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涤还巴望着能得到太平的青睐,爬上公主的牙床,一尝天子之女的滋味儿,却不想一时冒失,不但出言无状得罪了一大帮人,而且还嘲讽了这位公主殿下爱煞了的郎君,崔涤就此被判出局·他还懵然不知。
惠范见气氛有些尴尬,这才宣了一声佛号,捻着念珠走上前来打圆场:“呵呵,崔四公子只是与杨汤监开个玩笑,各位不要放在心上。公主玉体娇弱,受不得风寒,就请杨汤监为我等带路,这便上山去吧。”
说着·惠范若有深意地看了杨帆一眼,心道:“坊间传言,杨帆已经失了公主的欢心·如今公主上山携我等同来,与杨帆又形同陌路,莫非是真的?”
杨帆稽首还礼道:“这位大师,公主殿下此来不曾事先通知过,是以……,这山上······,不知公主殿下与各位贵客今日上山只为汤沐,还是打算在此小住些时日呢?”
张同休面色不善地道:“怎么?公主殿下与我等是否要在龙门小住,这也需要向你报备不成?”
张氏兄弟之所以与太平为善,主要是因为张氏家族能够重新崛起得益于张昌宗、张易之两兄弟得到女皇的宠爱·而张昌宗是太平公主居中引荐才成为天子新欢的,所以太平公主就成了张氏族人眼中的贵人。因此这一次太平公主一开口,张氏几兄弟便欣然应允。
张氏兄弟现在就像当初的薛怀义,籍着天子恩宠,很有些骄横跋扈,能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人着实不多。而且·张同休现在对美丽的太平公主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一个美丽的女人,又有不甚检点的名声,如今主动邀请他出游,他岂能没有一点想法?因此对杨帆,张同休便也有了一些敌意。
杨帆道:“这个,自然是不需要先行告知杨某的。只是······实不相瞒,今日来少卿刚刚携了一些朋友上山,也说要在山上住下,诸位若要上山,恐怕……这山中宫室不敷使用。”
张同休眉头一皱,问道:“来少卿?你是说来俊臣吗?”
杨帆道:“正是!”
张昌期傲然道:“来俊臣?他有什么资格入住温泉汤监,而且还呼朋唤友的!”
杨帆似笑非笑地道:“若说资格,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来少卿是何等人物?依在下之见,公主殿下可去山上入住,至于各位贵客么,如果各位有意,杨某可以代劳,去前山帮诸位联系一下,可在庙中住下!”
杨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在众人眼中,颇有那么点不甚友好,看来是因为他们伴公主出游,让杨帆感觉到了威胁,他的表情有敌意、有嫉妒、还有些······
杨帆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语言是否丰富到足以让他们看出来,他现在正在努力模仿薛怀义提起张昌宗张易之兄弟时的表情。
张昌仪气极反笑,“哈”地一声道:“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等受公主殿下所邀,如今只因那来俊臣在山上,我们就得乖乖去前山住下?真是岂有此理!他来俊臣是个什么东西!”
杨帆冷冷地道:“杨某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不过足下最好听杨某良言相巧,来少卿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罪的人物。”
崔涤忍不住又道:“杨汤监昔日主持刑部,与来俊臣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如今被贬了官,怎么连胸中一腔傲气也没了,竟然如此惧怕于他?”
杨帆冷冷地道:“杨某惧他何来?如此良言相劝,可不是想要讨好来俊臣,实不相瞒,就因为来俊臣入住龙门不合规矩,杨某秉公行事,坚决阻止,已经被来少卿停了职务。这番良言相劝,是为了你们好,你若不在意的话尽管上山就是,与我何干?”
杨帆把袖子一拂,站到路边,挑L衅地道:“请!”
崔涤一窒,心中稍生胆怯,太平公主大怒道:“岂有此理!本宫的贵客到了龙门,反而要住进寺庙,替那来俊臣让路?待本宫上山,驱那来俊臣离开!”
张昌仪大声道:“这等事若要公主出面,我等颜面何存?公主且请稍候,张某这就上山,且看这龙门泉宫是他来俊臣住得还是我们一行人住得!”
张同休和张昌期马上响应道:“走!咱们上山!”
张同休踏上几级石阶,回身向太平公主拱了拱手:“公主玉体不便,且请缓缓上山,张某向你保证,待公主上得龙门山顶,来俊臣那个厌物一定已经收拾包袱滚蛋了!”
他把大手一挥,向两个兄弟豪气干云地喝道:“走!”
崔涤一见有人挑头,胆气又壮了起来,不想在他想要追求的女人面前露怯,忙也威风凛凛地喝道:“走!崔某与几位仁兄一起上山!”
崔一把没拉住,崔涤便追着张同休三兄弟去了,崔跺跺脚,生怕这位兄弟又惹出什么祸事出来,赶紧追了上去。
高戬哈哈大笑,对张说道:“有趣的很呐!道济,走,咱们也上山,给公主殿下清路去!”
男人,总是热衷于替美丽的女人出头,就像骄傲的孔雀争相在雌雀面前开屏,又或两匹雄马为了争夺雌马奋力地扬起它们的前蹄。人类也是动物,也有动物的本能,人类又高于其他生物,所以这争斗的出发点比之雄性动物更加复杂。
杨帆是想利用他们对付来俊臣那个政敌,还是想利用来俊臣打击他们这些潜在的情敌,他们都不在乎,或是为了赢得太平公主的青睐,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又或者只是不想在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前示弱于人,这几位最多不过三十出头,心气儿够高、性格也够傲的男人,就像一头头公猩猩,用拳头“砰砰”地拍着它宽厚的胸肌,呲牙咧嘴地咆哮着向山上的另一群公猩猩奔去。
“各位公子且慢!各位……”
太平公主没有唤住他们,只好焦急地对惠范和尚道:“大师,本宫行走不便,还请大师追上去照看一下,都是身居庙堂的官员,若为这么点事大打出手,可要丢了朝廷的体面。”
惠范和尚合什微笑道:“贫僧这就去,公主放心,几位公子一向知礼,不会有什么事的。”惠范说着,把大袖一拂,便飘然追了上去,看他身手,似乎还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太平公主看着他们急急上山,焦灼的表情渐渐不见,转而变成了一副似笑非笑地娇俏模样,她把一双水一般潋滟的眼波乜着杨帆,昵声笑道:“人家这般为你出气,你要如何谢我呢?”
、第六百七十五章 打、情、骂、俏!
两名搀扶太平的侍女还站在一旁呢,可太平公主似乎根本不当她们存在。
不过这句话一出口,两名侍女便知道自己不该再听下去了,马上松开太平公主的臂肘,肩不动裙不摇,流水一般退开了去。
杨帆向太平公主眨眨眼,悄声笑道:“那你想要我怎样谢你呢?”
太平公主挺起她那引以为傲的酥胸,拿腔作调地道:“杨汤监,今晚为本宫侍寝,你可要拿出十分的本事来!”
杨帆忍俊不禁地道:“只怕殿下消受不起,到时候要死要活的,也不知是谁难过。”
太平公主俏脸一红,娇嗔地拍了他一下。
杨帆说笑两句,便敛了笑容,正色地道:“殿下若以为我煞费苦心,劳动公主走这一趟,就只是为了替我出口恶气,给那来俊臣找些不痛快,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抬头看看山上,道:“来,咱们边走边说,免得错过了好戏!”
山坡上,张同休一群人已经消失在一片山岩后面,太平公主不需要两个侍女帮她作戏,也可以举步登山了。
两人沿着石阶向山上走去,众家人护卫开始把携带的东西从车上往下搬。太平公主与杨帆一边拾阶而上,一边接着方才的话题,睇着他道:“你唤我来,不是为了替你出气,难道是为了……”
她的眸波调皮地一转,忽然娇媚一笑,颊上微生红晕,似喜还羞地道:“你是因为想我了么?”
看她眉梢眼角,一片春情荡漾,还故意作出一副可人的模样。杨帆见了也禁不住心中一荡,这种成熟娇艳的女人有意散发出的魅力可真是不好抵挡。他轻轻瞪了太平一眼,道:“你若不想听,那我可就不说了。”
“好吧好吧!”太平公主成功地挑逗了郎君,心中欢喜不禁,向他扮个鬼脸,嘻嘻笑道:“你说吧,人家乖乖听着!”
杨帆道:“受点闲气其实也没有什么,若只是为了让来俊臣难堪。我才懒得如此大费周章,争风斗气,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把戏!”
太平公主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说起来,我家二郎可真是越来越有大人风范了!”
杨帆白了她一眼道:“难道我本来不是大人么!”
太平公主瞄了他一眼。探过身来,轻轻一咬红唇,不怀好意地问道:“那到底有多大呀?”
杨帆啼笑皆非,若非正有公主府的侍卫奴仆远远地跟着,太平的翘臀便免不了挨上一记大巴掌:“我的殿下,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太平公主忧心忡忡地道:“若是人家太过正经了,会不会惹你生厌呐?”
杨帆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她这种一语双关的挑逗,而是漫声说道:“财富,是十年就会垮塌的棚屋;权力,是千年不倒的石殿。可这种面子上的风光又是什么呢?”
杨帆撮唇一吹。便把一片飘到面前的雪花吹开了去,杨帆道:“不过就是这么一片转瞬即逝的雪花,真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会乐此不疲,争它作甚!”
太平公主虽然慧黠。但是这一次真的没有猜到杨帆的目的,她还真以为杨帆是气不过来俊刻意到龙门显摆威风的作法。所以向她求助,想让来俊臣吃个瘪,所以方才成功地激怒了一群护花使者,上山去找来俊臣的麻烦,她才心中喜悦。
这时听着杨帆好笑的语气和那一番轻蔑的比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不对。联想到杨帆当初派人传讯时,特意指明要她带上张家兄弟,太平公主忽地恍然大悟:“张氏兄弟?你的目标是他们?”
“没错!”
杨帆微笑起来,同样是冰雪聪明的女子,但是因为出身、环境的不同,显然还是太平公主对于权术阴谋的感觉更敏锐一些,如果换作婉儿、小蛮或者阿奴,她们不会这么快就明白自己的用意。
杨帆道:“坦白地说,来俊臣刚回京时,我也看轻了他,以为皇帝只是念着她当初登基称帝时,来俊臣为她立下的汗马功劳,调他回京作为报答。但是刘思礼、纂连耀一案之后,我就明白了!”
杨帆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看着那一团白雾迅速消散在空气中:“来俊臣一直以孤臣自居,而且女帝也始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对来俊臣的信任从未消失。只要来俊臣不是做得太过份,就没有人真能置他于死地!
皇帝或者会因为他做的太过份而处罚他,但是每当她需要用冷酷的手段扫除可能的威胁时,还是会想到他,继而起复他、重用他,因为女皇觉得这样的人用着才放心,而且得心应手。”
杨帆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太平公主,笑了笑道:“女皇曾经想用我取代他的,可惜我让她失望了。我的手段没有来俊臣狠辣,女皇用着不得力!而且,不管我是和李昭德走在一起还是和武三思走在一起,她心里都会不痛快!
她也许对我这个人很放心,但是并不代表她会就此把我倚为心腹,她想要的心腹是……只要她在位一天,眼里就始终只有她一个主子,只要她一声令下,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去为她咬任何人!”
太平公主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道:“可母皇身边,这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母皇本以为江山已定,没有了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可是刘思礼、纂连耀一案,让她再度感觉到了危险。”
杨帆颔首道:“没错!所以,我们用正常的手段,很难扳得倒他,哪怕他在为女皇做事时,依旧不断地往里边挟带私货。女皇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对于皇储却到现在还举棋不定,这种时候,她更需要来俊臣这种人。”
太平公主道:“所以,让他担任京兆尹和司农少卿只是一个开始。用不了多久,母皇还是会把他调回三法司!”
杨帆道:“然后,他就会再度成为女皇的耳目和爪牙,御史台的酷吏已经被一扫而空了,不过以来俊臣选拔‘人才’的不拘一格,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再度招集一群酷吏,这种人,总比治国的干材良臣要好找一些。”
太平公主站住脚步。两眼闪闪发亮:“那班酷吏垮台以后,我们才第一次扩充了力量,一旦让来俊臣再成气候,那就是我们的灭顶之灾了!很可能……等到母皇殡天的那一天,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对抗武氏、匡复李唐。可是。连诬陷宰相这么大的罪名都扳不倒他,那就除非是在母皇心中比他更有份量的人对他下手,才有可能了!”
杨帆微笑道:“没错!那么皇帝心中,比来俊臣更有份量的人是谁呢?”
太平公主默然转身,黯然答道:“不会是我,她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哪个都不是!”
杨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所以。恶人还须恶人磨!”
太平公主怀疑地道:“你觉得,张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