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刘若雨、司马韶、温林四人率领从军伍中抽调出来的几个弩手,悄悄摸向东跨院。
东跨院的几处屋舍上方都站着一个人,暗夜之中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房顶上有人,不管他是走动还是站立,依旧可以分得分明。
李枫几人轻轻打个手势,便悄然散开,各寻目标。
“动手!”
暗夜中,司马韶果断地下了命令,伏在墙头各自瞄准了目标的弩手们纷纷扣动扳机,“飒飒飒……”
弩箭射出,破风声与弓箭有所不同,利矢如雨,纷纷扑向各自的目标。那些目标有的坐在屋脊上,有的站在那儿,只有一个正在屋顶走动,因为屋梢尖翘湿滑,走得也不快,根本躲不开这些神箭手。
利矢一到,这些人纷纷中箭,惨叫着滚下屋脊,几乎于此同时,陈光、克斯坦、方梓宇、行素等江湖人率领他们的手下扑进了院去,暗影连闪,衣袂飘风,疾快无比地扑向庐陵王所在屋子。
疾行如虎,刚刚接近庐陵王住处,迎面便有几道人影饿狼一般自暗影中冲出来,双方兵刃铿锵,交战在一起。
“杀!”
那些负责扰敌制造混乱并剪除已然入睡侍卫的杀手则执着明晃晃的钢刀,破门而入、破窗而入,砍向床榻上沉睡的人影。
“噗!”
钢刀一落,手下的感觉便有些不对劲儿,未等那破门而入的刺客们反应过来,从屏风后、房梁上、门后窗后,如影随形紧蹑其后的百骑侍卫、内卫高手便一刀斩在了他们的颈上。
霍麒麟手执两盘巨斧,领着几个心腹,趁着守在庐陵王门外的侍卫们与那几个梁王府家将战得难解难分之际,从他们身边昂然越过,直扑庐陵王的房门,中途遇到正在交手的庐陵王侍卫并不出手一刀,助自己人解围,对于向他们迎上来的庐陵王侍卫也绝不恋战。
房门被他一脚踹开,房门一开,霍麒麟便是一怔,只见堂屋内一片通明,早就燃起了许多灯火,堂屋里青砖漫地,墙上一张松鹤图、两道竖条幅,堂屋中间站定一人,刀隐肘后,渊停岳峙。
霍麒麟目芒一缩,杨帆不认得他,他可认得杨帆。当初杨帆在宫中相扑,他是梁王贴身侍卫,也在观战群中,识得杨帆跤法的厉害,知道此人身法轻盈、招式灵活,而这样的小巧功夫,正是他的克星,尤其是在房间里这样影响他发挥的地方。
可庐陵王就在房中,这一关必须得过。
霍麒麟晃了晃手中的巨斧,突然狞笑一声,一个箭步就跨进了门去。
别看他身材墩实,兵器沉重,这一跃竟捷如鬼魅,身形动如飘絮,还未落地时却已是风雷大作,只听“噼呖啪啦”响个不停,待客用的桌椅、装饰用的花架、盛放古玩的博古架在他一双巨斧下纷纷碎落。
看来霍麒麟是想先把碍手碍脚的东西扫荡一空,以便施展他大开大阖的强横功夫,杨帆的刀始终隐在肘后,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如同一片秋风中的败叶,在他一双巨斧下若即若离地飞舞着。
“杀进房去!”
霍麒麟缠住杨帆,向几名手下喝令。
几个手下刚要仗剑冲进房去,左右房间的房门忽然开了,门帘儿也无声地挑起,偏偏看不到有人站在那儿,正欲闯入的几个刺客不由一怔。
“杀进去!”
霍麒麟挥舞着巨斧,堂屋中风雷大作,俱都是他的巨斧破风之声。
几个手下听了他的话,胆气一壮,狂吼一声分别冲向左右房间,到了房中一看,只见房中也是灯火通明,榻前俏生生立着一位姑娘,手持三尺青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余此之外,房中哪有别人。
司马韶弃了弩,拔出佩刀便加入了战团,迎面之敌正是黄旭昶,黄旭昶使一口环柄厚背大砍刀,势大力沉,挥舞之间如惊雷闪电。
司马韶是军伍中的悍将,战场厮杀犹可,这等个人功夫可不是对手,战不几何,被黄旭昶一刀削去臂膀上巴掌大的一块肉,疼得他哎哟一声倒退几步,幸被刘若雨和温林举刀迎架,将他救下。
司马韶疾退几步,脚下忽然绊了一下,好在那东西软绵绵的,倒没把他绊倒。司马韶扭头一看,却是一具“尸体”,“尸体”胸口插着三枝矢箭,俱都没至箭尾。这具“尸体”应该就是他们从房顶射落的成果,可是……这具“尸体”是没有脸的。
那是一个稻草人!
中箭是真的,惨叫声也是真的,但是尸体居然是稻草人!
司马韶大叫起来:“中计啦!有埋伏!中计啦,有……”
他这一叫,可送了刘若雨的性命,刘若雨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手下只是顿了一顿,黄旭昶的大砍刀便豁开了他的胸膛,带着一蓬温热的血,斩向温林的头。司马韶的大喊除了给自己人制造了更大的混乱,没有起到任何正面效果。
堂屋里,霍麒麟双斧嚯嚯,运转如轮,虽说这种重兵器一旦挥舞起来,可以比刚刚舞动时节省很大的力气,但它再省力也是重兵器,满堂殷雷之声已经不见了,虽然看在别人眼里,霍麒麟依旧把双斧舞得风车一般,其实速度已经大减。
杨帆一直随着他的斧头趋进趋退,既不远离半分,也不靠近半步,刀始终隐在肘后,一双晶亮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霍麒麟的双肩,逼得他不敢稍歇,如今眼见霍麒麟力气渐竭,杨帆突然疾退三步,脱离霍麒麟的攻击圈,但这退势只是一刹,几乎一眨眼,他又扑了上来。
看在别人眼中,仿佛杨帆根本不曾后退过,只是仰身做了个后退的假动作,便又整个人弹回来,他的刀出手了,刀从肘后出,自霍麒麟的下盘向上一撩,寒森森的刀光宛如翻腾咆哮的一股怒涛反卷而上。
而此时霍麒麟手中双斧刚刚交叉而过,左右一分,中门为之洞开。这开阖也不过就是一刹那的功夫,但是杨帆的刀恰恰在这一刹那的功夫,如一道闪电般掠过了那道缝隙,几乎在霍麒麟手中双斧左右一分的同时,杨帆的刀就出手了。
看起来就像是霍麒麟双臂一振,主动以他的身体迎向杨帆的刀,这一刀从他左胯直到右胸,斜斜长长一道刀口,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袍,霍麒麟踉跄连退几步,脚后跟磕在门槛后,整个人便仰面栽了出去。
“嗵!”
霍麒麟推金山倒玉柱一般重重地砸在地上,手中牢牢攥着的一双巨斧依旧没有撒手,斧背砸在青砖上,溅起一片砖屑。
杨帆一刀斩出,看也没再看他一眼,便即掠向兰益清所在的房间,高莹的武功他放心的很,兰益清毕竟年轻些,虽然内卫没有庸手,他却怕这丫头有个什么闪失,他往门里一闯,兰益清正好从门里出来,二人几乎碰个满怀。
兰益清眉梢一挑,得意洋洋地道:“解决了!貌似我比高莹姐要快那么一点点……”
高莹提着滴血的长剑恰从对面屋中出来,冷哼一声,道:“吹吧你,快些解决外边那些人去!”
兰益清吐吐舌头,抢着与高莹并肩冲了出去,杨帆也紧随其后,一口刀、两口剑,倏分倏合,化作一团团凌厉慑人的匹练剑芒,不可阻挡地向他们的当面之敌杀去……
梁府的喊杀声在静寂的夜里异常的明显,先是远近的狗狂吠不止,紧接着村民陆续惊醒,可是听着那喊杀惨呼,这些一辈子生活在这小山村的百姓哪敢去探个究竟,直到天光大亮,直到日上天竿,直到日当正午……
梁家大院里已经安静很久了,梁里正实在躲不过,这才纠集了村子里全部的壮劳力,持着粪叉斧头、菜刀梭枪,战战兢兢地进了梁府。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府邸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可怜的梁老管事身首异处,惨死后宅,紧接着他的老婆、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女儿被人发现死在地窖里,都是一刀致命。
这小山村发生个偷鸡摸狗、邻居打架的事儿就已经算是本年度最大事件了,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血案,可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最可怕的是,梁家大院的西跨院已经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到处都是淋漓的血迹,到处都是冰冷的尸体,残肢断臂屋里院外随处可见。
梁里正根本没胆子仔细勘察,也没数数究竟是多少条人命,他立即回家牵了驴子,又叫了两个壮丁壮胆,一行三人,匆匆赶去县衙门向县大老爷报讯儿去了。
杨帆等人并未走远,此刻跟梁家大院就隔着两座山头,山坡上起了几座新坟,那是战死的百骑和内卫的安葬之处。
许良走到杨帆身边,苦笑了一声,低低地道:“倒是可疑的目标又少了两个,因为……他们战死了!”
杨帆脸色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对刚刚祭拜了死去的兄弟,赶回到他身边的黄旭昶道:“这样下去不成,继续这么走下去,即便我们能回到京城,活下来的也没有几人了。”
黄旭昶红着眼睛道:“那能怎么办?咱们吃军粮拿军饷,干的不就是这档子买卖?”
杨帆缓缓地道:“得想个法子!一定会有法子!”
他目光一转,忽然看见默默坐在庐陵王身边的李裹儿,目光不由一亮,忽然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便举步向她走去……
、第八百零二章 引蛇第一步
昨夜一战太过惨烈,也太过惊险,从来méiyou出过黄竹岭的李裹儿从来不曾见过这等场面,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虽然她平时古灵jīng怪的,那rì在桥头遇袭初见杨帆挥刀时也是tèbié的兴奋,可那时她离得bijing还远,又是坐在车里,体会不到那种生死一线的紧张。
而昨夜突围时血就溅在她的脸上、刀子就劈在她的身边。她才zhidào死亡究竟有多么可怕,所以,此刻她难得地安静下来,依偎在她的父亲身旁”“小章节。
李显这时倒是平静许多,大概他恐惧的是等待危险到来的guochéng,危险终于到了他的面前时,他反而不nàme惧怕了,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有些失神的样子。
杨帆走到他们父女面前,浅浅一揖道:“王爷、郡主,臣安排不周,让王爷和郡主身陷险境,实在是罪过。”
“哦!杨校尉!”
李显像个刚活过来的泥人儿,脸上慢慢挤出一丝笑容:“不要这么,这一路上,yijing难为了你,你为孤王所做的一切,孤王都记在心里了。ruguo……ruguo我们能活着回到洛阳,杨校尉的这份恩情,李显必有偿报之rì!”
杨帆欠身道:“这是臣应尽之义,王爷不必客气。”完,杨帆看了看李裹儿,笑笑道:“郡主受惊了,这里风景不错,公主起来走一走,心情会好些。”
李裹儿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来。杨帆向李显拱拱道:“王爷先歇息,臣安排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好好好……”李显连连点头,在他心中,杨帆已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杨帆转身离开,李裹儿很默契地随在他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就离开了人群,来到一丛草木之后。
这一面是山坡,坡面比较陡峭,山坡上长满了各sè的花草,紫的黄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杨帆走到坡前负站定,眺望着远处的山河,风拂在他的身上,衣袂飘飘。李裹儿慢慢走到他身边站定,qiguài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舍得主动跟我话了?”
杨帆道:“在我们的人里边。有一个内jiān!”
李裹儿沉默片刻,道:“我zhidào,昨夜……你和黄旅帅、许旅帅谈话的shihou,我听到了。”
杨帆毫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我们想揪出这个内jiān,很难!也许等我们zhidào他是谁的shihou。我们yijing快要死光了。”
李裹儿眸中微微露出惊恐之意。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努力保持了很久的冷静,杨帆只是一句话,便让她露出了惊慌之意。她的小聪明,在这种场合完全派不上用场,她的心理素质其实也远远比不上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的的杨帆。
杨帆慢慢扭过脸来看着她,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神彩。李裹儿被他看着,下意识地伸摸摸脸颊,迷惑地道:“怎么了?”
杨帆一字一句地道:“我想有劳郡主,陪我……做一场戏。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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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人yijing葬入大地,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在地上行走。
就在几座新坟旁,杨帆召集了所有的人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李显自然是坐在上首,李裹儿挨在他的膝前。
众人都坐在茂盛的野草丛中,草丛茂密而鲜绿,不知名的野花就开在身畔,ruguo不是大家沉重的脸sè和一些人包扎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的血迹,这无疑是一个踏青郊游的浪漫情景。
杨帆面sè沉重地道:“这一路下来,我们频频受到狙击、埋伏、暗杀,就连避进官府都不得安生,如今mǎshàng就要进入都畿道,到了他们的地盘我们将遭遇的危险之多可想而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保护庐陵王安全返回洛阳……”
李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杨帆道:“可是,ruguo我们继续这么走下,恐怕我们全死光了,也未必能保证把王爷安全送回京城。因此……我决定冒一个险!”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