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感觉出来了吗,他的魅力。”
蓝二少耸耸肩,拿开几乎是半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圈,随手扔在角落,一边心不在焉地道:“长得倒是不错……”想到刚刚的滋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有些后悔就这么放他走了。
“就是气质太糙,有待调教。”
“阿……嚏!”与此同时,与西门肩并着肩走在回家路上的沈放,毫无预警地打了个威武雄壮的喷嚏。
下意识地,西门就想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可手刚刚碰到纽扣,就想起之前他这么做的时候,被沈放痛批的情形。
于是他这次学聪明了,知道事先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你冷吗?”
沈放揉揉鼻子:“不冷啊,现在才是秋天的说,难道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西门:“很有可能,毕竟你树敌太多。”
沈放纳闷:“我什么时候树敌了?我明明一直都很和蔼可亲、友爱互助的啊~”
西门:“你嘴太欠,历史又不纯洁,老实说,你能活到现在还不被女人弄死,已然是个奇迹了。”
沈放:“……”
好一记漂亮的全垒打,噎得他完全无言以对。
月黑风高夜,基友出柜天。
西门瑞见四下无人,悄悄将手掌覆上了沈放的,十指交缠,五指相扣。
“嘶……”沈放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脸孔皱成了一团。
西门这才注意到,在沈放右手的大拇指尖,有一处不明显的伤口,正汨汨地向外渗着鲜血。
他立刻紧张地抓过来近看,发现指甲盖上裂了个口子,正好延伸到皮肉的地方,尖利的断口向内翻折着,血液就是从这个裂缝中流出来的。
五指连心啊……想到这片半断不断的指甲盖,时不时地戳向沈放脆弱敏感的指尖,他就不由一阵感同身受的心疼。
他皱眉问道:“什么时候弄的?”
沈放支支吾吾道:“就刚才……”
见他眼神躲闪,前后左右转着圈,就是不敢看自己,西门不禁开始怀疑其中的内情。
他捏住沈放的下巴,迫使他凑向自己,继续追问:“到底怎么弄的?”
“……”沈放脑袋一扭,甩开了他禁锢着自己下巴的手,忸怩道,“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西门举爪,对天发四:“我不生气,要是忍不住生气的话,就诅咒我变成林达的同类。”
沈放:“……这么毒,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老实说世界上有一个林达就够我受了。”
西门一眼识破了他的诡计,严厉喝道:“休想转移话题!你到底招不招!不招,回去颠鸾倒凤四十八手伺候!”
沈放菊花一痛,底气瞬间泄了,“我、我招!我连我七舅老爷他太公的闺女的同学的姨婆的妯娌从良前做过秦淮名妓的事儿都招……是、是蓝二少咬的。”
听到那个“咬”字,西门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理智”这件东西了。
他恨声道:“怎么咬的!”
沈放满脸冷汗直流,恨不得挖一个坑将自己埋进去,可是两条腿偏偏像被施了定身咒,钉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他不是喝大了发酒疯嘛,你也看到了,根本就把我当成了女人一通乱亲。亲啊亲的,不知怎么就亲到手上来了,又不知怎么就咬了一口,谁知道他这么狠,直接咬断了我半块指甲。我当时连痛都没来得及感觉,就被你拎了出来,然后一不小心就忘了……”
话说他是嗜血怪吗,还是虐待狂?
一般人调情都是点到即止,为的不过是接下来的好戏,怎么这人却是反过来的?
一开始就这么拼,后头还能有力气干活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绝顶高手绝世“武功”的冰山一角……
通常,人们总喜欢想象上流社会华丽的生活方式,揣测高门大宅中的那些腐朽秘辛,然后得出结论:果然有钱人的大脑回路就是不一样。
沈放越脑补,就越觉得,蓝楚扬这个人,是个谜。
“不能就这样放着它不管,勾到毛衣的话,会造成二次伤害。”
语毕,趁沈放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之际,西门握紧他受伤的手指,凝神聚力,迅速一扳,拔掉了那块多余的指甲。他的手法十分漂亮精准,如果拔的不是自己的指甲,恐怕沈放都要跳起来鼓掌了。
而悲催的现实是:他痛得大叫一声,浑身抖如糠筛,惨遭蹂躏的手指在空中疯狂地挥舞,似乎妄图就这样甩掉它。
西门在一边看着他几近自残的行为,忍不住上前,一把握住他挥舞的爪子,含住了兀自凌空飙血的指尖。铁锈一般的腥气在嘴中慢慢化开……
确实不太好吃,他想。
为了避免再次弄疼沈放,他没有吮吸或者舔舐,仅仅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含在嘴中,用温暖的口腔包裹着对方脆弱的敏感(好像有不得了的东西混进来了)。
“KAO,你干嘛!”沈放顾不得疼痛,赶紧转头观察四周,发现的确没有人,才拼命开始抽手指。可对方握得很紧,他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西门不满地抬起眼,瞪目而视。那眼神仿佛在说:闭嘴!
于是沈放终于红着脸,乖乖地闭嘴了。
良久,“不痛了,真的不痛了,老爷们儿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你就松口吧。”沈放又努力抽着手,谆谆劝道。
西门眨眨眼,目光在他的脸上仔细观察了一圈,确定他已经差不多没事了,才依言松口。
沈放抖抖被彻底濡湿了的手指,有些无语。
西门:“真的没事了?”不是他太操心,而是沈放的工作不比寻常,漫天的黄沙与工业垃圾另工人们长期处于恶劣不堪的生存环境中,虽然受伤在所难免,但如果造成破伤风或者其它细菌感染,会来得比一般感冒发烧更加严重。
而且,手指的伤是很影响工作效率的,尤其搭脚手架这种手工活,进度一般都是一环扣着一环,落下一天,之后的计划就无法顺利进行。可以说,沈放的这双手,算是整个工地里最值钱的一双了。
沈放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安慰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换你剥掉半块指甲试试!
西门将他受伤的手捧在掌心,轻轻哈了一口气,放在怀里愈加心疼道:“手都伤成这样了,明天就请个假吧,再怎么说,你也是因为老邓才蹚的这趟浑水,他会理解的。”
沈放摇头道:“不行,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随便请假。”
西门:“怎么不行,你真以为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
——关心则乱,他的语调并不高昂,内容却有些口不择言,就像一条沾了水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沈放的心上。
沈放夺回他怀中的手,咬着后槽牙,努力平复涌上胸口的怒意,“你什么意思?”
西门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继续坚持游说:“有些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说出来——你不是说你想回去读书吗,我了解过了,你这样半工半读,又没有专业培训机构的辅助的状态,很难与那些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都在不停念书的孩子比。也许忙活了半天,结果却是事倍功半。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辞掉工作,专心备战考试呢?”
怕沈放为钱发愁,他还特地补充道:“虽然与初衷有所背离,但我现在的工作已经慢慢步上正轨,实习生工资不算多,却胜在每月奖金丰厚,我再努把力争取十月转正,到时候就完全有能力支持我们俩的生活了。”
沈放不做声,脸色越来越冷。
西门这才有所察觉,满脸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热切企盼渐渐消散了开去。
他不懂,怎么刚刚还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味。
、冷战
从那天起,两人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冷战。
这场冷战来得很微妙,一方面,是因为沈放突如其来的冷漠以对;而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西门瑞接连碰了几次壁后,终于渐渐丧失的耐心。
其症状直接表现在他们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如互相拒绝对话、互不理睬、迎面走过时错开眼神假装没看到对方……明显到了连林耀都能轻易察觉到的地步。
于是林家三口特别召开了秘密小组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如何让沈放与西门瑞重修旧好破镜重圆……”(怎么好像有点怪怪的?)
作战计划如下:
先由林阿姨出面,对沈放展开富有针对性的思想教育,当然了,教育只是个幌子,其真正目的是找出两人心结所在;
找到心结之后,再派出林达,向另一个当事人,也就是西门瑞,进行一番旁敲侧击、迂回婉转的劝解,劝解成功之后,就鼓励他前去道歉;
如果两人的工作都做不到位,那么还有PLAN B——让林耀联合小胖,灵活运用自身幼萌属性,要求他们陪自己玩,而且重点是还要四个人一起玩。要是他们不答应,就使劲卖萌,萌到他们无法拒绝的地步。如果卖萌依旧无用,那就只能使出江湖上最最下三滥的招数: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飙鼻涕——咱不闹死他,也要恶心死他!
白展堂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看着一家三口围成一圈热火朝天地争论着。
……有爱的2B家族。
它默默为他们的行为下了定义,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它回过头,透过窗户,正好看见沈放急匆匆地往门外走。
西门瑞从屋里追了出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麻烦告诉我好吗,死也让我死得明白吧!”语气中满是按捺不住的怒火,他伸出手,就要去抓沈放的胳膊。
沈放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也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反而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跨过了大门门槛,身形一转,就消失在了它的视野里。
“……”
西门瑞气得一把摔掉了手中的外套,猛地转过身,踏出一只脚准备回屋……
半晌,他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捡起外套冲出了大门。
白展堂冷眼旁观,直到西门瑞终于追了出去。
它双耳微动,迅速跳下了窗台,前爪跟着后爪,灵活地转换着着力点,沿着两人离去的路线,奔逃而去——其动作之矫健,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白绒绒的小豹仔。
C大建筑学院
贺启华打开门,面前站着一位高大的年轻人,面容俊美,神态略略有些紧绷。
他看看表,说道:“你离我们约好的时间,整整早到了三十分钟。”
沈放挑挑眉,笑道:“反正老师你一定会在这里,早到与晚到,又有什么区别呢?”
贺启华冷哼一声:“油嘴滑舌。”的确,为了筹备这场事关评教的学科竞赛,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呆在工作室。
“进来吧。”他让开道。
沈放进屋,从那依旧没处下脚的杂物堆里,搬出一张椅子,掸了掸上面灰尘,却没有急于坐下,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贺启华道:“您上次说,如果我要重新参加高考,就来报你的系,那句话还算数吗?”
贺启华抽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施施然道:“怎么,你想通了?不是不愿意走后门吗?”
沈放抓着椅背的手紧了紧,遂又松开,“那可是高考,分数不到线,再怎么走后门都没用。我今天来这里,无非是想知道,以你的角度来看,真的认为我适合走这条路吗?”
贺启华点燃了烟头,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无比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我看过你帮老邓画的图纸。”顿了顿,又凌空掸了掸烟头,几粒烟灰飘飘然地落在地上,像情人的泪。
“你就像以前的我,有天赋,实战经验丰富,这样的人在全国也是凤毛麟角。如果继续钻研下去,日后的成就超过我也未可知。不过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
“……”
他又问:“你想做工程师吗?”犀利的目光穿过层层烟雾投射而来,似乎要直接洞穿沈放的内心。
“……想。”
从长牙起,就一直跟着老爸四处跑工地,砖瓦钢条的碰撞声、挖掘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伴随着他整个成长历程。除了这些,他不懂其它。或者说尝试过,却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所以他不只一次的想过,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贺启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半眯着眼道:“C大今年要搞自主招生,听说了吗?”
沈放点点头,“您打算泄题给我?”
贺启华拿着烟笑歪了腰,“那可是教研组的活,没我这个拿经费的什么事儿。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可以看在老邓的份上,舔着脸去求一求。”
沈放嗤笑:“您别兜我,C大第一届自主招生,肯定特别看重,要搞贪污腐败也不会在这个当口。而且……”
贺启华:“而且什么?”
沈放:“而且如果您要有这个本事,也不需要靠比赛挣脸面了。”
贺启华:“……臭小子,眼睛挺毒。”这算是默认了。
沈放莞尔:“不然怎么干这行?”
“哼。”贺启华猛吸一口烟,撇过眼道,“C大向来以建筑系闻名,来报名的大都对这个有点兴趣。我上次去教研组串门,听到一点风声,你给我记好了:理综,尤其是物理化学,重中之重,将被独立拿出来考量。也就是说,即使你过了分数线,单科成绩没到前二百,照样进不了建筑系。”
沈放闻言一喜,“理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