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伊兹密的话语也冷了下来:“父王正值盛年,我是他的儿子,亦是他的臣子。我在这里,怎会容你再逃开,不要想些违背规矩的事情,现在去把自己洗一洗。”
伊南娜撇撇嘴,兀自进了浴室。这里和比泰多宫廷里的坐式浴盆不同,伊修塔尔神殿里引的是山上的泉流,祭祀的神女也很会享受,沐浴用的是亚述人和巴比伦人的精华技术。水井、滑轮、吊桶,青铜格子窗和风扇,淋浴室、浴池桑拿室,简直应有尽有。伊南娜却无暇享受,她跟个猴子一样在浴室里蹦着,然后又用桶里的水把自己尤其是下身冲洗得干干净净。
伊兹密看她轻快地离开自己的背影,突然想象这双鸽子一样的脚在小溪里玩乐,在草地上奔跑,何以就这样埋没在比泰多王宫里长而无趣的推罗紫绒地毯里。
他突然不忍心重蹈父母的覆辙,让伊南娜看着自己不得已在众多女人间周旋,而即便他母后那样的地位超群,也不过是个白日肃容冷淡、晚间对月空叹的女人,更兼之心狠手辣,对后宫女子暗地的手段绝无一丝宽厚。
伊兹密每每都不敢相信,那个姆拉嘴里曾经的哈梯族的珍宝、安纳托利亚高原的明月般的公主,竟像是已经耗尽了生命,在冰凉的夫妻关系和最后的一点政治利益中形如枯槁。
王的座位下,有兵刃的铿锵、战车的烟尘、俘虏的惨叫和权柄的震慑,但绝容不得丝毫的温情。后宫的女子们在白日的利益和夜晚虚伪的缠绵后,都不会得到她们男人心底真正的眷顾,却不得不爱着唯一至高的权力。
因为王会决定她们的生与死、贵与贱,这些女人眼睛里流动的永远是金子和宝石的光芒。伊兹密自问为何伊南娜偏偏是不同的,答案是那么讽刺,因为她什么都不爱。她在这个夜里所给的,也许仅仅只是她的身体。
伊兹密抬手遮掩双目,他既舍不得她走,又不能再将她当做自己身边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附属品,他左右为难,干脆闭了眼睛,听着浴室内隐隐约约传出的水声。
他与伊南娜相遇是那等情况,伊兹密只图长久相对,如涓涓细流一般交融交汇,想必是最能生情的法子,而且女人多半心软,尤其是伊南娜这样倔强的,强来未必有效,却可能偏偏吃那软乎的一套。
可她不肯留下,不知自己慨然割舍,她会否会记得自己这点好?
想到此处,他反而呼吸越发平缓,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伊南娜顶着湿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恰恰是这幅美男春睡图,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拿脚尖把扔在地上的衣服勾过来,手忙脚乱地套上,才蹑手蹑脚地往那张床摸去。
伊兹密双目紧合,胸膛缓缓起伏,一只手臂还放在她之前睡过的凹痕上,露出一副伊南娜从未见过的好梦酣睡、毫不设防的模样。
伊南娜犹不敢相信,轻轻唤了一声“伊兹密”,见他只是在梦里皱皱眉头,却丝毫没有要清醒的迹象,便咬咬唇,往门边挪去。
透过门上的“猫眼”,伊南娜见到之前那群神官全都七倒八歪地躺着,男人精疲力尽,女人凌乱不堪,若伊南娜要走,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伊兹密是真的睡着了,这个时时自醒、身体早被训练出风吹草动都要警惕的战士,就这样睡着了?莫不是男人出了货真有那么累?
但门外昭示的自由容不得她多想,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床上的人,毅然决然地无声拉开一道门缝,纤细的人影飞快闪了出去。
而被她遗落在身后的人,熟睡的姿势一点没变,只那琥珀色晶璨眼睛已经睁开,徒留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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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王子一夜之间被阿波罗男子医院看好了,效果显著,娜娜带了个纪念品走……
今天在外面,没法做图链,一年一次完成了,要是连着看两章的同学估计油腻死了,哈哈
77章
伊兹密其后再没能睡着;那曾经蕴含了两个人体温的床铺渐渐冷去;黎明渐来;四边墙上照明最为持久的松脂明灯也无法驱散室内的凄清与寒凉;让人再也躺不住。他便起身整了衣袍;要人进来伺候。那些门外不堪入目的杂乱场面被侍人们迅速收拾了个干净;不然伊兹密踏出去的时候真怕无处下脚,踩了这个人的脸或是那个人的屁股。
这样的情状,让伊兹密确信伊南娜的逃跑一定十分顺利;这些纵情声色了一晚的神官们就像待宰的鸭子一般,褪了毛肉生生地被扔了一地。虽然他心里止不住地微疼;却仍要感谢这座神殿的主人没有将这令人反胃的信徒送到了自己的床上,而是全了自己的心愿。
伊兹密却不知恶心人的事情还在后头,离开正殿他回了给王族特别布置的临时居所,早饭的香浓味道从屋子里飘了出来。他一手推开门,却看见坦塔利亚裸着半个胸部,正坐在比泰多王的腿上,往他嘴里灌着清甜的蜂蜜调和的甜麦酒,胡子上都闹得淅淅沥沥。胡瓦力一手搂了她的腰,一手原本拿着个白面饼,这会儿急色地去揉女人的胸口,把个柔软的面饼糊满了那团白油。
这本是寻常的情景,即使现在胡瓦力扒开坦塔利亚的双腿把她在桌上办了,伊兹密也不会很惊讶,他原也没有指望自己的父王能在这座淫荡的神殿里洁身自好。只是看着坦塔利亚那肖似的外表,伊兹密宁可那张白面饼糊的不是胸口,而是她那张让人看了就不悦的脸。
见有人推门进来,胡瓦力正想斥骂一声谁这么不懂规矩,结果色目好歹没瞎,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便讪讪地想抓把胡子,才发现自己满手饼子末,急智地又在坦塔利亚的丰润胸口揩了个干净。坦塔利亚娇声抗议了几句,被比泰多王不耐烦地瞪了一眼,才嘤嘤地止了声。但一双深棕近黑的妙目却不无得意地看着进来的伊兹密,明明就连眼睛的轮廓都差不离,可偏偏这双眼睛里的光芒却让伊兹密彻头彻脑地厌恶起来。
“你可回来了?!”胡瓦力上前,用一种代表着心虚的热情态度把伊兹密拉着坐到一份未动的早餐前,飞速地将伊兹密打量了一遍。气色上佳、神情有点慵懒但眼神更为沉静,袍子底下是什么情况看不分明,但脸上还红红的,身上有种薄荷水也洗不去的□后的特有的味道。
胡瓦力大笑起来,心头便彻底放下。他到底快四十岁的人,陪着坦塔利亚不要命地玩了两场,就此便睡了过去,待到睡醒发现自己没在祭祀前做出弥补的时候,太阳都升得老高晒他的屁股了。
召来心腹再三确认才晓得昨晚伊修塔尔神殿没出任何乱子,他之所以不肯提前告诉伊兹密祭祀的方式,就是怕这洁身自好过了头的儿子不愿就范。但昨晚喝了药汁,又是一群人在眼前表演群众真人秀的情况下,天神也该受不了了。胡瓦力思前想后,推测伊兹密当时神志不清忍不得,随意拖了一个就解决了。反正这神殿里的人都是供奉伊修塔尔的,拉哪个上床都没关系,只要别是男人就行,胡瓦力奸笑一声。
伊兹密却直点当前的核心问题:“父王,您腿上的似乎该是我的妃子。”
“啊哈哈!”胡瓦力没料到儿子如此直截了当,也不遮遮掩掩了,拍着坦塔利亚的屁股道:“你是不晓得,你跑去逍遥快活了,我可乏味得不行,我哪天都不能缺了女人呀!坦塔利亚甚得我欢心,能解君王愁闷也是大功一件,如此我便想召她回宫陪伴左右。但毕竟先前是给你找的,也要知会你一声,今日你必得带个女人回去,昨晚你和谁过的,就封个名分了事。”
他睡的就是自己的侧室,只是那人哪里肯跟自己回去?伊兹密不语,坦塔利亚见比泰多王果真为自己准备了名分,心里欢欣不已。且胡瓦力嘴里说的是“知会”而不是“商量”,就是态度强硬的意思,伊兹密王子虽身份贵重,到底不能和自己的情郎相比,坦塔利亚一夜爽快更兼寻得一个大靠山,心情之好已经不能在面上克制下去了。
她甚至假意娇滴滴地恳求:“王子殿下,我虽身份低微,但求您不计前嫌,全了我爱慕陛下的心意。”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说得好像伊兹密心里对自己的父王万分记恨一般,伊兹密怎么不知?这相似的皮囊下,却是个丑恶不堪的红粉骷髅。莫说许她进宫了,伊兹密现在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受罪。
他面上却不显,仿佛云淡风轻一样:“你能讨得我父王的欢心,让他彻夜玩得畅快,的确功不可没,我这做儿子受些委屈成就孝心又算什么?不过是个女人,听凭父王的安排就是,坦塔利亚,只是你要入宫,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话直接把坦塔利亚定位在了玩物的位置上,把个跪在地下的娇女气得嘴唇发白,胡瓦力却只听到儿子没什么意见,便示好地递了一大块烤得香喷喷油滋滋的羔羊肉给伊兹密,让他配着面饼吃,一边示意坦塔利亚赶紧跪过去,让伊兹密称了心意,他们两人也能皆大欢喜。
坦塔利亚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贴着伊兹密的袍角就跪了下去,只是想着自己就将是个王的女人,名分不过咫尺之遥,也不谄媚奴颜,反而大大方方地瞅着伊兹密。只这青年男子却和初见时那一面,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原本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深潭被人撩起了丝涟漪,带起股微风吹进了旁人心里。
坦塔利亚靠得近了,还能看见他颈侧有道不明显的抓痕,分明是女人的杰作,生生带出些让人神魂颠倒的诱惑。
这本是阿勒山顶上遥不可及、“冻”人心魄的冰雪,如今过了一夜,却化成了春日里潺潺的小溪,诱得人恨不得掬上一捧含进口里。坦塔利亚不由地记恨起昨夜自己丢弃的位置,不晓得被哪个好命的补上了。
她那阴暗的两厢都放不下的猥琐心思,伊兹密如何不知。他拿起桌上父王惯用的片肉的腰刀,手腕极稳地一沉,刀面上就片下一层薄透盈光的肉来,他就着刀剑送进嘴里,眼见坦塔利亚着迷的眼神令父王也不耐起来,便假意道:“你且靠近些,我这要求一点不难,你必定做得到的。”
坦塔利亚就像喝了神殿的圣水一般,双手往伊兹密的膝盖上爬去,连带着脸也往上凑,却不知道把自己摆在了砧板上。伊兹密像钳子一样的手紧紧地捏了她的下巴,手上又是极稳地一沉。坦塔利亚脸上一凉,那刀子太快、伊兹密技术太好,她一时竟没觉得疼,只是那血流了满脸满地、糊住了她的双眼和嘴巴、也铺满了捏着她下巴的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两个男人都是战场上混出来的,这不过是小意思,胡瓦力也只是一愣,见着小美人顷刻成了恶鬼,随即怒道:“伊兹密,你这是做什么?!”
伊兹密也不怂:“父王,这便是我的要求,她若要进宫可以,只是不能带着这张脸。带着与我第一侧室神似的脸,侍奉的却是您,岂不是丢尽了我们父子的脸?她何德何能,敢和苏卡姆姆长得一样?她不配!既然她这样爱重您,愿常伴您左右,一张脸皮有什么舍不得的?”
胡瓦力顿时语塞,他只顾着自己痛快,也不把死人放在眼里,哪里想到回了宫要闹出多少笑话来?如此这般,他倒是恨起存心勾引自己的坦塔利亚,庆幸伊兹密不爱女色,不至于犯下这些错误。
他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伊兹密出去。坦塔利亚只能又匍匐着爬到胡瓦力的脚下,因为一动嘴巴就是钻心得疼,她只好抱着胡瓦力的脚不放以示救命,胡瓦力抓着她提到眼前,坦塔利亚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割断了喉咙。先不说她如今面目狰狞,胡瓦力深知女人的怨恨有多强,若是他放任她活下去,她在女神面前诅咒比泰多王族可是后患无穷,胡瓦力甚至觉得自己了断了她的痛苦是至高至善的仁慈之举。
坦塔利亚的结局伊兹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父王虽爱女人,但在床上扼死的也不在少数,有刺客、有间谍,甚至有些只不过为了追求快感,如今都成了哈图萨斯郊外树林的肥料。
神殿外已经等着国王和王子的仪仗,准备迎接新出炉的侧室回宫,一众神官如今已经不复昨夜的癫狂,好像那时不过是被附了身一般,全都面容肃穆地等着贵人出现。伊兹密见昨夜歇息的神殿正被低等神官们打扫,一个鼻头上长满雀斑、梳着两根粗辫子的女孩正吃力地抱着脏了的床单出来。别人或许不注意,伊兹密却敏锐地看到了床单上的片片污迹还有显眼的一点红色。
他突然觉得山风都柔和了起来,便招手让那女孩过来:“今年几岁?”
那女孩哪里见过伊兹密这样形貌不输神灵的贵人,激动得膝盖发软:“11岁。”
伊兹密想着年龄小也好,就当宫里养只猫狗,便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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