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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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完结)- 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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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各种尖锐的情绪纷至沓来无止无休。

人老了,活的不仅是身体,更是心情。宗泽在这种困境中,还得面对自己皇帝的冷漠,他的报国热情变成了忧国伤痛,之前有多么的热,这时就有多么的冷。他病了,忧愤成疾,后背发疽……临终前,诸将围绕在病榻边,听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以二帝蒙尘,愤愤至此。汝等如能歼敌,我死亦无恨!”

众将痛哭失声,齐声回答:“敢不尽力。”这些人里就有年青的岳飞。他们听到宗泽微微地叹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弥留之际,他突然三声大叫,过河!过河!过河!

宗泽死了,没有一句言语说他自己家里的事。

连载(1895)

宋朝官方对宗泽的死致以不那么沉痛的哀悼……因为治丧的规格实在很低。只追赠了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

忠不必说了,“简”,一德不懈曰简、平易不訾曰简。看着还行,平时还行,可这是宋朝北方唯一的屏障好吧,国之一人的实质存在,居然这么打发。

尤其是简,在世俗的解释永远都是一根筋、粗暴、不识大体等等稍带贬意的词汇。至于说学士、通议大夫,这些头衔更是垃圾,学士不加大,太监都不怕,大夫还不错,和侍中比一下怎么样。

难道宗泽还比不上夏竦之类的抗夏废物吗?

啥都不说了,谁让这时的赵构还处在婴幼儿期呢,22岁了,还是没长开。接着他确定了宗泽的接班人。本来有个现成的,宗泽的儿子宗颖。

宗颖一直在父亲的幕僚里,在开封城里有很高的威望。如果选他的话,至少百万民兵武装都会很安定。可赵构否决了,理由很光明正大。开封那么重要,难道管理员要世袭吗?开封城只有一个世袭的头衔,那就是姓赵的皇帝!

这一点倒是对的,可接下来派过来的第二任留守长官就实在让人胆寒了。没错,百万民兵第一瞬间感到的就是寒冷。

派来的人叫杜充,相州(今河南安阳)人,嗯,和岳飞是老乡。此人进士出身,靖康初年时任沧州(今河北沧州)知州。就在这儿,他干了一件让建炎集团高兴、平民百姓痛恨的事。那时辽国灭亡不久,燕云十六州落入金国手里,奴隶制社会的女真人根本不懂得人口的重要性和价值,他们只知道人多了吃的就要多,那还不如少点。

于是杀人,于是燕云地区的汉人向两河地区逃难。当他们逃到杜充的地盘时,惨案发生了,杜充说这些都是外国人,是不安定因素,全杀掉。

是全、杀、掉。

联想前些天赵构宣布解散民兵,这样的人,是多么的和乎建炎集团的胃口啊。

连载(1896)

杜充进开封,立即和百万民兵势成水火。再不是友军了,而是敌对。关于这一点,很多的历史学家们总结为人品。

宗泽威望高、人品好,把各种力量都团结起来;杜充没人品、没威望,所以不孚重望,没人理他。这实在太表面化了。

宗泽一直以来都是正面人物,他团结百万民兵的一幕更是为人称道。可是换一个角度,会发现他坏了大事。当宋王朝腐败堕落,烂到没救时,百万民兵自发形成,保家卫国,这是一个多么光明的新生状态。如果宗泽不是用他的个人威望去收编他们的话,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一个新的王朝就会冒升出来。

不管封建王朝是不是注定了都要腐烂变质,至少每一个王朝刚出现时,还是清新强力的。甚至当时的压力越大,王朝的强度也会随之越大。

可宗泽把他们都收编了……收编之后还以此为最大的倚仗,去感召赵构回来。试问哪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会投奔民间武装呢,这本身就是两个极端,水火绝对没法相容。

宗泽不招人疼,难道还不正常吗?要命的是,他自己从来都没意识到这些。

回到杜充,这人是一个标准的国家干部,做什么都以上级的意志为准绳,他心里想的是怎样完成皇帝下诏书都没办到的事儿,比如解散民兵。可是要怎样解散呢,100万啊,这么多兵力挤在开封周边,就算有步骤听命令地往外疏散,都不是短期能办到的。

难办吗,那就换个方式。

在杜充用他的方式解决开封城百万民兵之前,先说一下民兵们在开封里是怎样分布的。王善的人叫后军,驻扎在开封城东的刘家寺;张用、曹成、李宏、马友等人的部队叫中军,驻扎在开封城南的南御园;岳飞、桑仲、马皋、李宝等人驻扎在城西。

三股势力里张用的中军人最多,达到数十万,他和王善是彻头彻尾的民间自发组织,没有半点的官方根基。在宗泽时期很独立,在杜充时期更独立,基本上指挥不动。

岳飞的人马有张所的背景,加上岳飞本人的忠诚,可以勉强算是官兵。

连载(1897)

杜充的办法是用这些听他命令的力量去干掉不听他命令的力量。说白了,就是官方指定地点指定时间来场火并。

时间定得很微妙,在公元1129年,宋建炎三年的正月十五左右。这是难得的法定假期,大概从万能的仁者皇帝、周易大师、100个儿子的父亲周文王陛下开始,中国人在这几天里都不开工不干活不生气了,尤其是当时聚在开封城里的民兵们,本来都是些老百姓,一到这日子不等命令,自己就找地方乐呵去了。

杜充在这种时刻,命令城西部队向南薰门集结,去城南的南御园杀张用。

这是用几万人去消灭几十万人,这种比例哪怕是八路军叔叔也办不到,可杜充就是这么干了。我试着琢磨了下他的心理原动力,不外乎两条。

第一,出其不意;这个好理解,都在放假嘛,珍珠港是怎么废的,不就因为一个星期六?

第二,优势心理。杜充认为他代表官方代表正义,在这种人的心里,老百姓猪狗不如,他随时想杀随时举刀,老百姓连躲都是犯罪!

于是宋王朝在分崩离析之际,军力极度溃乏的时候,在开封城里军队展开了极其英勇…强悍…残酷…冒傻气的自相残杀。

没有意外,几十万人那边打赢了。当天不仅张用早有准备,连王善都带人从城东头赶过来参加活动,这还有什么搞头,官方代表那边儿输得体无完肤,在一面倒的局面里,只有岳飞保持了胜利。他率领2000人,击败了几万人,还杀了对方的将领。

王善们胜利了,可开封城也呆不下去了。难道他们能赶走杜充,占领王城,建立美好和平幸福的新王国吗?老百姓的惯性思维让他们觉得杀了官方的人,应该跑路了,于是几十万人一起离开,他们的目标是陈州(今河南淮阳县)。

到这时,杜充的目标达到了。别管是打走的还是怎么的,民兵们离开了。这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不,杜充的官方惯性思维也启动了,他认为,杀了官方人的老百姓跑了,那就得追上去抓回来杀掉。

连载(1898)

他又派出去几万人出城去消灭几十万人……这种二货行为的结局就不用预测了,输得更惨更彻底,这几万人被几十万人挤下了蔡河(今涡河),人马踩踏,尸体浮满河面,没死的被追到铁炉步附近,直到这时,民兵们才收队回营。

这次行动里没有岳飞,估计他是烦透了,再不想掺和进去。

上面的事生之后,建炎集团迅速发来了贺电,对杜充净化开封城的行为大加赞赏,认为只有这样的一个开封城,才是适合官员们居住的环境。

赵构本人也很高兴,他给杜充加了很多的印象分,这些分数在以后会起大作用。同时任命黄潜善、汪伯彦两人并相,正式全权处理国务。这些做完之后,年青的、婴幼儿期的赵构觉得一切都太完美了,这个世界还需要添点什么呢?

想来想去,以他这时的脑袋硬是啥也没想出来。于是他只好去用实际行动怀念他的苦难中的父皇——就是按照赵佶的生活方式去生活。

赵构开始没日没夜地在后宫开工。不许笑,这是件很严肃神圣的事情,哪个皇帝上班了,都得这么干,儿子必须多,女儿也不能少,而赵构这时身边只有一个小儿子,身体还不怎么样,这让他实在心里没底。为了列祖列宗,他必须加班加点!

扬州城从这时起,变成了一个幸福的海洋,皇帝宰相们在里边快乐地游泳,游来游去没完没了,为了继续快乐,两位新上任的宰相联名发布了一条命令——不准任何人,包括各级官员,以任何理由,包括为皇帝的安全着想,去议论边防之类的事情;不准任何人散布扬州城不安全的言论;不准任何人以扬州城不安全为理由携带家产、亲人出扬州城!

这条命令生效之后,离着很远很远很远的北方,另一条命令下达。金军再一次大举南侵,目标直指扬州城、赵构本人。

连载(1899)

这次的金军是金国的二号人物完颜宗翰在辽西京派出来的,领头的三个人分别叫完颜拔离速、乌林答泰欲、耶律马五,兵力嘛……不算太多,五六千上下,全骑兵。

这帮女真、契丹混成组团的骑兵直奔扬州城就去了,从一定角度来看,非常符合突击、闪电、斩首之类的战术,他们把一切枝枝叉叉都抛在后边,包括开封城,直奔赵构和建炎集团。只要把他们拿下了,宋朝的抵抗立即清零。

很英明是吧,其实真实的内幕是金国人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杜充是位空前绝后的大牛,任谁也惹不起。

金军的第一目标本来是开封城,可是没等兵临城下,也就是刚刚到黄河边上时,突然间河水奔腾咆哮决堤而出,黄河决口子了!

这是杜充干的,在开封城失去兵力之后,他迅速想到了这堪称唯此一招的应敌之法。这得有多么灵敏的脑子、多么巨大的决心、多么歹毒的心肠,才能下这种命令啊。赵佶、赵桓时代面临灭国之灾时,都没敢用这一招。

这一次黄河决堤之后,滚滚浊浪向东漫过滑县南、濮阳、东明县之间,再向东经过鄄城、巨野、嘉祥、金乡一带汇入泗水,经泗水南流,夺淮河注入黄河。

上面这些不是罗列数字,它意味着黄河改道了。这是超级灾难,在当时,河南、山东、安徽、江苏一带的百姓被淹死20多万,流离失所、瘟疫等原因造成的死亡人数近百万,无家可归沦为难民的近千万,北宋最繁华富饶的两淮地区变成废墟。在后来,黄河与淮河之间的这条临时通道一会儿通一会儿堵,几十年之间不被人力所修复,近乎永久性伤害。

……以上,就是宋朝官员杜充对宋朝土地、人民所干的事。在他的心里,老百姓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不用多说了吧,他杀的宋朝人比一大堆的完颜们加在一起都不少!

不过跟他对赵构干的一比,上面的就不算什么了。

连载(1900)

在扬州城的幸福气氛里,洪水的消息隐约传来了,官场轻微震动。黄潜善、汪伯彦在和名僧克勤探讨佛法,他们笑了笑,判定这是假消息(笑且不信);

金军快速推进,所过州县一片恐慌。消息隐约传来了,官场、街市轻微震动。黄潜善、汪伯彦继续钻研佛法,笑了笑,觉得很假。

宰相的闲雅风度一脉相承,很有前面何栗的风范。当皇帝的赵构更加以身作则,他在皇宫里日以继夜地加班,和南国佳丽们讨论人生。时值二月的某一天,他谈性正浓欲罢不能时,突然一个太监见了活鬼一样地闯了进来,对他嚎叫说金军已经攻占了天长军(今安徽天长),和扬州城近在咫尺了!

赵构一下子懵了,从胭脂粉香肉阵成林突然间掉进了万丈悬崖无底深渊。他怕了,吓得肝胆俱裂,脑子里闪出来的全是他老爹他哥哥的凄惨生活,现在轮到他了,居然这么快!等他稍微回过点神来,想挣扎逃跑时,他发现了个更加悲惨的奇异现状。

他萎了,身体的一部分彻底软了。这种瞬间打击谁挨谁知道,换谁谁死梗。当然,现代医学告诉我们,这是意识性的,只要心理改善了,他还有救。但要命的是他怕死了金军,如果这是病根的话,他说什么也不敢面对,更别说什么去除了。

这时赵构没心探讨这个,更没意识到这事会给他的人生他的王朝带来什么影响,他只想着尽快离开,他得快点逃。他连通知宰执下达诏书的时间都省了,直接带上几个亲信太监外加御营的都统制王渊,跳上马就往城外跑。

他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运河,一个是长江边。运河最近水涸了,要等黄河的水来支援下才能涨起来,这没用。他跑向了长江,那里据王渊保证,早就留下了后手,有大批的船只,船只上有大批的物资,它们等候着皇帝,随时可以启航,渡过长江。

逃跑是迅速的是恐慌的是鲜血淋漓的,在这次突发事件中流的第一滴血,死的第一个由逃跑者赵构制造。当时有一个御营士兵边跑边抱怨,说两大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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