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辞来了,那上首的男子站起身,道:“好久没见外甥,不想你还记得我这个舅舅。”
白辞俯身一笑,“最近小甥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怎么出过门。”
“容神医不是正好进了宫?”东方渊极道,“听说住的地方离你的府邸并不远,何不请他来给你看看。”
玄衣男人闻言目光微闪,抬头看向白辞。
白辞在那个玄衣男人的对面坐下,道:“我的事暂且不提,这位是……”
渊王介绍道:“这位是容逸容公子。”
那男人转身颔首行礼,却暗自打量着白辞。白辞不动声色地看过去,男人五官深刻,唇细如削,帽檐下一双眼锋利暗藏,隐约带着几分江湖戾气。
白辞道:“容公子莫非是天毒门的‘诡面公子’容逸?”
容逸正了正帽子,道:“正是小生。”
白辞道:“不想皇舅还认识江湖中人。”
渊王道:“容公子曾照应过犬子一阵子。”
“想必今日容公子是来和皇舅说正事的,是我叨扰了。”
容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白辞依旧浅笑着看着渊王,渊王道:“无妨,正好是午膳的时间了,我让下人准备些酒菜。”
酒菜上桌,三人落座。原本无甚交集,只随意谈了些朝中的事。然而容逸对朝中之事并不了解,酒菜过半,白辞道:“听闻前日江湖几大门派和魔教落月宫起了冲突。”
容逸略略惊讶:“白王也知道江湖中的事?”
渊王打趣道:“他府上的刘晔是个江湖万事通,因为有个弟弟在武当派门下做弟子,所以每次去探亲都一箩筐的事给他讲。”
容逸一杯酒进腹,“落月宫宫主南宫离躲到落月岛上和一个男人逍遥去了,武当派最近可以不用心惊肉跳地担心他武功恢复回来报复了。”
白辞道:“容公子和落月宫宫主交好?”
容逸道:“我们是仇人。”
白辞微微一笑,“江湖中事今日恩怨今日了,反正如今容公子已身在朝中,大可不必再记挂太多。”
“谁说小生要身在这种地方?”容逸唇角一斜,“小生不过是最近没地方住了,过来蹭吃蹭喝几天。”
正说着,侍卫忽然进来通报,说封御史和容神医求见。
容逸一怔,下意识向门口看去。
白辞慢悠悠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在容逸脸上,又转向门外,就见容镜抢在封檀前面走了进来。看见他,先是睁大了眼睛,还没叫出来,往旁边一瞅,就彻底愣在那儿了。
“大哥?”
白辞还没听过容镜这么正经地叫过一个称呼,双目微微一狭。
封檀随后进了房间,看着容逸,摇了摇扇子,道:“这个容小公子果然是你说的那个弟弟。”
容镜跑到容逸身边,从他面前的盘子里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一脸难以置信,“大哥,你怎么跑皇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怎么预览的时候有个口。。能不能再囧一点点
、不堪回首
渊王让人添了椅子和碗筷,容镜挨着容逸身边坐了下来,一双眼依旧盯着他不放。
容逸咳了一声,道:“这个说来话长。”
容镜道:“没事,你慢慢说,我很有耐心的。”
“……”
封檀终于出来解围,扇子摇得悠闲,语气却没什么诚意:“容小公子就放你兄长这一次如何。他来在下这里混吃混喝已经很没面子了,你非要他亲口承认,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啊。”
容逸眉峰一挑,“是谁一个月前说御史府的一个个下人都是废物,非要重金请小生当贴身近侍的?”
封檀被拆穿了也不变色,收起折扇道,“我见你天天在裁缝店里呆着,呆得帽子都要发霉了。反正天毒门早已覆灭,不如先留在我身边,等过一阵子武举开选,正可以……”
容逸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我不会留在朝廷为官的,此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眼看着气氛有些冷,容镜毫无所觉,独自一个人吃得欢快,白辞似闻非闻,也不答话。渊王只好出来打了圆场:“毕竟还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容公子既然近日无事,不如就留在封府住一阵子也好。”
白辞方才开口:“听闻封御史身体不适,秋狩中途而归。不知可还有大碍。”
封檀抬起头,两人目光相交,白辞眼神疏淡,似乎只是简单的问候,封檀笑了笑,道:“多谢白王记挂,下官已经无事了。”
顿了顿,有意无意道,“不过下官未想白王难得去一次秋狩,竟然也带着容小公子先行归京。”
白辞浅淡一笑:“本王碰巧跟路痴分到一组,能找到回京的路就已属不易了。”
容镜不明所以地从碗里抬起头:“白白你说谁?”
白辞没回答,很自然地抬起手,抹去了容镜下颌上的饭粒,然后擦了擦指尖,道:“你吃完了没有?”
容镜环顾一桌,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于是扑了扑手,道:“差不多有点饱了。”
白辞道:“那本王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皇舅府上拜访。”
容镜被白辞带出渊王府,一路上只剩了两个人,这才不自在起来。
白辞倒好像忘了前夜的事,轻声感叹:“没想到容神医竟然还有个兄长。”
容镜道:“容神医不能有兄弟,容庸医就可以有了?”
白辞道:“你兄长擅毒,你擅医,这个组合倒是巧妙。”
容镜撇撇嘴,不以为然,“还不是因为小时候被抱错了。”
白辞看了容镜一眼,道:“容逸公子看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容神医想必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了。”
容镜眨眨眼,一脸天真地回望着白辞,“白白你看不出来?其实我才十七岁。”
“有句话叫久病成医,”白辞悠悠道,“你虽然长得小,但从脉象看来早已不止弱冠。”
容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实不相瞒,其实爷爷我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只不过因为吃了返老还生丹,所以才得以永驻童颜。”抬头看了看白辞,“白白要不要也来一颗?”
“镜儿。”白辞的声音忽然冷淡下来,“我想听实话。”
一阵沉默。
容镜似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半晌,还是道:“好吧,你猜的没错,非要说的话……”容镜掰着手指算了算,“爷爷我应该是快二十有五了。”
白辞微微一笑:“那你须小本王一岁。”
“小娃娃就是小娃娃。”容镜三两步便走到了前面,“这种事情也要争。”
白辞也不和他辩,直接问道:“那你怎么身量要小上很多?”
“因为爷爷我曾经不小心中过滞蛊。”容镜道,“虽然蛊毒是解了,但身体停滞生长了六年。”
“滞蛊?”
容镜道:“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想当年还是一个小鬼害成爷爷我这样的。唉,往事不堪回首。”
白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
容镜道:“话说回来,我被那个小鬼害得可不轻,那小兔崽子简直是爷爷我的瘟神,有他在身边,爷爷我就诸事不顺,就连走个路也能掉进没遮严的枯井里头。”
白辞微微颔首:“那确实很麻烦。”
容镜道:“不止如此,他还三番五次地想要对老子下手。那小娃娃毒着呢,第一次爷爷我没设防,被捅了一刀也就算了,结果没想到那小娃娃心机百出,知道爷爷我不会栽在同一个坑里,竟然变着法儿的害老子,结果竟然每次都让他得逞了。”
白辞低低笑了出来,半晌才道,“那容神医大可不必留他在谷中,直接让白谷主赶走他不就算了。”
“我倒是想啊。”容镜无奈道,“可惜自作孽不可活,人是我救的,不巧的是那小娃娃又正好先天不足,极难医治。当时我医术不够,只能留他在谷中让师父救治。那小娃娃倒是聪明得很,知道怎么也斗不过我师父,在我师父面前听话得跟什么一样。一遇见我,就恨不得杀我后快。”
“他知我是药人之身,不畏剧毒,便趁毒蛊门弟子来神医谷疗伤之时,暗中下了杀手,嫁祸于我。于是毒蛊门以为神医谷妄加挑衅,便对我下了滞蛊,以图报复。只可惜当时爷爷我怎么也没想到毒蛊门和神医谷翻脸的原因,直到几个月前我遇见大哥,正因天毒门与毒蛊门曾过从极密,问了个清楚,这才想明白这件事的真相。”
白辞静静听罢,淡淡评价道:“年纪轻轻便如此心狠而有心计,这种人确实不适合相与,离得越远越好。”
容镜伸出袖子拍了拍白辞的肩,“所以后生可畏,就算白白你大我一岁,也一样应该乖乖听爷爷我的话。”
白辞浅笑:“愿闻其详。”
容镜语重心长道:“抵触青楼是不对的,哪天你也应该去青楼逛逛。等真的看见了货真价实的姑娘,你就对爷爷我没兴趣了。”
白辞笑而不答。
容镜想了想,忽然补充了一句:“记住,千万不要同时叫来一群姑娘。”
、不祥之兆
余下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秋狩的一行人再度浩浩荡荡归来,皇城中一扫几日的冷清,多了一群能说的武官,又变的热闹起来。
肖拓半信半疑地跟着东方冽走进白王府的时候,正巧碰见容镜坐在膳席前,用嘴撕了一块羊腿,正嚼得不亦乐乎。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东方冽得意道,“容小神医肯定在白王府上。”
“阿拓?”看见肖拓,容镜一下子跳起来,“你回来啦!”
肖拓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怎么说走就走了?知不知道我在围场找了你一晚上?”
“这不能怪我啊。”容镜摊了摊袖子,“白白非要回来,我一个人又找不到回营帐的路。”
东方冽的目光越过容镜,“阿辞呢?”
容镜伸手指了指,“里面看书。”
白辞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见东方冽正抱着手臂倚在门边,身旁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
“这么早就回来了。”白辞跟东方冽打了招呼,然后对肖拓道,“这位想必就是肖拓公子了。”
肖拓也打量着白辞,却有些微的讶异。他倒是没怎么听容镜提起过白王,但三言两语也听得出容镜对这个人不怎么应付得来。如今见了面,见白王看上去清隽温文,也不知是不是长得太过顺眼,一面之交,让人心底的偏见和猜度不知不觉间都烟消云散了。
肖拓回了礼,道:“这几天阿镜承蒙白王照顾了。”
白辞一笑,“不过举手之劳,只要容神医不乱跑,本王倒还顾得来。”
肖拓道:“阿镜从小就不老实,一个看不住就得惹出点事来。所以谷主才一直让我留在他身边,虽然我也管不了他。”
“不要诋毁爷爷我的名声。”容镜插嘴。
“我说错了?”
“你没说错?”
肖拓道,“那我一个没看住你就丢了是怎么回事?”
容镜不以为然:“丢就丢了呗,来人打不过,受伤死不了,爷爷我生命力这么顽强,谁能把我怎么样。”
“把你怎么样的还少了?”肖拓声音提高了几分,“还记得你十三四岁那会儿,我就出谷了一个月,回去的时候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容镜认真道:“相信我,那真不是你的错,你留下来会跟我一样惨的。”
白辞温声道:“肖公子不必担心,一来镜儿已不再是不更事的少年,行事不会再轻易出差错。二来有本王在身边,不会让他轻易出事的。”
东方冽在一边看戏看得正欢,闻言挑了挑眉。
肖拓听着这话觉得有点不对,也没想出不对在哪里,就道:“那在下谢过白王了。”
傍晚的时候,白辞独坐房中,东方冽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溜了一圈又溜回了白王府。
“我看平南王府可以拆了,你以后睡这儿就可以了。”白辞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东方冽神秘地凑到他身边,低声道:“今天我去胭醉楼看了胧月,竟然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传闻。”
“什么传闻?”白辞随口一问。
“据说一直以来行事低调、不染风流的白王竟然独身一人出现在胭醉楼,自诩‘夜战三千,金枪不倒’,一口气要了全胭醉楼的姑娘。”
白辞悠悠翻了一页书,“这倒有趣。”
“是啊。”东方冽拍了拍白辞的肩,“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生猛,连我都自愧不如。这要是传遍京城,效果一定很轰动。白王淫|荡好色,驰骋烟花之地,简直是青楼杀出来的一匹黑马啊。”
白辞淡笑道:“那以后你‘风流将军’的名号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给点反应行不行?”东方冽一脸不满,“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白辞道:“我担心什么?如果还用我担心,你会跑过来跟我说这些么。”
东方冽坐了下来,无奈道:“你不看好容镜那个小东西,肯定早晚给你惹出点事来。要不是当时刚好胧月也在,估计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辞道:“有你在,这些事我还不必挂心。”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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