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俊臣双眼一亮,急忙道:“国俊有何妙计?”
万国俊对他附耳说出一番话来,来俊臣听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低低地道:“这么做……会不会闹的太大了?”
万国俊阴阴一笑,道:“中丞,你觉得这件事若是办成了,算不算是想陛下之所想?陛下会不会乐见其成?”
来俊臣定定地望着前方,久久,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缓缓说道:“妙计!果然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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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事院门前,两行奉宸卫官兵静静地立在那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来俊臣在宫中长跪请罪的消息已经风一般传开了,来往与推事院的人忽然减少了许多,一些相关衙门对于一些正常的行本公函的往来也尽可能地押后了,因为这些公函行本,大多与推事院目前处理的谋反大案有关,眼下局势太不明朗,他们不免存了观望的心思,免得活干得太急了,到时候作一场无用功。
门前冷落的推事院里,杨帆缓缓地向外走着,旁边陪着判官王德寿。
门外不远处,小蛮牵着两匹马,激动地站在那儿,痴痴地看着大门,盼着郎君的身影。
杨帆走到“照壁”前,微微停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幢幢威严耸立的押衙门舍,就是这里,他险些便命丧于此啊!
杨帆吁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王德寿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两人迈过高高的门槛,王德寿便即止步,抱拳道:“杨郎将,恕不远送!”
杨帆没有回答他,他只一出大门,便看见了小蛮。
小蛮站在那儿,夕阳从她后面照过来,为她的发梢、为她的衣缘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阳光把她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她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杨帆,手轻轻松开,两条缰绳滑落下去。
杨帆强忍磨烂的踝部传来的痛楚,快步走下石阶,小蛮忘情地扑上来,结结实实地扑进他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他,泪水迅速打湿了他的胸襟。杨帆也紧紧地拥抱着她,险些失去的恐惧,让他们更珍惜彼此了。
两排奉宸卫的官兵静悄悄地看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杨帆和小蛮相拥在夕阳下,不远处,一对马儿耳鬓厮磨。
“走!我们回家!”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了许久,杨帆才抑住激动,说出一句话。
听到“回家”两个字,小蛮心中一阵温暖,她温驯地嗯了一声,轻轻离开杨帆的怀抱。
双人双马,渐渐离开了推事院。
天津桥上,依旧熙熙攘攘,长桥一侧的路口,停着一辆牛车,牛车的窗帘微微掀开了一角,看到杨帆和小蛮并辔走过桥头,一只莹润如玉的手掌轻轻放下了帘儿,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回府!”
那个在公堂上冒充过杨帆的青壮汉子干脆地答应一声,拾起了手中的缰绳,一声轻呼,两头犄角弯弯如月的壮硕青牛便迈开有力的蹄子,缓缓离开了。
小蛮骑在马上,身子随着骏马悠闲的迈动,前后微微晃动着俏美的身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而偷偷瞟一眼杨帆,含情脉脉,份外娇羞。两人都没注意到,人群中一角缁衣,恰在此时悄然消失了……
第十四卷 头角初崭 第三百六十九章 闺中絮语
杨府门前,门子莫玄飞手搭凉蓬,翘首向远处看着,一俟看到阿郎和大娘子两匹马并辔而来,立即向府中欣喜地喊了一嗓子:“阿郎和大娘子回来啦!”
杨帆到了府前一勒马缰,还未翻身下马,转眼一瞧便呆在那里。只见府门洞开,府里的男仆女婢们分列两行,站的整整齐齐,头前站着白发苍苍的老管家,恭声说道:“恭喜阿郎平安回府!”
后边两排男女奴仆一起喊道:“恭喜阿郎平安回府。”
杨帆又好气又好笑,对小蛮道:“好端端的,怎么还弄出这么一副排场来,叫外人瞧了岂不笑话。”
小蛮微微抿了抿嘴儿,说道:“这可不是人家教的。”
这些杨府仆役们的确是自发到门口迎候男主人的。杨帆可不只是小蛮一人的脊梁,而且是杨家所有人的主心骨儿。少了个男主人,大家岂能不人心惶惶。
再说,杨帆犯的是“谋反罪”,如果罪名坐实,他们这些仆佣也都要被充作官奴,虽说官奴也是侍候人,干的还是老本行,自由度却会大大降低。如今杨帆脱罪,平安归来,正是皆大欢喜。
杨帆翻身下马,朗声道:“某受人诬告,含冤入狱,这些时日,你们在家里尽心尽力地帮衬夫人,都辛苦了。等忙过这两天,某一定会对大家有所表示的。好啦,现在都散了吧,散了吧!”
老管家摆摆手,众仆佣便道一声谢,各自散去。两个前院打杂的家丁出来从杨帆和小蛮手中接过马缰绳。老管家迎了他们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恭声道:“阿郎、夫人。晚膳正准备着呢,后宅里已经备下了热水,阿郎是不是先沐浴一番?”
杨帆此时还穿着当初被捕时的那身衣服,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自然要沐浴更衣。洗发修面,杨帆签应一声,便要与小蛮往后宅走。这时门子莫玄飞匆匆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拜贴。对杨帆道:“阿郎,这是一位名叫赵逾的客人,大约在一个时辰以前亲自送上门的,他还说,明天下午,再来拜望阿郎!”
“哦!赵逾?”
杨帆伸手接过,打开来看了看,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份中规中矩的贺贴,庆贺杨帆平安出狱云云的一套吉祥话儿。最后说明日午后再来拜望。杨帆笑了笑,随手把它交给了老管家。
赵逾此举,不过是向杨帆表明,他们并没有抛弃杨帆,而是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有关杨帆的一举一动。杨帆当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既然与隐宗合作,隐宗就有义务替他包打一切,不过,必要的解释,他还是要听听的。
后宅卧房里。浴盆浴具早已备妥,杨帆一到,家仆就担了热水进来,一桶桶地倒进去,又加冷水调温,待水温调拭好了,小蛮便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来伺候阿郎沐浴!”人家娘子侍候自己丈夫沐浴,这事再正常不过,两个担水的家仆恭声答应着便退了出去,顺手把房门也给他们带上了。
小蛮走去闩门,杨帆迟疑道:“小蛮,沐浴……还是我自己来吧。”
小蛮闩了门,顺手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低声道:“侍候夫君,本就是小蛮应该做的呀。”
这句话听得杨帆怦然心动,他还想说点什么,小蛮已经快步抢上来,在他面前蹲了下去,杨帆低头一看,小蛮耳朵根子后面都是红的,看来这句话叫小蛮也很羞涩。
小蛮一边小心地挽着他的裤腿儿,一边低声道:“你自己洗不来的,下人粗手笨脚的我又不放心,还是让我来吧。”
小蛮卷起杨帆的裤腿儿,看见那被重镣磨得血肉模糊的足踝,不禁一阵心酸,急忙又起身道:“郎君稍候,小蛮去换身衣掌,再为郎君取些金疮药来。”
小蛮匆匆转到屏风后面去了,杨帆一见,赶紧宽衣解带,片刻功夫就脱的光洁溜溜。
小蛮要为他沐浴?如果这是婉儿,杨帆一定落落大方地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不要说叫她为自己沐浴,说不定还要把她扯进浴桶来个鸳鸯浴。可是小蛮……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妻子,两个人毕竟还不曾踏出最重要的一步。
尤其是如今已经知道小蛮就是妞妞,这从兄长到夫君的心理转换,却也需要一个过程。骤然让他在小蛮面前赤条条一丝不挂,杨帆还真有些抹不开。杨帆三把两把扯光了自己的衣服,刚想跳进水桶,突然一片光明传来,屏风里边竟然亮起了一盏灯。
两人离开推事院时已残阳如血,回到家里便天色昏黑了,这时本也到了掌灯的时候。寻常小户人家舍不得灯油,这时还要多捱一阵的,杨家自然没有这个顾虑。
灯光一亮,杨帆就看到屏风上照出一抹纤细窈窕的倩影,杨帆的眼睛不由睁大了。只见那清晰无比的倩丽身影轻轻一扯衣带,长裙飘然落地,挺拔端庄的颈项,内凹纤细的腰肢,浑圆挺翘的臀部,修长笔直的大腿,拔地而起的秀美玉峰,被灯光下映在屏风上,曲线毕露。
杨帆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蛮姿态优美地解着衣服,又看她拿起一套小衣换上,似乎她还换了鞋子,只见她弯下腰去,摆弄了几下什么,圆圆翘翘的臀部被灯光照着,在屏风上一阵摇曳,摇得杨帆心里也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胯下那物件儿便缓缓地抬起头来,片刻功夫便头角峥嵘,跃跃欲试地向前一指,随即“啪”地一声紧紧贴在了杨帆的小腹上。
这时小蛮已经换好衣衫,又将发钗拔下,秀发顿时瀑布般披散下来。杨帆趁着小蛮拔去发钗,又将长发重新盘起的当口儿,赶紧作贼似的溜进了水里。热水滚烫,杨帆足踝上有伤,这一下水,顿时刺痛入骨,杨帆咬牙强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又过片刻,小蛮趿着一双木屐,吧嗒吧嗒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见杨帆已经下水,便惊叫一声,冲到桶前担心地道:“郎君,你脚上有伤,怎么……怎么就这么泡进水里了。”
杨帆在水里烫了一阵,倒不觉伤处疼痛了,便道:“不碍的,刚下水时有些痛,现在已经没事了。”
小蛮急道:“浸在水里终究不好,还是让我给你清洁一下,敷上药吧。”
杨帆这时哪能出水,忙道:“不妨,不妨,现在敷了药,就不方便沐浴了,反正已经下了水,过一会再说吧。”
小蛮无奈,只得答应一声,转身先把装金疮药的葫芦和一卷棉衣、剪刀放在一边。杨帆偷偷打量着她,只见小蛮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挽在头顶,盘成螺状,上身只着一件月白小衣,下身是纱制的一条灯笼裤,裤腿儿肥大,却也掩不住她那婀娜的身姿。
小蛮一转身,杨帆急忙收回目光,仰靠在桶沿上,作闭目养神状。小蛮走过来,绕到他身后,一手拿起皂角,一手拿起丝瓜瓤子,在杨帆胸口只轻轻一擦,杨帆的身子便是一紧,小蛮是头一遭做这样的事,一张脸蛋儿登时爬满了红晕。
“阿……阿兄!”
小蛮轻轻地唤了一声,似乎这个声音就是她力量的源泉。而这个称呼,似乎真的有着奇妙的力量,一声出口,她的神情便迅速变得从容起来,不复拘谨和羞涩。仿佛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再自然不过,因为那是血脉一般密切的关系。
杨帆听了心弦猛地一颤。不可讳言,方才的小蛮,给他的感觉,更多的是从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丽少女的角度,而这句“阿兄”却唤起了他心中最深沉最真切的感情,这感情远远超越欲望。
“妞妞!”杨帆也唤起了她幼时的称呼,轻轻抓住她握着皂角的手,她的小手在杨帆的大掌中显得那般娇小,掌背肌肤白腻已极,隐隐浮露青筋,竟是微带透明,水珠溅在掌背上,仿佛一朵洁净的百合花。
小蛮温驯地任他握住自己的小手,幽幽地道:“阿兄,当初你我分开之后,你究竟去哪里了呀,妞妞不止一次派人去广州府找你,可是每回不是没有你的音讯,就是带个冒牌货回来,让妞妞一次次失望。”
杨帆轻轻吁了口气,道:“说来都是机缘,如果不是你那桩机缘,我这桩机缘怕也未必会应在我的身上。”
杨帆把他当日送妞妞离开,突然想起还未问那裴大娘身份住址,追到长街时巧遇张暴,以及后来赶赴南洋,再回到洛阳的一切向小蛮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小蛮蹲下身来,把杨帆的大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温柔地摩挲着,哽咽地道:“那天……在牢里听说郎君就是阿兄,我……我简直都不敢相信。找回阿兄,本该是我最开心的事,可是那时郎君身在牢狱,生死难料,真比不知道阿兄下落还叫人揪心。”
说着,那晶莹的泪珠儿便一颗颗地掉下来,落在杨帆的掌背上。
第十四卷 头角初崭 第三百七十章 阿兄亦夫郎
杨帆替她拭去眼泪,柔声安慰道:“别哭了,不是都已经过去了。阿兄如今大仇已报,又寻回了你,老天待我不薄了……”说到这里,杨帆语声一顿,忽然犹豫了一下,有些担心地道:“妞妞……”
“嗯?”
“你……你喜欢我叫你妞妞,还是小蛮?”
小蛮看着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慌慌地低下头,仔细想了想,又把这枚皮球踢了回来,两眼发光地问道:“那……你是喜欢我叫你阿兄……还是郎君呢?”
杨帆想了想,缓缓说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和我在月下祭拜双亲的事么?”
小蛮轻轻点了点头。
杨帆含蓄地道:“我当时曾许过一个愿,我希望能和娘子白头携老,我希望能够找回阿妹,从此再也不分开。现在,娘子变成了阿妹,阿妹变成了娘子,我也不知该如何取舍了,你……愿意做阿妹还是做娘子?”
小蛮期待了半晌,却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不禁有些失望,她负气地道:“阿兄,我找到了。郎君,也救回来了。现在你对我说,有阿兄就没有郎君,有郎君就没有阿兄,可我都不舍得,你说怎么办?”
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