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妻书我收到了,你退回来的地契银票什么的我也收到了。”叶楠夕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和离了,财产就要分得清清楚楚,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是不是。”
萧玄脸色忽的有些发白,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叶楠夕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还给我吧。”
他有些发愣地看着伸到自己跟前的这只手,好一会,才艰难地开口:“什么?”
叶楠夕看着他道:“红芯玉蝉,我送给你的东西,如今你不配拥有了。”
萧玄似乎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此时,他却连嘴唇都有些白了。
第158章爱意
夕阳下,满院金光,枯残的梅树,灰白的院墙,落漆的门窗似都被添了几分活力,却除了他,即便满身都沐浴在耀眼的金光下,也无法为他面上添一分血色。巷子很深,院子很静,晚风从他身旁穿过,带着透心的寒意。
这样的静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叶楠夕觉得手都有些酸了,他才张口道:“你都想起来了?”
叶楠夕收回手,转开脸,微眯着眼看着天边被乌金烧红的云朵,有些淡漠地道:“当时不是没有比那更好的玉料,但是那块玉料内含红芯,就连透出来的形状也如心脏一般,我第一眼瞧着就很是喜欢。现在想想,既然是赤诚的心意又何须白玉包裹,半遮半掩的,反倒是模糊了自己,也不被人重视。”
晚风拂动他的衣袍,宽大的袖子下,他两手紧握成拳,整个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只是微颤的袖口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放开我后,你还能去哪找比我更爱你的人。”叶楠夕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再次伸手,“你懂那块红芯玉蝉的意思,所以,我要收回来了。”
他还是沉默,叶楠夕这一次却没有收回手,萧玄只觉得摊到他面前的手掌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此情此景之下,她如此漫不尽心地对他表白曾经的爱意,却每一句话,都化成一把利剑,剑剑从他心口处刺穿。
她知道他爱她,所以她也明明白白地让他知道,她曾如他一般爱过他。
“我,不知放在哪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些僵硬地开口,并微微别过脸。
叶楠夕一怔,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刚刚本只是有些淡漠的神色,此刻却沉了下去。
末年一直就在不远处的走廊那候着。他是自小就跟在萧玄身边,就连萧玄当皇子伴读那几年他也都跟着,萧玄从军回来后,他又重新回到萧玄身边当差。所以三爷和三奶奶之间的种种事,他是从头看到尾的,三爷的心迹他如今也已看得明白。特别是近段时间,三爷面对一件又一件的事,需要做出决定时总是彻夜难眠,他更是明白三爷的心之所属。
所以此时,瞧着三奶奶的脸沉下去后。两人眼看就要谈不下去了,末年犹豫了许久,终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过来道:“三爷该换药了。”
叶楠夕挑了挑眉,看向末年,末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满脸心虚地道:“三爷出去一整天了,这才回来,三奶奶要不等我帮三爷换了药后,再坐下来说话?”
她知道他身上带着伤,而且还是为救她才受的伤。所以叶楠夕看了萧玄一眼,便收回手,转身进了屋里。
萧玄自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手掌慢慢松开,却跟着又紧紧握住,抑住要将她拉到怀里用力抱住的冲动。
末年赶紧将要换的药拿到堂屋。然后一边将那些东西放在桌上摆开,一边讨好地对叶楠夕道:“三奶奶先喝杯茶,我马上就给三爷换好药。”
叶楠夕如何不知末年打的什么主意,却也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上,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萧玄在末年的帮忙下解开上衣,再一层一层地解开纱布。肩膀那处的伤口看起来比之前好些了,不过腰上的伤却不知为何,竟比那天早上她帮他换药时严重了几分,似伤口重新裂开了,刚刚纱布上还沾了点血。
叶楠夕皱了皱眉,末年换药时不停地叨叨,不是说这伤口总也好不了,就是抱怨三爷不知道爱惜自己,不是不好好吃饭就是不好好休息……只是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绿珠又是个木讷的,末年一个人唱独角戏也觉得有些累了,半响后也只得闭了嘴。
叶楠夕靠在椅背上,目光从他腰上移到他肩膀上,再慢慢落回他的脸上,然后看到他也是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跟以前没什么变化,或者说更加深沉了,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双深幽的眸子似带着魔力,一不小心神魂就被他给吸进去。这样静默地对视,基于感情被强行抑制深藏,于是越是压抑,脑海里就越是容易浮现出以往的种种亲密。两人的眼神相遇的那一刻,就好似被彼此吸住了一般,即便什么也不说,又隔着这么远,却也一样有缠绵之势。
末年完全闭了嘴,并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绿珠亦垂首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确定她的感情曾如他一般,萧玄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了,然而知道这样的事,他却来不及惊喜,就被更深的痛苦给替代。
以往的种种自他脑海里浮现,不停地从他眼前掠过,他觉得自己像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那么渴望的东西就放在眼前他却没有看到。所以她曾如他此刻这般痛苦,他亦不清楚,脑海里浮现出她和他的每次缠绵,想起她那么热情的回应,想起他一次又一次在疲惫中得到难以言喻的满足,越是回想,面色越是苍白,握成拳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总算重新换好药,然后末年犹豫地看了叶楠夕一眼,却瞧着叶楠夕一点动晃的意思的都没有,他只得再帮萧玄穿上衣服,然后才收拾桌上的东西。
叶楠夕站起身,走到萧玄跟前,微挑眉看着他道:“所以你将我送与你的红芯玉蝉弄丢了?”
正收拾东西的末年张了张嘴,却瞧着萧玄面上的表情后,只得乖乖闭上,然后满脸着急地看着叶楠夕。叶楠夕却没有看他,见萧玄什么都不说,便忽然笑了笑,然后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羊脂白玉蝉。
萧玄似猜到她要做什么,脸色微变,唇动了动,却不等他开口,叶楠夕就抓起他的手,将手里的羊脂白玉蝉放在他手里:“这个,还给你。”
他即连着那玉蝉和她的手一同握住,抓紧。
“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再收回来!”他涩着声道,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恳求。
末年和绿珠已经悄悄退出门外了,绿珠出去后,就对末年道:“以后你不能再喊我们二娘子为三奶奶了。”
末年低声道:“三奶奶也太狠心了。”
绿珠木着脸道:“是二娘子,而且写放妻书的是三爷。”
末年叹了口气:“三爷也是逼不得已,三奶奶难道没看出来三爷心里只有她吗。”
绿珠依旧木着脸道:“二娘子伤心的时候,三爷没瞧到也没看出来。”
末年张了张嘴,然后又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叶楠夕笑了笑,在他手上拍了拍:“放手吧,难道你反悔了,你既赠我放妻书,我还你此物,也算是礼尚往来。”
萧玄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渐渐黯下,是的,那封放妻书是他亲笔写的,一共两百五十七个字,写了整整一夜。
他喉结动了动,手慢慢松开,叶楠夕抽回自己的手,那块羊脂玉蝉被带得从他手里落下,他赶紧收手,就抓住了玉蝉上的挂绳。随后他注意到这个挂绳不是他原来配的那根,新的挂绳是墨一样的黑丝编织成的,非常简单,没有一点花色,配着那块玉蝉,黑是黑,白是白,分明得令他有些发愣。他抓着绳子的手,指节有些发白,吊在下面的玉蝉微微晃动着,似谁茫然无依的情感。
萧玄愣神的片刻,叶楠夕已经走到门口了,就在她要迈出门槛的时候,背后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楠夕。”
外面依旧满院金光,只是院中的景色却比之前暗淡了几分,风过回廊,微微扬起她的衣角。楠夕楠夕……在这里,没有人这么叫她,只有他,他亦只有在动情时,会这样喃喃喊出她的名字。叶楠夕的脚步顿了顿,但并没有回头,他却从后面走过来,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低声道:“对不起,好好照顾自己。”
他尽量让声音恢复平静,她却听到他沉重的呼吸,比他动情时的喘息还要压抑,于是叶楠夕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抬步迈出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末年一路送出去,却张了张口,最后也只能说一句:“三奶奶慢走。”
马车跑起来后,绿珠才道:“三爷不是会乱丢东西的人,三奶奶的红芯玉蝉三爷应该是好好收着。”
“我知道。”叶楠夕掀开车窗帘,看着路边的飞花,淡淡道了一句。
他不愿还回来,就是放不下她……有一朵花瓣从车窗外飞了进来,落在她的衣袖上,叶楠夕捻起看了看,忽想起之前他替她簪花的一幕,她怔了片刻,正好这会儿后面有人追了过来。
陈老七没有停下马车,只是马鞭往旁一甩,萧时远不敢拦,只得拉着缰绳走到叶楠夕车厢附近,看着她道:“去找了你几次,都没碰着,你去哪了?”
“找我有事?”叶楠夕将那多花瓣吹飞后,看着马上那位容貌张扬的男子笑了笑。
“你这是要回叶府还是紫竹林?”见她心情似乎不错,萧时远微微松了口气,就走进一些,“侯府马上就要办喜事了,你可知道?”
第159章喜事
“哦,什么喜事?”叶楠夕面色淡淡,显然并不怎么感兴趣,不过是随口敷衍一句罢了。
萧时远打量了她一眼,就道:“明天李公在南门十九巷有个花神宴,我今日是过来给你送帖子,别的明天我再慢慢跟你说。”他说着就拉了一下缰绳,然后下马来。
马车往前驶了一小段后,也慢慢停了下来,萧时远唇角一扬,牵着马走上前去,绿珠则从车内下来。
“今儿太晚了,我就不再打扰你,明日我会让人备好酒席等你。”将手里的请帖递给绿珠后,萧时远就对车厢里的叶楠夕道了一句。
刚刚已放下的车窗帘又掀开,但叶楠夕却没有探出脸,只是从里往外看了一眼,问了一句:“可是也有拍卖之事?”
萧时远看着车厢内的丽影道:“会有。”
叶楠夕点点头,待绿珠上车后,就放下车窗帘。
接了帖子,就应该就此告别,只是萧时远却未离开,而是一直跟着马车后面,直到马车停在叶府门口。
叶楠夕下来车后,便瞧着不远处的萧时远,此时太阳已经西沉,最后的余光将街道尽头的天空烧得如血一般,马背上的男子背衬着满天红光,面容已是模糊不清,但却给人一种妖异的美感。
一直看着叶楠夕进了叶府后,萧时远面上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笑,然后掉转马头,直接回侯府去。
因凤十三娘不便见人,所以这两日花蕊夫人便未请王夫人过去一块用晚饭,只是让康嬷嬷送几样精细可口的佳肴过来,每次王夫人都会客气的将康嬷嬷送出院门。
出了院门后,康嬷嬷便对王夫人道:“夫人请留步,请夫人务必跟十三姑娘说。那几样菜就算十三姑娘觉得不合胃口,最好也都吃了,如今先将脸养好了要紧,日后想吃什么好吃的都会有的。”
“有劳花蕊夫人费心了。十三娘多谢花蕊夫人赏赐。”王夫人笑着点头,即便是在侯府的下人面前,她也一样是表现出足够的和气。
康嬷嬷点头离去后,王夫人轻轻吁了口气。正要转身时,忽然看到旁边走过来一个红衣男子。她怔了怔,便站住,往那看去。她自然是认得萧时远的。也知道这个男子真正的身份,更清楚晋王之所以一定要跟花蕊夫人合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男子的身份。只是这些日子。她却不曾真正接触过这个男子。只远远见过数面,印象最深自然是对方的长相。当年即便她远在晋北,却也隐有听闻东宫的良娣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是整个皇朝里唯一一个能跟长公主一较高下的女人,见过这个男子后,她即觉传言并非虚。
只是,这个时候他过来做什么?迟疑间。王夫人忽然想起凤十三娘做的那事,不由微微蹙起眉头。
“那天晚上的事我记下了,她如今是我的人,她若有事,我会让你们都跟着陪葬。”萧时远缓缓走来,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面带微笑地从王夫人旁边经过。
黄昏下,那男子笑得妖娆,暮色中的那袭红衣,宛若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红的妖异。
这样的警告,就好似直接打了她一巴掌,王夫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回去。
凤十三娘听了王夫人的转述后,愣了一愣,才冷笑一声:“他不过是花蕊夫人手里的傀儡,即便是晋王,也不会真将他放在眼里,就算真有那么一日,也不可能是由他去坐那个位置,母亲何须惧他。”
“胜败未定之前,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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