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毅看我半晌,终於无奈地躺了下来,一挨枕头,他就睡了过去。
一场又一场的打斗和两天三夜没有合眼的担忧紧张,只要是个人就难以承受,即便他是武功绝世的魔教教主。
我歇了一会儿,慢慢支起身子,披了外衫,下了床。走到门口,看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封,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沈睡的楚天毅,我打开信,匆匆扫了一眼,塞进了袖子里。
、(12鲜币)第二十五章
我回身从包袱里翻出几个药瓶,从其中一个朱红色的瓷瓶里倒出一枚红色药丸,仔细闻了闻,吃了下去。这是能暂时聚集内力的药,对身体损伤极大,但此时也只好用了。
我悄声走到床边,在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中掺上解百毒的药粉给楚天毅闻了闻,确定他睡得更沈以後,我喂他吃了解药,在他的周围撒上了毒药,以免有人心存不轨靠近他。
我又在屋子四周转了一圈,撒上毒药,才穿了披风,蹑手蹑脚地推门离开。
一路加快脚步,直到了城外的竹林。初春的寒气仍是很重,我浑身微微地颤抖著。
到了竹林里,向深处再走一点,便看见了一座小亭子。
我随意拂去了石凳上的灰尘,坐了下来。
四周寂静,忽然,一阵急速的破风声从我的脑後传来,我瞬间转身抬手挡住这强势的进攻。
一张如花的娇颜展现在面前。乌发如绸,有几绺垂下,杏眼微挑,带出一股说不出的娇媚动人,鬓角簪著一朵大红的牡丹,不显庸俗,却更衬得人比花娇。
我微微皱眉,这女子正是魔教四大堂主之一,花依依。她来这里做什麽?那封信是她送去的?那为什麽要那样写?
我挡住她的招式,她也不以为意,反倒一个反身,退出几步,倚在了亭子的柱子上,笑盈盈地看著我,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杀意。
“你的武功……果然没有被废。”她的嗓音柔柔的,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面无表情道:“是没有被废,那又关花姑娘何事?”我这武功和内力都是靠那枚丹药暂时支撑著,定不能让她看出破绽来,不然时辰一过,我若是还不能离开,那必死无疑。楚天毅现在十分劳累,而我又是个废人,这样的两人不堪一击。
花依依笑笑地看著我,媚惑的杏眼一眯,“是沈公子好眼力,还是我太美了,才让公子一眼认出来的?呵呵……说起来,你就这麽瞒著教主,不怕他知道了抛下你?”
我勾唇笑道:“我倒是巴不得他抛下我。”
花依依一步一步聘聘婷婷走到我身边,微俯下身,半靠近我的怀里,我没有推开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刚才挡住她那一招时,已中了她掌上的毒,若是平时,只需三成内力便可解毒,但如今,虽然恢复了些内力,但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要更废些功力与时间,此时若是抬手,难免会暴露出我的虚弱。
她嫣红的唇凑在我的耳边,声音很低:“沈公子……很珍视寒山剑呢。”
我心下好笑,道:“天下第一剑,谁不珍视,谁不想要?”
她看我一眼,笑得有些怪异:“你想要寒山剑,所以欺骗了教主?”
我正欲开口,她的双手却慢慢抚到我的胸前,语气暧昧道:“若是依依求公子带依依走,公子可愿意?”
我的胸前窜起阵阵凉意,面上却含笑道:“依依姑娘何出此言?”
花依依娇美的容颜现出一抹轻愁,眼角噙了一滴泪,实在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我却知道,这是一朵真正带毒的花啊。
她伏在我的胸前,带著哭腔低声道:“依依实在是过够了刀光剑影的日子,这样的打打杀杀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不知道哪一天会死,也不知道为谁而生……”
──也不知道为谁而生。
我的脑海中恍然闪过前世灵遇的这句话,他眼底的哀痛愁思,与深深的无奈,让我无法释怀。
“公子……”她轻轻唤了一声。
我却是没听见她的那些话,只得应了一声,淡淡笑道:“依依姑娘怕也是为了那寒山剑吧。”
花依依含水的眸子一转,笑道:“便是没那把剑,我……也是愿追随公子的。”
我笑道:“不怕你家教主杀了你?”
花依依笑道:“公子不会保护我吗?”
我不答话,笑著看她,心底却在盘算著脱身之计。
她忽然整个人躺倒在我的怀里,勾住我的脖子,唇瓣如花,慢慢靠近,我浑身一颤,正要退开,却身体僵硬,原来花依依竟点了我的穴道。
她的唇凑到跟前却不吻上来,只是微微翕动,道:“沈公子……真的不愿意要依依吗?我们带著寒山剑离开这里……不好吗?”语气是说不出的委屈,但我却浑身发冷,因为她的手正紧紧贴著我的心口,而她的手心,是一把柳叶飞刀。
私心下我仍是想活著回去,毕竟楚天毅在客栈里还不知是什麽情况,看现下花依依的表现,莫不是魔教出现了内贼?
我强忍著心中的厌恶,摆出一副瞬间恍然,又痴迷不已的面容,定定地看著她,嘴角挑起一抹轻佻的笑容,语气调笑道:“承蒙依依姑娘不嫌弃,自然是最好。”说罢,就闭上眼,去吻那双早已等待的红唇。
然而,只在一瞬,唇未吻到,一个重重的耳光却打在了我的脸上,将我掀翻出去,一下子冲开了我被封住的穴道。
我摔在亭外的空地上,半边脸火辣辣得麻胀著,一口血吐了出来,另半边脸出奇的苍白。
我费力地撑地站起来,看过去,只看见楚天毅一身黑衣无风自动,浑身杀气逼人,强烈的愤怒使他英俊的面容冰冷到了极点,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我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麽。
我强运起一股气,站直身体,擦去嘴角的鲜血,淡淡地看著他:“是你设的计?”我状似平淡地问,心底却翻涌著强烈的情绪。
楚天毅冷硬的声音蕴含著压抑的怒气:“正是。”
我问道:“你不信任我?”
楚天毅冷冷一笑,道:“你值得?”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平复心底一瞬间上涌的酸胀,勾唇道:“既是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天毅的眸光一动:“你没有什麽要说的?”
我调转视线看了眼依旧笑盈盈的站在楚天毅身边的花依依,本欲开口的解释全都咽回了喉咙。他本就怀疑我,才这样试探我,花依依不过是动了小小的手脚而已,她向来最忠心,只是怕我连累楚天毅才会这样做。如今就算我解释,又有什麽用?只是讨人嫌罢了。
我摇了摇头。
楚天毅的手瞬间抬了起来,一把利剑射出直刺向我,我神色淡淡地看著他,任由急速飞来的剑直刺入左肩。强大的冲击将我向後逼退,利剑穿透我的左肩,将我钉在一棵竹子上。
自始至终我都波澜不惊地看著他,他却转过身去,仿佛一下子熄灭了所有的怒火,只淡淡道:“你走吧,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语气仿佛陌路。
肩膀被穿透骨肉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撕裂煎熬。
我的心脏一阵阵抓紧,几近窒息。
我垂下眼,用力将肩膀上的剑拔出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後,我擦了把脸上的冷汗,没有将剑扔了,反倒握在手里。
然後我解下披风,丢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从上面踏过,向竹林外走去。
我知道,那件披风是他买的。我还知道,这整个过程他都在回头看。
出了竹林,我用尽最後的气力使出轻功在山上狂奔,到半山腰,终於坚持不住,摔在了地上,口中止也止不住地流出大量的鲜血。我甚至有种会就此血尽而亡的感觉。
等到身体里乱刀割过般的剧痛终於停止,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1鲜币)第二十六章
我被硬生生冻醒过来,浑身冰冷得几乎冻僵,我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夜色已然降临,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周围是一大滩早已变得暗黑的血。
我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还能指望一觉醒来有人救我吗?
掐指算算,过了今日,我本还有半个月的命可活,但是强得内力,损伤极大,看我这副样子,估计也就是这三五天了。
我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却实在是太冷,只得费力站起身来,向前走去,走了没多久,实在气力不济时,却忽然听见有细细的水声,嗓子有些干痒。
我靠著一旁的树干歇了歇,便继续向前走,没几步就看见一条清凌凌的小河。
我坐在河边,洗了洗脸和手,月光清冷,从树叶间的缝隙落下,直落进水底。
微亮的光使我足以看见自己的模样,苍白中透著青灰的脸,半边脸还有著红色印记。一身白衣全变作了暗红色,血腥气很浓。
这是在夜里,还是深山中,我一身血气难免不会招惹来猛兽。
我低头想了想,伸手探了探水温,却意外地没觉出冰冷,反倒有些温暖。看来是我身上太冷了。
我脱了衣服,将衣衫扔得远远地,下到了河水里。
水很浅,我站在水中,将头靠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抬眼看著天上凄清的月亮,心中有些迷茫。
我感觉这一切实在是太乱了,从前世楚天毅与沈灵遇的纠葛,到今生我变为沈灵遇与楚天毅种种纠缠,似梦非梦,似真非真。如果刨除这一切,我的脑海中只是一片空荡。
为谁而生?
有多少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又有多少人会得到答案。只是无论怎样的回答,都不是正确的。因为这问,本就无解。你问你答,都是人在做,命运袖手旁观。
月光倾洒在我虚弱的身体上,我心底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释然。
如此离开,不也是最好吗?
世间种种,一念而过,何必执著?
不知道我什麽时候竟也有了这样的领悟。
我闭上眼,在河水中静静地泡著,脑海中渐渐昏沈。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一个男子轻佻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哪里来的病美人,这可得让爷好好玩上一番才好……”温热的气息铺洒,我心底一惊,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渐渐抽离,最後只知道身体被人抱出了水面,一双温热的手摸了上来,便不省人事。
我再次清醒时,眼前一片黑暗,我动了动身体,说不出的酸疼,心中一冷,却发现身下那个地方并没有什麽不适。疑惑间,却听见推门的声音,闻声望过去,依旧一片黑暗。
我心下已隐隐猜到,估计这双眼睛是看不见了。
一人的气息渐近,温热的手指碰了碰我的脸颊,男子轻浮的声音响起:“你醒了?可好些了?”
我漠然道:“你是谁?”
男子的声音含著笑意,却是轻佻无比,“我不介意你叫我相公。”
我冷笑道:“你配?”
男子笑了一下,气息到了我的面前,声音微哑道:“我配不配……你昨夜还不知道吗?还是我对你太温柔了,让你忘记昨天的疼了?”
我心中一紧,却不动声色道:“你昨夜没有碰我,不是吗?”
男子轻笑:“你只在暗示自己?你身上不疼,可是我那些宝贝灵药的功劳。”
我只觉得心中轰然一震,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男子伸手去解我的腰带,我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待到衣衫将要褪下时,我狠狠一口朝自己的舌头咬下去。
血腥味弥漫口腔,男子将自己的手指从我的嘴里慢慢拿出来,然後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我的身上,语气仍带著轻浮的笑:“今日你还带著伤,我就不动你了,你可别想著寻死。你大概不知道,我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阎王杀。你便是死了,我也照样救得回来。”
阎王杀,隐匿山林的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人,据说他一身武功堪比魔教教主,一手医术不输莫如是分毫。
他说的似真似假,我不想去分辨,方才那一下费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躺在床上喘息著。
片刻後,他推门离去。
我独自躺在床上,瞬间浑身冰冷。
如今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连说两句话都要费半天的力气,想死都不能,只能任人宰割,沦为他人身下的禁脔。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此,还不若在林中被野兽吃掉。
我睁大空洞的眼睛。
阎王杀每次来,不是为我带饭,就是调笑於我,然後将我打晕,等到我再醒过来时,身上无一处不是酸痛。我的心中整个空了,彻彻底底成了行尸走肉。
又一日,我身上的疼痛让我醒过来,睁开眼,却忽然是刺眼的光明。我眯著眼适应了光线,才看向四周。简单的摆设,朴素却干净。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层层叠叠的竹林。外面晨光熹微,虫鸣鸟叫。
我心中在这几日来第一次起了一丝波澜,我竟然恢复了?
动了动身体,除了酸痛之外,竟是舒爽轻利得很。
我毫不费力地下了床,脚仍是有些虚软,大概是在床上躺了太久的缘故。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四下看去,青竹挺拔,晨光恣意,却是个好住处。多日来心中的积郁得到了些缓解,却仍是沈重。
他救了我,便是如此,又能如何?他同样做了他不该做的事,这世间除了楚天毅,我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他人压在身下肆意妄为!我既然杀不了自己,那杀了他,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