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因为你啊,太相信他了。”面上堆满了笑容,荣轩衣袖一挥,甬道的尽头立即出现一道缝隙,勉勉强强可以看清楚外面的风景,在魔域所逗留的时日并非很长,但也足够捱过尘世的寒冬,“相信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要是你,能一直相信他就好了,毕竟楚小歌也是寂寞了很久……”
她忽然间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他。
他怔住,“诶?小笑笑?”
“谢谢。”百里逐笑将脸贴在男子的背上,“荣轩,谢谢你。”
“你……难道不怕我在你的身上烙下‘火纹印’?哎呀呀,计都之火的滋味可不好受呦~忘记楚小歌的警告了吗?连他都愿意被我碰触到喔……”话虽这么说,荣轩就那么站定着让她抱紧,一点躲开的意思都没有,嫣红色的眸子微垂,直勾勾看着坑凹不平的地面。
寂寞了很久的人,明明是自己才对——他想。
“没关系,反正你说过我是暖洋洋的。被‘计都火’烧一次,或许还能让我清醒一点些,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这么无助,这一次我真是,我真是……”她强忍着不去抽泣,双手攥紧了男子华美的锦袍,“……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帮我。”
“小笑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依旧是背对着她,荣轩兀自说着话,“当年楚四歌身负毒蛊,十年便是一个轮回,他拼命寻找可以解毒的法子,不惜一次次以身试险,拖延回到魔域的时间,是我一次次将他从尘世拖回来……现在他回来了,我却巴不得他能跟你一起离开……为什么要回来呢?回来做什么呢?明明都已经……自由了……”
两人面前的裂缝越来越大,刺眼的阳光占据了眼帘。
——为什么要回来呢?回来做什么呢?
耳边萦绕着荣轩的疑问,她不是楚四歌,她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百里逐笑只知道,她是真的要回去了。
在一片光亮之中,荣轩猝不及防转身抓住她的手臂,又在她的背后轻轻一推,她便像是一片离开树枝的叶子,从甬道之中跌撞而出——与楚四歌在黑煞宫中将她推出去不同,这一次,她是从绝望回归希望。
“回去吧。”荣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当做……是噩梦结束……”
猛然回首,包裹着幽紫色瘴气的黄泉之眼慢慢闭合,那个锦衣金发的男子在甬道之内朝她微微笑着,浓墨重彩,如初见般招摇无比。终于,那如同恶魔眼睛一般的甬道入口越来越小,最后幻化做无数翡翠色的粉末,随着碧水河边和煦的春风,消散不见。
历经黄泉之间的时间扭转和魔域的许多个日日夜夜,尘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寒冬。碧水河面泛着粼粼细波,红花绿柳的倒影时而破碎,时而复合,伴着断断续续的雏鸟叫声,倒也别有一番滋味。雪水融化,春日正好,连风,都是香的。
噩梦……吗?
与那些魔王的相遇是噩梦,所以回到‘这边’,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她紧紧咬住下唇,努力站直身子。
“霜绯。”
沉而温和的男声响起,百里逐笑扭头,洁净的白群在微风中被撩起,好似一朵绽放的莲。在看清了唤她名字的人之后,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一颗颗滚落下来。
“……白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黄鼠狼先生最好了。楚小歌什么的,都去死一死吧【这种小娇羞小清新的口吻是闹哪样啊其实烟仔想表达的意思是:我擦,荣轩逆袭成功了啊此奥!四狗绝壁要降级啊,奶奶个腿儿的,渣男主——虽然是我写的】
☆、【番外四】忆年下【上】
第一道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投下来时,树下的俊美少年终于舍得睁开双眸。
那双眼睛很特别。
深邃且狭长,眼角处微微下垂,带着半分慵懒,可少年脸上所展露的表情,却是满满的乖戾与不羁——这幅尊容,更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因为不屑于好好看清这个世界所以才懒的去正视。
见时候不早,少年站起身子,掸掸衣服上草屑,愣愣看着身旁哼哧哼哧跑过去的同族。
他抬手,轻而易举拦截下落单的一个。
出了什么事?少年的声音淡的像天边的云霞。
“能有什么事,自然是魔域里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额头上长着独角的魔物气喘吁吁,很费力地解释着,手舞足蹈间带着少年从未见过的兴奋,“你是没见那阵势,连魔尊都不得不亲自前去迎接……”
“不得了的大人物?那是……比魔尊还要受人尊敬吗?”
虽说魔物天生与人有异,可也有喜好借助魔息幻化做人类模样者:少年清瘦挺拔,一身黑衣,短发招摇,唯有一双红瞳昭然着魔族的身份,在那些怪模样的同族中显得格外惹眼。
独角魔物伸出爪子挠了挠头,“那当然!仙魔异族本性不同,本是水火不容,可两族能在流川大陆上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可都是那位大人从中周旋的功劳……认真说起来,魔尊也该听命于那位大人,你说,是不是更值得尊敬?”
少年沉默起来。
“是呢是呢,那些修仙之人不敢明目张胆对我族欺辱,也是流川侯云欺风大人的功劳啊!”过路的成年魔物扯了一把独角魔,嗔怪道,“还磨叽什么,等着抓过路的女人玩耍吗?流川侯难得入魔域一次,能沾沾仙气也是好的!”
独角魔嘿嘿应着,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没有了踪迹。
望着同族远去的背影,少年低下头努力地想要想起什么来,只是脑海中混沌得像是没有分别开的天和地,他甚至连自己如何来到这个世上都记不清楚,只记得一个模模糊糊的名字,好像是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便这样不明不白地存在了许多年,游走了许多年,直到慢慢长大。魔族与凡人的阳寿不同,他不知道这所谓的长大,究竟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只是本来踮起脚尖抬起手才能碰触到的枝叶,在某一天已经轻轻擦到了他的前额。
流川侯。云欺风。
原来天下间还有如此尊贵的人呐。
如果站在高高的地方俯瞰芸芸众生,是否就不再觉得是孤身一人?
石缝里,挣扎着开出的小小花朵努力迎着阳光绽放。
*
“走开。”白衣少年的声音冷的像冰,眉头拧成一个打不开的结,清秀精致的面庞上露出警戒的神色,“你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
他拔出腰间悬挂的宝剑,流转着光泽的银白色长剑对他的身段来说有些不合适。
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亮出华美兵刃,令他无法自拔,再怯怯望一眼,那家伙的玉冠,服饰,腰封,甚至羽鞋……都仿佛含着他所不能企及的美妙色彩……
“走开。”声音里隐隐有了怒火。
“不走。”他一动不动,只仰望着白衣少年身边的高瘦男子。
“快点走开!掌门要生气了!”
“不。”他声音愈发笃定,“我就不走。”
裁剪得很好的墨黑色锦袍衬得身材修长的男子肌肤雪白,长及腰间的乌发被很好的束起,目如点墨,俊逸神飞,薄唇含笑,他摇着手中的扇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名少年毫无意义的争辩。
“你……”似乎是被激怒,白衣少年扬起手中的剑,剑刃直至魔物的眉心,“真是无理。”
他被他指着,仍旧一动不动。
“小白,总皱着眉头的话,当心皱纹消不下去喔……再说了,现在无理的,可是你呢。”好似没正经般嘻嘻笑着,宽袖上滚金的瑞草纹案在阳光的映射下透出淡淡的金色光泽,男人摆摆手,“……你退下罢。”
“是,掌门。”恭敬行完礼,被唤作小白的男孩子退到他身后,一双眸子仍旧警觉地盯着少年,带着小小的不甘心。
“一直跟着我做什么?”那男人笑,“你一定是觉得我很帅,想要签名?”
黑衣少年愣了愣,摇摇头,目光直勾勾落在男人腰间的佩剑上:那是一柄透着幽蓝色光泽的细剑,不知为何,竟未有入鞘,通体晶莹的剑身上,刻着一个小小的“云”字。他的眼力好得很,在很远处便发觉了这一细节。
是了,这边是那些家伙口口声声称道的流川侯,云欺风。
除了喜(。。…提供下载)欢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我也想……要那样的一把剑……我想要你这个。”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希望,少年抬眼,男子的笑容映在他的红眸中,一瞬间的错觉,他甚至幻想着自己长大后的模样,是否也能在这般和煦的阳光下,肆无忌惮地露出这样的笑容。
高瘦男子不说话,抿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少年急着解释道,“我觉得那样的光泽很美,就好像是在告诉我应该何去何从一般……能,能给我么?这剑……能给我么?它好漂亮,像天上落下来的星星一样,有这样的光,我就不会一直在夜里找不到方向……”
很多年以后,少年再次回忆这样的相遇,却发现自己当初想要“沉渊三宝”之一的流川剑初衷只是因为觉得它很漂亮。
“想做的事,就张开手去做;要想的东西,凭自己的力量夺过来就好了。不过这把剑,现在不可以给你喔,我已经有决定要送的人了呐。如果你真的想要,以后就去找那个人吧,她若是愿意,你尽可以拿去;我也已经,不再需要了呢……”流川侯微微勾起嘴角,又重复了一遍,“需再强一些,你才能拿得动它。”
“我很强。”少年固执眯起眼睛,“我可以轻而易举杀掉那些家伙。”
男人笑出声来,伸出头摸摸他的脑袋,“这把剑未来的主人也很强哦,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更强一些……”
他扭头躲过魔爪,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掌门,魔尊大人还在等您,莫要再耽搁了。”抱剑立在一边的白衣少年露出不满的神色,丝毫没有口下留情,“若回山门回的迟了,夫人又要罚您抄字帖,跪鹅卵石小道……”
老底被揭穿,男人摇着扇子尴尬地笑,“知道啦知道啦,小白就是爱操心,小小年纪就老是皱眉头,当心长大皱纹消不掉喔……”
*
之后的事情不了了之,楚四歌很是后悔,或许那个时候再坚持一下,能够跟着他们一直走出魔域,或者去往其他什么地方,自己的人生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至少,不会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错误之路。
是啊,无法回头。
因为前路荆棘,终点处的奖赏又格外吸引人,这一路跌撞过来,他竟连两旁的风景都没有去欣赏。
“喂喂,知道吗?听说魔尊选了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做宗主,这可真是件稀罕事……要知道,选中为宗主的话,便是下一任魔尊的继承人,真不明白魔尊是怎么想的。”
静谧的午后,没有如同尘世一般的蝉鸣,即便是小小声的议论,也会叫人听得分明。树下围坐着喝水的魔物们议论着,用清凉的泉水抹一把脸,裂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
“切,区区小鬼头,居然想号令众魔?!”
“按惯例,过些时候不是还要封出其他几位魔王吗?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不过话说回来,魔域好些年未出现过厉害的家伙了,怪不得流川侯大人莅临魔域需得魔尊大人亲自去迎接,到底是不如那些修仙之人啊……”
众魔接连叹气。午后闲聊的话题继而又转为了对修仙之人的议论。
“啊啊,打扰我睡午觉了,还真是给人添麻烦呢。”树枝急促晃动了一下,一道小小的黑影从枝头跃下,稳稳落在几只魔物的面前,“真多余。”
“臭小子,说什么昏话呢!居然敢说我们多余?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敢用这般口气对老子说话!看老子揍扁你!”
轻蔑地撇望了一眼,黑衣少年头也不回迈开步子,往另一处阴凉走去。
“喂,滚回来,让老子……”
他背对着他们,盛着戾气的红眸如同开得最艳的罂粟花。
他的身后腾起一股黑色的魔息,黑暗中此起彼伏地恶犬吠声如同落雷,一声声刺得那群魔物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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