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刻意要他来书房相见,为的就是让他看到这一幕,他若不问,梁王也是要想办法提起的,崔湜一问正合梁王心意,梁王打个哈哈,道:“这位客人乃是当今圣人,是你能打扰的么?不知崔员外来见本王,有何见教啊?”
崔湜一听皇帝刚刚来过,不禁暗吃一惊,同时一种莫名的兴奋也陡然涌遍了他的全身,这一遭果然来对了,武家不但荣宠不衰,而且犹胜从前啊,难怪功臣党忌惮若斯。
梁王再一问,崔湜把心一横,忽然离座而起,对武三思肃然拱手道:“请梁王摒退左右,下官有要事相告!”
武三思颇为诧异,不明白他玩什么花样,武三思狐疑地将左右赶出书房,崔湜一撩袍裾,大礼参拜下去,朗声道:“王爷,崔湜受命投效王爷以为内间。然王爷虎威,崔某岂敢轻捋,今特向王爷自首,祈请王爷宽宥!”
武三思大吃一惊,霍然站起,二目一睁,厉声问道:“何人遗你投效?”
武三思不能不慌,他知道崔湜是太平门人,如果是太平公主遣人来做内间,那就很难保证这件事相王有没有参与,进而推断,恐怕皇帝连番示好也是别有用心了。
崔湜恭声答道:“臣受齐国公、金紫光禄大夫、侍中敬晖差遣。”
武三思目芒一缩,咬着牙根,一字一顿地恨声道:“功、臣、党!”
※※※※※※※※※※※※※※※※※※※※※※
轻车载着卢宾之悄然离开崔府,在长安城里周游了很久,车子甚至驶到隆庆坊,在杨府门前不远处缓缓驶过,最后沿着朱雀大街向南行去。长街上人声喧嚷,车厢内却始终一片静谧。
车厢中有两个人,正位上坐着卢宾之,他靠坐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好象睡着了似的。哪怕是车到杨府门前时他都没有睁开眼,侧方坐着一个四旬上下、两腮无肉的中年人,始终双手扶膝,状极恭谨。
直到一个赶脚的汉子经过车旁,然后一句话迅速传到了车上,那削瘦的中年人侧耳听人禀报着,卢宾之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削瘦中年人回首道:“公子,崔湜赴梁王府了。”
卢宾之听了,微微一笑,张开眼睛。削瘦中年人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公子,属下不明白,既然在朝廷各派之中,公子看好梁王,为何咱们不主动接近他而要假手崔湜呢?”
卢宾之道:“因为我看中了崔湜背后的家族力量。我们想取显隐二宗而代之,仅靠我们现在的力量。就算能够得计也很难成功。崔湜涉入越深越难脱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嘛。”
卢宾之沉默片刻,又道:“郑愔被贬去哪里了?”
卢宾之所说的这个郑愔,是河北沧县(沧州)人,受卢家赞助扶持读书入仕的,他十七岁就中了进士。算得上少年才俊,入仕不久就做了侍御史,前程不可限量。
不料后来卢家受了杨帆的禁足三年之令,间接影响了他们对朝堂的影响力。郑愔没了后台就在原位停滞不前了,郑愔见朝中无人实难更进一步,而卢家又久无消息,就依附了二张。
也算他倒霉,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投靠二张,结果他刚投过去,还没等二张对他委以重任,神龙政变就发生了,郑愔受他二人牵连,也被功臣党贬了官,从侍御史贬到了地方。
那削瘦的中年人恭谨地答道:“郑愔如今在许州做司户参军。”
卢宾之道:“想个办法把他弄回长安,我有大用!”
卢宾之直到祖父过世才自请除名离开卢家,但他对朝廷的形势却一直都很清楚,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朝廷、尤其是对杨帆的观察,这些年来他身在范阳,眼睛却一直紧盯着杨帆的身影,杨帆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追随到哪儿。所以对朝中形势相当清楚。
车子在城南进了通济坊,驶入一条幽仄的长巷,在长巷尽头停下,一墙之外就是曲江了。侍卫上前轻扣门环,宅院的角门儿悄然打开,车子轻轻驶进院去。
卢宾之下了车,举步走向廊庑,廊下早就站了一个青衣人,卢宾之走过来,那人便欠身行礼。卢宾之没有停下,而是从他旁边走了过去,那人马上转身,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你那边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卢宾之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问道。
那人答道:“小人筛选了几个人,正在试探接触,为了谨慎起见,没有向他们透露过我们的目的和身份。”
卢宾之大袖飘飘,走得极其潇洒:“嗯!不必急于求成,半年不成那就一年,一年不成那就两年,如果你一个月就能把人拉过来,我反而不大信了。水滴石穿,慢慢用功。”
青衣人恭声道:“是!”
卢宾之转过一个墙角,继续向前走着:“敬晖本来出自太平门下,崔玄晖和袁恕己本来出自相王门下,如今他们却自立门户,与张柬之、桓彦范等人自结一党了。
为何他们要背叛旧主?因为他们想追求更大的利益。逐利不是商人的专利,而是人类的本能,家兄当年栽培了那么多人,最终还不是背叛了他?只因为背叛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大的利益。
说到底,这就是人心的选择,是人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继嗣堂里有我们七宗五姓不少不得志的支房偏房子弟,因为继嗣堂给了他们更好的前程,所以他们忠于继嗣堂。当情况对他们不利而我们能给他更多好处时,他们自然会想起我们来,那时候……”
卢宾之突然站住,盯着那青衣人,目光炯然:“杨帆对家兄做过的一切,我都会原样奉还!”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生死博奕
自从太平公主可以开衙建府,有了自己的的官属班底,她的事情就多起来,以前她的精力主要用来打理自家的店铺和田产,虽然一直关心朝政,却只是偶尔才出面参与一二,更多时候是把精力用在暗中网罗人才为匡复大唐积蓄力量上面。。
现如今太平公主有权参政议政了,举凡朝政、税赋、水利、建筑、军事诸多方面上行下达的各种事情她这里都要进行报备,这样一来她每天至少要拿出一半的时间来了解关注国家大事。
午后,太平公主处理完手头的公事,从她俨然一座小朝廷的银銮殿上回转后宅,疲倦地躺到榻上,正在小睡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又翻身坐起来。
近来朝廷频施新政,送到她案头的公事也多起来,太平料理这些政务**乏术,所以有几天没有过问儿女的学业了。
虽说她历年来所受赏赐无数,如今又有万户食邑,她的子嗣不愁吃穿用度,但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真才实学。如今她在朝廷上已经有了话语权,眼看长子和次子即将成年,她正打算等他们再大些就安排他们任个实缺官,不要做个只领俸禄的蠹虫,所以对他们比以前尤为严格。
“来人,崇简呢?”
太平公主没有下榻,而是坐起身,向侍候在房中的侍婢询问,她第一个就问起了她最疼爱的二儿子薛崇简。
“公主,二郎君去终南山狩猎了,是跟相王府的几位小郡王一起去的。”
太平公主“喔”了一声,脸上的曲线柔和起来。
她这个次子不怎么喜欢文学,倒是有些尚武精神,从小喜欢舞枪弄棒,自到长安后,因为政治环境宽松下来,他很快就和相王李旦的几个儿子关系密切起来,如今与三郎隆基尤其亲近,太平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的。
太平又问道:“崇训呢,他可在府上读书么?”
那侍婢略一迟疑,还是硬着头皮照实答道:“大郎君也出去了,说是要赴延国公之宴。”
太平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延国公是开国功臣之一,如今已经是第五代国公了,祖上的勇武一点也没继承下来,整曰只是会集京中一班纨绔斗鸡走狗出入烟花柳巷,太平最不喜欢儿子与这班人来往,早已告诫过他多次,可这个儿子就是不长进,总跟他们厮混在一起。
太平几乎立刻就要使人去带他回来,可儿子毕竟已经大了,不能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否则传扬开去,儿子在贵介子弟面前就成了笑话,不免抬不起头来。
太平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道:“等他回来,让他马上来见我!”
侍婢躬身答应,这时管事李译走进来,一见榻前有人侍候,李译便摆了摆手,示意那侍婢退下,等房中空了,这才对太平禀道:“公主,冠军大将军杨帆求见。”
“哦?”
刚刚躺下的太平又坐了起来,因为动作猛了一些,胸前一对弹姓惊人的肉球顿时发出**的颤动,不过李译是个宦官,太平出嫁时皇家陪嫁的贴身太监,太平从没把他当个男人看待,倒不介意**外泄。
太平情知杨帆此时赶来必是有事商量,连忙吩咐道:“请他来此相见!”
太平自榻上起来,本来她只着诃子和亵裤,粉腻圆润的香肩一鉴无遗,这时顺手抓过一件薄如蝉翼的软袍披上,又系个合欢结儿,便坐到梳妆台前,浅浅梳妆起来。
太平如今年纪渐增,又有国事家事纷扰影响,于床笫之事已经不似年轻时那么热衷,她与杨帆倒是时常幽会,但相会之处一向都在她的别庄下院,所以一听就知道情郎此来不是为了卿卿我我,但情郎既来,总要打扮一番的。
李译把杨帆带到太平闺房门口,便自觉地站住了脚步,恭声道:“大将军,请!”
杨帆对太平身边的这位大太监很客气,向他点点头,道了声谢,这才步入房间。李译招手唤过两个侍婢,吩咐道:“守在门外,不得传唤,任何人不得进入,随时听候公主吩咐。”
待两个侍婢在门前站定,李译这才悄然离去。。
杨帆走进太平公主的卧房,绕过屏风,见太平公主正坐在梳妆台前,薄如蝉翼的轻纱蔽体,腰间浅系丝绦,衬得**下的圆**拱起一个惊人的浑圆,曼妙之极。
镜中映出一张美妇人的妩媚面孔,看见杨帆进来,只把**的双眸向他一乜便媚意盎然。她正涂着唇脂,既不起身也未说话,杨帆走过去在她翘**上“啪”地一拍,又顺手搂住她柔滑的肩头,在她颈上嗅了一口,调笑道:“好香。”
丰盈上翘的美**是女姓独有的**象征;每每见面,太平那翘美圆润的“八月十五”总要先挨上杨帆一掌见面礼,太平公主早就见惯不怪了,她放下唇脂,往杨帆怀里一靠,娇慵地仰起头来,一双美眸凝睇着,柔声问道:“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杨帆道:“今曰我又陪陛下去了一趟梁王府。”
太平公主的黛眉顿时一鼙,幽怨道:“皇帝和梁王的来往越来越密切了。我就想不通,当初武三思几次三番要置他于死地,如今就算功臣党恃功自傲,难道自己的兄长和妹子靠不住么?为何他偏偏选择本应是敌人的武家。”
杨帆淡淡地道:“因为武家已经没有可能继承皇位,可相王却有这个资格,而你与相王明显比和皇帝更亲近,所以皇**不放心,皇帝要对付功臣党,那就只能选择武家作帮手了。”
太平公主霍然转身,愤怒地道:“相王根本没有觊觎皇位之心!”
杨帆道:“你相信相王,但皇帝不会冒这个险。再说,人心是会变的,要想确保相王不变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他变心的机会和条件,不对么?皇帝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太平公主**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她紧紧咬着下唇,眸中渐渐露出无尽的哀伤。大唐皇室多桀多难,经过武周一朝,皇室凋零,高宗一脉如今就只剩下两兄弟而已,可皇兄刚刚御极,便对自己的同胞兄妹如此防范,怎不叫人伤心。
杨帆暗悔刚一见面便破坏了她的心境,可这些事总是要说的,尤其是崔湜的举动,如果他拜访梁王不是出自太平的授意,那这件事就必须尽早让她知道,以便有所防范。
于是,杨帆又道:“皇帝回宫时,正好有人去拜访梁王,因梁王府前后俱有我的人暗中监视,所以看见了此人。”
太平一听就知道这才是杨帆想要告诉自己的,马上警惕地问道:“是谁?”
杨帆缓缓地道:“崔湜!”
太平听了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气。
杨帆见她脸色有异,不似愤怒,便问道:“怎么,是你派去的?”
太平唇角一翘,微微露出一丝讥诮,平静地答道:“自二张得势,令我难以伸展,崔湜与我的往来便越来越少了,如今他是谁的门下走狗,我也不知。呵呵,或许他是嫌我帮他讨来的这个考功员外郎官儿太小吧。”
杨帆皱了皱眉,道:“这么说来,崔湜是觉得武家在新朝里面大有前途,这才决心另攀高枝了?奇怪,现在声势最盛的明明是张相公他们,知道他们已经失去圣心的寥寥无几,崔湜的鼻子怎么就这么灵敏?”
忽然想起崔湜的门第出身,杨帆陡然明白了一些,难道崔家另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杨帆并没想到崔湜先是投了功臣党,而敬晖竟然想出了卧底的主意来,因之对崔湜的人品产生了一些鄙视。
同时因为崔湜是清河崔氏的重要子弟,他的一举一动未必不是崔阀的选择,如果这是崔阀的打算,那么在一定程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