝在驿站换了两匹马,在进杨府的那一刻,地上的鲜血刺痛了他的心脏。
看着满地血肉模糊的尸体,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他近乎疯狂般的找遍了所有的尸体,从内至外,一个又一个,身上的青衣全都是血,可他却茫然未觉,只是在心中祈祷不要看见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
走过一个园子,心里就升起一丝希望。或许,或许她还活着,还没有被抓住!
杨玄珪那么疼她,身为她的三叔,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抱着近乎执拗的念头,他翻遍了整个杨府,那颗提着的心才稍稍松了些。没有,杨家的女儿一个都不在,看来她们都逃过了追杀。
外面士兵们的声音传来,李瑁一个转身从后门而出,侧身躲在墙边,看着他们里里外外仔细搜寻着。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们几个弱女子,又该逃向何处,才能躲过这层层的追捕?
双手一紧,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杨府。
从杨府出来,他直奔洛阳的寿王府邸。如果空鱼被抓住,只要有杨玄珪在,必定会拼死抵抗,留给空鱼一线生机。空鱼虽然活泼好动,但毕竟是个女子,在洛阳没什么人可以帮她,除了自己。
所以,空鱼绝对会来寿王府。
果然,就在他刚到这里没多久,就看见了一个黄衣少女的身影。她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完全没看见前面那些还在搜查的士兵们。
那一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保护在寿王府,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伤到她。
在看见李瑁熟悉的眉眼时,空鱼突然鼻子一酸,眼里就禁不住在眼眶打转开来。
“李瑁……”
她竟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温热的眼泪渗透在他的肩头,透过单薄的衣物,如同触碰到火苗一般,有着细微的刺痛。
一开始呜咽的声音很小,渐渐的变大了起来,隐约间听见“奶娘,三叔”等词汇,断断续续的不甚清楚。
李瑁有些发怔,任由怀中的女子越抱越紧。过了好半响,他才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别哭,我在这里。”
这句话仿若有奇迹般的力量,让空鱼忽的觉得安心起来。
她擦擦眼泪,抬起头看向李瑁:“你能帮我找到三叔吗?他不见了。”
眼神中的期盼,让李瑁不忍拒绝。
“好。”
李瑁嘴角扬起浅浅的令人安心的笑意,他温柔的摸摸空鱼的脑袋,声音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这个世界除了你,再不会有人这样让我坚定到失控。
所以想要将你保护在我的身边,无论是风雨还是痛苦,都由我来替你承受。
作者有话要说:
☆、承认爱意
将空鱼先安置在自己的一处私宅后,李瑁决定先回京看看情况。
本打算让空鱼住在寿王府,但他不能保证寿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是否都忠心到有赏赐不去拿的程度,所以百般思量下还是将她安置在了偏宅。
皇上虽然没有下令杀无赦,但私通内宫女眷这个罪名砸下来,只怕是傻子都知道杨家是没命活了,所以下手毫不留情,见人就杀。
杨玄珪如若够聪明,想必是不会去找空鱼她们以免被士兵发现,但他也不会是个坐以待毙之人,为今之计只有进宫将实情禀明,或许还能保住空鱼她们的命。更何况就算不是为了她们,宫中还有个他牵肠挂肚的人,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
这些思考李瑁并没有一一和空鱼细说,时间紧迫还是救人要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必须给空鱼一个交代。
嘱咐空鱼不要乱跑之后,李瑁连眼都没有阖,又连夜赶回来了长安。
连日以来的奔波,饶是身子骨不错,脸上也显现出倦容,让武惠妃看到后一阵心疼。
“瑁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找个御医来给你瞧瞧吧。”
武惠妃拉着李瑁到屋子里坐下,满脸担忧的拍了拍他的手。
李瑁微笑着摇摇头,眼里却闪现出一丝焦急:“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有没有杨乐师的消息?”
武惠妃松开手,端了杯茶轻轻的啜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你问一个罪人做什么?”
“儿臣很欣赏杨乐师,得知他出了事,便去了趟洛阳杨家,谁料那里到处都是尸体。儿臣担心杨乐师也遭此不测,所以特意来寻个答案。”
武惠妃凤眼一扫,手指状似无意的点了点桌子:“依本宫看,你欣赏的不是杨乐师,而是另有其人吧?”
真当她老了,什么都看不明白了吗?
在这人吃人的后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当初那个江南水乡的柔弱女子,到现在独霸皇上的宠爱,她所付出的,远远比得到的更多,也懂得了更多。
李瑁微垂下眼眸,半响才回答道:“是,儿臣确是为了别人。不是母妃能否告诉儿臣杨乐师的现状?”
叹了口气,武惠妃用手帕轻轻沾了沾唇角:“杨玄珪与乐奴私通之事,皇上大怒,已经下令要将杨玄珪抓来,家中无论大小均入罪。瑁儿,你要知道,这臣子私通内宫女眷可是大罪,如若将皇室的什么机密传出去,要将皇上置于何地呢?”
见李瑁不语,武惠妃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繁花一片:“无论是杨玉奴,还是杨空鱼,你都忘了罢,经此一事,你与她们再无可能。”
说起杨玉奴,她还觉得颇为惋惜。那乖巧又美貌的女子,是她心目中未来皇后的绝佳人选。红颜薄命,怪只能怪她们有个不争气的叔父,爱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她身边的乐奴。
虽说乐奴只是她打小捡来的,但一直带在身边,知道了她不少的秘密,也帮她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这些事如果落到旁人的耳朵里,只怕她死上一万次都不足惜。
所以,斩草要除根,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转过身子,武惠妃看向还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李瑁:“你回去吧,好好休息,这件事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却见李瑁站起身来,青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翻飞,他眼眸中没有丝毫的犹豫,走到她面前问道:“那杨乐师现在在哪里?”他似乎认定了武惠妃一定知道。
“本宫不知道。”
李瑁抿抿唇,竟然一掀衣摆双膝“砰”的跪在了地上,声音之响吓了武惠妃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饶是冷静的武惠妃,此刻也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她走上前想要扶起李瑁,可他的双膝如同落地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今日母妃如果不告诉儿臣杨乐师在哪,儿臣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他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深黑色长发垂在身后,身材挺秀高颀,就这样直挺挺的跪着,仿若一尊雕像般。
武惠妃脸色变的难看起来。这是第一次,李瑁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
“啪!!!”
一拍桌子,武惠妃语中含着怒气:“这就是你对本宫说话的态度?”
“儿臣不敢。只是儿臣答应了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杨乐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瑁淡淡的说:“所以我一定要找到杨乐师,恳请母妃告诉儿臣。”
“杨玄珪是必死之人,你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瑁儿,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所谓承诺,是做给别人看的。如果惹恼了你父皇,你想要成为太子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武惠妃挨着椅子坐下,轻抚额头劝道。她的这个儿子虽然对功名利禄没有任何兴趣,但好在从小到大都没有忤逆过她的意思,这次为了一个女人,难道就要毁了自己的前程吗?
不行,她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只要是谁阻挡了她的路,她就要将之清除干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李瑁此刻一心牵挂着空鱼,并没有看见自己娘亲那令人心惊的眼神。
听了武惠妃的话,李瑁脸上没有出现丝毫动摇的神色,反而弯了弯嘴角:“母妃,对于儿臣而言,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欺骗,唯独不会去欺骗她。”天下之大,那个女子,却是他唯一的执念。
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青衣公子低眉敛目,情深暗藏,似暮雨春风瞬时温柔了眉眼。
从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皇宫中,看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阴谋权势,总认为爱情这个在百姓之中唾手可得的东西,在王公子弟而言却是奢望。
直到遇见了空鱼。
他第一次知道,有一个女孩会因为他的笑容而愣了神,会因为一块桂花糕而笑弯了眉眼,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就会很开心,只要对她好一分她就巴不得将自己送出去。
她就如同一汪清泉,明明没有波涛汹涌卷起滔天骇浪,却一点一点的渗入他的心头。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注满了他整个心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护她周全,让她一世长安。
连日来的奔波让他有些吃不消,加上跪了好一段时间,身子不由的晃了晃,却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武惠妃看着他的模样一阵心疼,只好挥挥袖子道:“罢了,既然你想知道,本宫就告诉你。”迎上李瑁的目光,武惠妃在心中叹了一声。
“他已经死了,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
杨玄珪竟是死了!即使心中早已猜到这个事实,可李瑁还是觉得全身失去了力气,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按照空鱼的说法,莫不是在引开官兵的时候中了招?
看穿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