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吴素屏收了起来,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责备道:“这孩子——”
于是接下来的时光,蒋弈知便成了梁格的解闷工具。
这天,手术前一天下午,阳光很好,窗户开着,有清脆的鸟鸣声此起彼伏,传进病房里的人耳中,不觉烦躁,反而多了些生气。
解闷工具照常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通后,就打算起身告辞:“伯父、伯母,我还有些工作,就先回去了。”
想到第二天的手术,他本想说些什么,但脑海里转了一圈,发现说什么都不好,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
然后梁格却突然间出声:“弈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蒋弈知略微一愣:“伯父,您说。”
梁格和吴素屏相视一眼,两人以眼神交流了些东西,吴素屏便离开了房间,顺道带上了门。
看到这一举动,他顷刻间便明白了什么,不等梁格交代,便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挺直了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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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片场赶到医院,梁井絮看到病房门口坐在位置上,头趴在腿上的母亲时,连忙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下意识看了房门一眼,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旁边。
“妈?”她的手搭上母亲的肩,轻轻叫道。
吴素屏抬起头来,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有气无力道:“来了啊,假请好了?”
以为母亲在哭的梁井絮略微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嗯,都请好了。”
她偏了偏头,亲密的依偎在母亲身上,视线落在紧闭的门上,有些疑惑:“妈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爸睡着了?”
吴素屏伸手理了理女儿的长发:“弈知在里面,你爸有些话想和他说说。”
她连忙直起身,脸上表情有些惊疑不定。
在风险极大的手术前一天,一位父亲将女儿的男性朋友单独留在病房内,会说些什么,她几乎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摇头苦笑:“妈,我之前是说真的,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吴素屏笑了笑:“我和你爸——”她顿了顿,“自从均安那件事后,就不打算再插手你和你哥的感情了。”
突然间听到这个名字,梁井絮愣了愣,发现心中异常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恶心,当然也没有了小时候的心动。于是她不在乎的笑了笑。
“但是小絮,你爸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如果他想和弈知交代些什么才能放心进手术室的话,那就随他去吧。”吴素屏偏过头,第一次在子女前露出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反正这场谈话,肯定是弈知对你爸承诺些什么,你没有损失。”
梁井絮弯了弯眼角,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将头重新搁在了母亲怀里。
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白色墙壁上的黑点,抱着母亲腰的手紧了紧,声音低的近乎呢喃:“妈,我怕。”
怕明天爸进入手术室后,再也出不来。可是对此,哪怕她现在是无数多粉丝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女神,哪怕她拥有再多的钱,哪怕蒋弈知将能弄到的专家都弄到了这里,还是无能为力。
除了等明天的结果,他们别无他法。
吴素屏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闭上了眼睛,声音异常的平淡:“怕什么?该留下总会留下,该走总会走。”说到这,她睁开了双眼,里边隐藏着浓浓的无力感,“平常心吧,要来的总会来的。”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
梁井絮刚刚抬头,便正好看进了蒋弈知的眼里,他的瞳孔这一瞬间极为幽深,里边似乎有什么在闪烁着,闪得她有些恍惚,只呆呆的回望着。
一旁的母亲看了看两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和蒋弈知打过招呼后便进了病房,将两人单独留在了外头。
脚步声响起,在自己一步前停下,他没有坐下,反而在她面前直直的蹲了下来,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只是扬了扬嘴角,略微有些痞气地问道:“想不想知道伯父和我说了什么?”
“我猜到了。”她直接道。
闻言,他有些无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太多,今晚好好休息,知道吗?”
也许是他手上的动作太过温柔,也许是话中的语气隐含着太多的关心,梁井絮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情绪突然间破了口,差点就像火山一样奔涌而出,她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们重新压回内心深处。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蒋弈知,她重重点了点头:“嗯。”
他收回了手,将重心移到了另一边:“剧组那边我还有些事情,你进去吧,伯父应该很想见到你。”
她又点了点头,就在蒋弈知要站起来的前几秒,突然间开口:“这一个多月,谢谢你。”
他一愣,而后突然间笑了,双眼星光熠熠的看着她,眼角弧度弯起,语气轻快:“做这一切,我有目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他看着微咬嘴唇默默不语的梁井絮,站直了身体,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好了,赶快进去吧,我走了。明天见。”
**
在医院简单的吃了顿晚饭后,梁井盟也到了。家里的老人年纪太大,来了一会儿,就和其他亲戚们一起走了。
到最后,8点多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梁格将三人叫到病床前,梁井絮和梁井盟在一侧,吴素屏在另一侧。
心中有话还没有交代,明天就要进手术室的梁格精神倒比平日好了很多。
他的视线缓缓的略过每一个人,伸出双手牢牢的握住他们。
老人的手很瘦,瘦得似乎只剩下骨头,外边包着层皱巴巴的皮,全然不是记忆力那双抱着自己的大手。
梁井絮觉得心里那股情绪又在蠢蠢欲动了,这样的场景多熟悉啊,她几个月前还亲自演过一场呢。
她压下想要立刻离开的冲动,母亲说了,哪怕心里再不想听父亲交代遗言,也得好好听且都答应,不要让他心有遗憾地参加手术。
她收回神思,视线落在白色被子上,父亲的声音缓缓在病房响起。
“明天的手术,能不能成功,我们都没有把握。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们,但老天爷对我还算好的,小絮和井盟都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工作了。”他顿了顿,视线涣散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小絮你啊,拍戏很忙,三天两头这里跑来跑去,所以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三餐不要忘了吃,睡眠时间也要保障充足,不要急于冲奖,一步步走稳,不要急。网上那些不好听的言论不要去在意。而且我最担心的是,娱乐圈的女明星都是很晚才嫁人,我觉得这不是很好,很容易就因为年龄过大随便找个男人,那还不如不找。所以说,遇到了,时机也差不多的话,就让他好好照顾你吧。其实我觉得弈知那孩子不错的,不过这都得你自己考虑,让你妈和你哥多多替你参考。”
她咬着嘴唇一个劲的点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眼泪无声地一颗颗掉落,视线里一片雾气蒙蒙,眼前被子那片白隐隐约约的,看得不是很清晰。
“还有井盟。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好好照顾你妈和你妹。还有你工作整天对着电脑,辐射太大,多放几盆仙人掌,平时要多运动运动,整天坐着容易得些脊椎上的毛病,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还有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泡吧通宵,找个好姑娘,把人娶进门,好好对人家。对了,记住,找的老婆一定要孝顺一点,对你妈好点,不要嫌弃你妈老……”
“还有素屏,素屏,我最对不起的是你。”说到这里,梁格平稳的语调突然间就上下起伏起来,“结婚的时候就说好,要和你一起走到头的,我恐怕没办法实现了。”
吴素屏牢牢的回握着丈夫的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行了,别说了,老梁,别说了……”
病房里,细细碎碎的哭声响起,窗外,一轮月亮高挂,清凉的月光倾斜而入,冷冷的看着这一室人。
而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第079章 。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温度突然间骤减,偌大一个城市一下子从烈日炎炎的夏天穿越到寒风呼啸的冬天,期间直接跳过了气温宜人的秋日,一点都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
对异常怕热的梁井絮来说,哪怕冬天冷的够呛,也比夏天好个不知道几倍。
冬天天黑得早,戏份结束的时候外边已经看不到一点阳光,整座城市已经成了灯光的主场。
剧组晚上还要拍摄,一些圈内有名的演员们和那些群演一起,三三两两窝在片场各个地方,吃着尚且还热气腾腾的饭菜。
而梁井絮不在里边,她早早的就和导演请了假,一结束就立马奔去换衣室,换下。身上的军装,在最里边穿上一件极为薄的保暖内。衣,套上一件白色毛线衫,披上深绿色大衣后,戴上毛茸茸的毛线帽,双手插着口袋,脚上生风的离开了。
车行驶在大街上,车里有轻快的音乐声响起,梁井絮一边等红绿灯,一边随着音乐节拍曲指轻敲方向盘。
街上的百年老店人满为患,热气腾腾的炊烟升起,在灯光下现了下。身,便往漆黑的夜空而去了。
梁井絮的嘴角不经意间扬起,家里的晚餐应该也快摆上餐桌了吧?
想到这里,红绿灯刚好结束,她连忙发动车,恨不得立马飞到家里。
二十分钟后,梁井絮站在自家大门前,低着头在包里掏了半响,才认命的承认自己又将钥匙弄丢的事实,她于是伸手按了按门铃,等人开门的同时,在心里回忆了一遍钥匙的行踪无果后,照例狠狠地鄙视自己一番。
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今天白天刚刚出院的梁格。
可能是总算回到了家里,他脸上都是笑意,满满的皱纹怎么挡也挡不住:“我刚和他们念叨,你怎么还没回来,结果就回来了。赶快进来!”
梁井絮甜甜的叫了声爸,就闪进了大门,鼻子一嗅,空气中散发着饭香味,勾得她肚子里的虫蠢蠢欲动。
看到她的表情,梁格得意洋洋的问道:“怎么样,香吧?”
客厅开了空调,她脱掉了外边的大衣,随意抛在一旁的沙发上,抱着爸爸的胳膊:“香,爸你做的?”
“不不不。”他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我是想做,但你妈不让。大厨可是另有其人!”
看到父亲这样子,她突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还没等她把答案说出来呢,那人就自己从厨房里出来了。
蒋弈知一手一碟菜,身上围着围裙,白蓝相间的新围裙围在他身上,没有将他的气质减下去,反而给他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他的视线落在梁井絮身上,眼里的笑意就荡漾开来,对她点点头后,将菜放到桌上便又回到了厨房。
她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厨房里的对话声。
母亲:“外边是小絮回来了吧?”
他:“是的,伯母这个我来吧。”
……
梁井絮收回视线,觉得这场景居然有点像他在自己家,而自己来探望的感觉。
她瘪瘪了嘴,凑近了父亲,父女俩站在客厅中央开始咬耳朵:“爸,你们叫他来的?”
“是人家知道我今天出院,特意一大早就来医院帮忙,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还和你妈一起准备晚餐呢。我说小絮,弈知这孩子真的不错,你真的可以——”
她连忙双手在胸前交叠,比出一个‘x’,义正言辞的道:“打住。”
自从父亲手术成功后,越发想将两个人凑成一对,对此,梁井絮早已免疫。
到目前为止,针对这件事情,梁井絮并没有表明任何态度,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态度,因此目前采取的就是敌不动我不动的政策,装傻装到底。毕竟蒋弈知本人除了各种暗示外,也没有明确说出什么。
梁格有些不情愿,低声嘟囔道:“这都住对门了,还瞒什么。”
然而在下一秒,看到脸色突变的女儿,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下意识闭紧了嘴巴,目光闪躲,不敢看着女儿的眼神。
听到‘对门’两个字,梁井絮全身的毛孔都提了起来,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问道:“爸、爸,你,你怎么,知道?”
他掩饰般地咳了咳,挺直了腰杆,看着桌上的菜,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那个,嗯,我看菜也烧的差不多了,来来来,我们先坐过去。”
她注意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突然间咬牙切齿道:“是梁井盟告诉你的?”虽然是疑问句,但狰狞的表情意味着她已经在顷刻间确定了这件事。
事情倒回一个星期前,手术成功后,父亲还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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