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他想要『蓝色梅杜莎』?」薇妮问。
「因为他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即使他列名在每位女主人的宾客名单上。他刚刚走进这问舞厅就证明他要手镯;我想不出还有什麽事能使他今晚大驾光临。」
薇妮顺著娇安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男子和一小群人站在一丛棕榈树附近。他的衣著考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财富与地位带来的傲慢与自信。在这方面,他和今晚大部分的男客有著许多相同之处。照理说,他应该与身边的人难以区别。但不知何故,他在人群中显得相当突出,而且那种突出并非出自故意。相反地,低调的外表与态度显示他在努力使自己看来像是背景的一部分。
但她一眼就看到他,薇妮心想。她立刻知道娇安在看的是哪一个人。在充满彩色小鱼的大海里,他是一条伪装不佳的鲨鱼。
这一点和拓斌很像,她不安地心想,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香槟。
但他们两人的外型一点也不像。首先,那个陌生人的年纪比拓斌大,可能接近五十岁;其次,他的发际线退缩得厉害,突显出饱满的前额和分明的轮廓;他也比拓斌高和瘦。
「他是谁?」薇妮问。
「卫黎爵士。」娇安轻声说。
她的语气使薇妮迅速瞥向她。她很惊讶地发现娇安脸上有种感兴趣的表情,这使她想到她从未看过娇安用那种方式看任何男人。
娇安觉得卫黎很迷人。
「可恶!」拓斌咕哝。「卫黎介入这件事?」
「好像是这样。」娇安说。「还有,我怀疑他知道你和薇妮在调查这件事,他没有别的理由在今晚到这里来。」
「可恶!」拓斌放下未喝完的香槟杯。「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薇妮注视他。「你为什麽在乎卫黎?」
拓斌目不转睛地望著房间另一头的男子。「就像娇安刚才跟你说的,卫黎是极有眼光和品味的收藏家,他有满足那些品味的财源。谣传在无法只靠金钱获得他看中的东西时,他会不惜采取其他的手段和方法。」
「他创办了一家名额非常有限的高级俱乐部,」娇安说。「会员自称『鉴赏家』,只有那些收集最珍贵、奇异骨董的人获邀加入。会员总是满额,但偶有出缺时,候选人必须拿出一件合适的古物捐给俱乐部的私人收藏作为入会之用。」她停顿一下。「现在正好有一个会员缺额。」
拓斌若有所思地瞥向娇安。「你怎麽会知道?」
「因为缺额是外子一年前去世所留下的,他是『鉴赏家』多年的会员。」
「不知道卫黎为什麽还没有补足会员缺额。」拓斌说。
「也许是没有合适的候选人申请。」娇安说。「别忘了,候选人拿出的古物不仅必须是极品,还必须非常珍奇或稀罕,而那样的古物并不容易找到。」
薇妮屏住呼吸。「『蓝色梅杜莎』肯定有资格作为入会古物。」
「的确。俱乐部的博物馆从不对外开放。入会古物只要足够珍奇稀罕,我怀疑卫黎或其他会员会想质疑它的来源。」娇安注视著卫黎。「考虑到卫黎今晚在这里出现,我想我们必须假定他无意在旁边闲著、希望别的收藏家找到『蓝色梅杜莎』时,会捐给俱乐部的博物馆。卫黎打算亲自出马取得它。」
拓斌瞥向她。「你与他熟不熟?」
娇安犹豫一下。「外子在世时,他有时会来我们家作客。斐廷喜欢他,他们彼此尊敬。但我不能说我与卫黎熟识;我想没有人能那样说。」
「对,」拓斌同意。「可能没有。」
「你们相不相识?」娇安问。
「柯恒鹏曾介绍我们认识。但像你一样,我不能说与他熟识,我们在不同的圈子里活动。」
「看,他离开了他的同伴,」薇妮说。「正朝我们走过来。」
「的确。」拓斌悄声道。「你说对了,娇安。他知道薇妮和我的事。」
他们看到卫黎慢慢地绕过舞池边缘,不时微微点头为礼,偶尔停下来跟人打招呼。虽然他看似漫无目标地任意行走,但薇妮觉得他的目的地显然是他们三个所在的凹室。
「他一定会试图盘问你们。」娇安警告。「他当然会非常客气,但他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如果不想泄漏秘密,说话最好当心一点。」
卫黎在此时挤出人群停在他们面前。薇妮偷偷打量他,看出他在外表上还有一个地方与拓斌不同。
卫黎拥有浪漫派艺术家那种令人难以忘怀的眼眸。
「娇安,」他优雅地向她行吻手礼。「很高兴看到你重返社交界。好久不见。」
「你好,卫黎。」娇安以一个流畅的动作抽回手。「认不认识我的朋友?雷夫人和麦先生。」
「麦拓斌。」卫黎朝拓斌的方向点个头,然後转向薇妮行吻手礼。「幸会,雷夫人。」
当他执起她的手时,她注意到他戴著一枚奇怪的铁戒指,它的形状像一把小钥匙。她努力露出魅力十足的微笑,外加小小的屈膝礼。
「卫黎爵士。」
薇妮注意到他对她似乎不大感兴趣。他只是微微欠身,接著又转向娇安。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夫人?」他说。
娇安微微一僵,小小的迟疑几乎不可察觉。要不是一直在看她,薇妮绝对不会注意到。
「当然。」娇安迅速恢复。
娇安在跟著卫黎离开时,投给薇妮困惑的一瞥。
薇妮目送他们进入舞池。
「这算哪门子的盘问?」她说。「看来卫黎只是想跳舞而已。」
「别那麽肯定。娇安说过,卫黎的心机极深。」拓斌握住她的手臂。「来吧,这会儿无事可做,我发现我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里面有点闷,对不对?」
她随他走向通往阳台的落地窗,他们走进微冷的春夜里。
抵达低矮的石墙时,拓斌没有停,而是挽著她步下台阶,走进提灯照亮的花园。
他们沿著小径走向宅邸後面的漆黑温室,温室的窗户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薇妮思索著娇安随卫黎走向舞池时,眼中的惊讶和犹疑。很少事情能使娇安乱了方寸,但卫黎的邀舞几乎令她惊慌失措。
「也许你和娇安对卫黎今晚为何出现的猜测都不正确。」她说。
「你凭什麽认为我们猜错了?」
「我得到的印象是,卫黎的目的是和娇安跳舞,而不是打探我们的调查进度。」
「卫黎擅长隐藏他的目的,娇安可能也不遑多让。」
他语气中明显的恼怒令她吃惊地眨了眨眼。「你不高兴。」
「没有。」
「你有。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出来,你心情不好。怎麽了?你不高兴卫黎没有试图盘问我们吗?」
「不是。」
「真是的,拓斌,你在闹别扭。」
他在温室前面停下,伸手打开玻璃门。
薇妮见他打算进入时,踟躅不前。「你认为我们可以进去吗?」
「如果屋主不想让人进去,他就会把门锁上。」
「也对—;—;」
他把她拉进潮湿的温室内,随手关上门。泥土和植物的气味扑鼻而来,玻璃窗外的月光照出成排的棕榈、蕨类和其他植物。
「真壮观。」她开始沿著走道在茂叶花丛间缓缓前进,不时停下来欣赏一番。「我猜走在丛林里的感觉就是这样;希望我们不会遇到毒蛇或野兽。」
拓斌跟上她。「这我可不敢打包票。」
「你的心情比较好了。」她抚摸一片光滑、狭长的叶子。
「别太靠近。」他把她拉开。「我不认得那是什麽植物,说不定有毒,犯不著冒险。」
她恼怒地转身。「我受够了你的阴沈情绪。你到底是怎麽了,拓斌?」
他阴郁地望著她。「如果你非知道不可,看到卫黎带娇安进入舞池时,我突然有股强烈的欲望想要请你跳舞。」
就算他刚刚宣布他能飞,她也不可能更惊讶。「你想要和我跳舞?」
「我不知道我是中了什麽邪。」
「原来如此。」
「我对跳舞一向不感兴趣,」他继续说。「加上这条不中用的腿,那种运动更是不可能,我在舞池里会象个大傻瓜。」
她可以听到舞厅的音乐声远远地传来,她在阴影里对他微笑。
「在这里,没有人会看见你像傻瓜。」她轻声说。
「你会。」
「哦,但我已经知道你不是傻瓜。无论你说什麽和做什麽都不会令我觉得你像傻瓜。」
他凝视她良久,然後非常缓慢地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相识以来第一次,他们相拥共舞。
他的舞步笨拙而谨慎,好像害怕会不小心踩到她的脚趾或把她绊倒。但那不重要,她心想,重要的是远方有音乐、周围有花香和他的黑发上有月光。重要的是,她在他的怀里,时光彷佛停驻在这一刻。
浪漫迷人的场景就像她珍爱的诗集里所描述的一样。
拓斌缓慢、谨慎地拥著她在热带植物间旋转。她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陶醉在仙乐风飘、月满花香的良辰美景里。
他们来到温室另一头的小凉亭,他停下来搂紧她,亲吻她的粉颈香肩。
「拓斌。」
甜蜜的急切在她体内升起。她环住他的脖子,抬头迎向他的唇。
他的吻令她无法呼吸。
他把小衣袖褪下她的手臂,把低领上衣拉到她的腰际。他有力的双手以出奇的温柔覆盖住她的酥胸,他的拇指轻擦过她的乳头,使她情不自禁地颤抖。
他坐到铺了软垫的凉亭长椅上,拉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伸进她的裙子里,沿著她的小腿往上游移。当他的手掌温柔地覆盖住她时,她的头往後仰。
他的手指滑进她的体内,停在紧绷的欲望核心中。她深吸口气,开始抵著他的手移动。
他解开裤裆。她用纤纤玉手握住他,拇指轻抚过硬挺的顶端。
他发出愉悦的呻吟。
「在这种时候,」他在她颈边低语。「我无法怀疑你的催眠能力,你总是弄得我神魂颠倒。」
「我或许是训练有素的催眠师,但你简直是魔法师。」
月光和魔力包围住他们。
11
这是她在斐廷去世後第一次跳舞。
随著卫黎旋转,娇安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她从未想要再与任何人跳华尔滋,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喜欢和斐廷以外的男人婆娑起舞。但这会儿置身在他危险的朋友怀里,她却感到陶醉不已。
「你的衣裳好别致,夫人。」卫黎说。「但我无法不注意到,尽管斐廷辞世已经一年,你还是穿著居丧的颜色。」
「我想念他。」她静静地说。
「我了解。我也想念他,斐廷是我的朋友。但我不得不说,我不相信他会希望你下半辈子只穿黑色或灰色。」
她不知该说什麽。直到不久前,她甚至没有想要结束守丧,她认定自己会一辈子活在悲伤中。但是薇妮和拓斌破除把她困在黑暗中的魔咒。他们解开斐廷死因的谜团;那些困扰她几个月的问题终於有了答案。
「再说吧!」
卫黎微笑,显然暂时满足於她的答覆。他带著她再度滑移、旋转。
他的舞跳得很好,她心想。她放松下来,陶醉在曼妙的舞步和他强壮的臂弯里。
「你结识了一些有趣的新朋友。」卫黎在片刻後说。
那句话把她猛然拉回现实之中。这可不是愉快的梦境,卫黎做任何事都有理由,她必须提高警觉。
「我猜你指的是雷夫人和麦先生吧!」她圆滑地说。「他们确实有点与众不同,但我喜欢跟他们交往。」
他低声轻笑。「那无疑是因为你也相当与众不同,夫人。」他停顿一下。「我对雷夫人一无所知,但麦拓斌那个人的谣言倒是不少。」
「真没想到你会是那种听信流言的人。」
「你很清楚我非常注意特定种类的流言,就像斐廷一样。」
「那些谣言怎麽说麦先生?」她问。
「其中一则说他在战争期间当过间谍,另一则说他以非正统的方式谋生。」卫黎给她心照不宣的一瞥。「我相信他接受委托,替不愿和保安官打交道的人进行秘密调查。」
「非常特殊的行业。」
「的确。」
「但无疑也相当有趣。」
卫黎耸起眉毛。「据说他和可能是他密友的雷夫人正在找寻某一件骨董。」
「啊!」
卫黎一脸饶富兴味的表情。「那是什麽意思,夫人?」
「只不过是你会提起这件古物,可见得你也在找寻它。」
他故意长叹一声。「心机对你不管用,夫人。你太了解我了。」
「正好相反,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但讲到稀世骨董,我倒是了解你的一些爱好。」
「对,那当然。你我和斐廷以前经常谈论收藏的乐趣,我想你也算是专家了。」
「专家不敢当,但听你和斐廷讨论比较你们的收藏使我学到不少古物的知识。」她说。
「你还继承了斐廷斐然可观的收藏,对不对?告诉我,夫人,你打算增添一二吗?」
让他继续猜,她心想,什麽也别泄漏。
「如果那是在拐弯抹角地问我是否打算得到『蓝色梅杜莎』,那麽我还无法给你答案。我还没有打定主意。」
「原来如此。」他在舞池边缘停下,巧妙地把她带进隐密的凹室里。他的手仍然放在她的臂膀上。「我不希望发现自己直接与你竞争。」
「但那个希望无法阻止你在必要时那样做,对不对?」
他以微笑回避那个问题。「还有一个情况令我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