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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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横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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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在京城也呆了个月余了,出谷一年多,也不知道走之前种在山崖上的那几棵灵药开花了没。
他倒是不信白辞真的肯放弃报仇,但等他做掉了现在这个皇上再跟他回去,倒也是一样的。
要说离了皇宫,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景玥娃娃。好歹是个漂亮聪明的姑娘,再说这救人一命也不能白救,等哪天去落月岛得多跟钟弦要点好处。

容镜一路打着小算盘走到湘德宫门口,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和往日有些不对。

视线越过宫门,一如往日向内望去。
前一刻的表情刹那间凝固在脸上。
笑意一点点隐去了。

湘德宫煞白一片。所有宫女都穿着一身素白,静默立在宫殿两侧。头上,还围着素白的绸布。一道白色的长毯从正殿向外延伸,直铺至宫门的阶梯上,正断在容镜的脚下。

容镜的脚步顿了顿,停在了白色与灰色的交界。
目光望着门内一片惨淡的白,然后落下,瞥了一眼横在胸前的长矛。

一旁手握长矛,身着素服的侍卫声音平板道:“对不住了,容神医。圣上吩咐在景太后大葬期间,任何人不得出入湘德宫。”

过了很久,容镜才似回过神来,慢慢开了口:“……大葬?”

那侍卫道:“是,景太后已经……驾崩了。”

容镜反应了一会儿,声音淡了下来,问:“怎么死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侍卫看着容镜的眼神变了变,“景太后身体一直不好,自然是病逝的。”
停了停,又补了一句:“容神医,您可以请回了。”

侍卫脸上难掩鄙夷和奚落,却并未落入容镜眼中。
容镜望着前方煞白的一片,一瞬间有些出神。



“若景太后的病好了,我就陪你回神医谷。”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带着浅笑的黑沉安静的眼依稀还在眼前。



风拂过容镜面无表情的脸,额前垂落的碎发掀了掀,划过清秀的眉眼,又徐徐落下。
容镜的足尖触了触白色的毯沿,然后慢慢退了回来。
良久,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两只木匣一动不动地躺在怀里,容镜步出皇宫大门,向白王府走去。
走到府门,容镜方要踏进,却被当值的侍卫拦了下来。

容镜双眼微微一弯,笑道:“怎么,爷爷我今天走的是进不了门的运道?”
那侍卫声音冷硬,道:“白王说了,今日拒见一切外客。”

“……外客?”容镜将这两个字在嘴里细细咀嚼了一遍,看向侍卫的目光染了明晰的嘲讽。

说罢,抬腿便向内走去,那侍卫铸铁的长矛瞬间横了过来,挡在容镜身前,声音重复道:“白王近日拒见一切外客,容神医请……”

话音未落,双眼蓦地瞪大,一口暗红的鲜血从口中喷射出来。
身体晃了晃,颓然倒在地上。

容镜松开握住矛锋的手,淡淡道:“柠草内服可治内伤,断了的肋骨就不用想了。”
言毕,跨过地上昏死过去的侍卫,一脚踏入府门。

从正殿一直到偏殿,都空无一人。容镜径直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声音很低,听得并不真切。

容镜上前几步,缓缓停在了门口。
几步之差,声音却蓦地清晰起来。隔着一块门板,萧彧的声音一字一字流入耳中。

“……老臣想及小女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于是厚了脸皮,来向王爷提亲。”

容镜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推开门,手却在未触到门时,停在那里。

门内很静,几乎只听得到萧彧的呼吸声。
迟迟没有回应,容镜的指尖却一直僵硬地滞着,停在离木门半寸的地方。

似乎过了极漫长的时间,门内忽然传来白辞开口的声音,容镜的指尖蓦地轻轻一颤。



门擦着容镜的身侧开了,萧彧走了出来,见了他,脸色变了变。
容镜没有理会,视线正好顺着洞开的门,对上白辞的目光。

白辞的目光依旧是安静的温和,容镜几乎要怀疑,自己刚才漏听了一个字也说不定。

容镜向内走了一步。
目光对上白辞,脸色微白,声音却镇定异常。

“你说什么?”

白辞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容镜身前,凝视着他的脸,半晌,替他拂去了额角上剩下的一抹药灰。
“你问哪句?”

容镜闭了闭眼,袖中的手一指一指攥了起来,指尖几乎要刺入掌心。良久,又一指一指松开。

“白白。”容镜道。

“我是有底线的。”

“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说罢,怀中的一只木匣滚落到地上。容镜高举起另一只木匣,狠狠向地上一摔。
木匣登时碎裂,碎木和粉末飞溅到空中,又飘忽着落回地面。

容镜直视进白辞的眼,半晌,淡淡收回目光,推门而出。



门刚在身后关上,却见东方冽迎面而来。

东方冽见了容镜的样子,有几分诧异,道:“又怎么了?”
容镜却像没看到他一般,冷冷擦身而过,径直离去。

东方冽推开门,见白辞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回事?”东方冽道,“容小神医知道你要篡位的事了?”
“他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

忽然顿住了。片刻,东方冽试探着道:

“……难不成,他知道了你起初接近他,是为了利用他扳倒封檀?”

白辞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萧彧刚才来过了。”

“我应了他。事成之后,我会娶萧惜为妻。”

沉寂。

东方冽似乎没听懂他说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阿辞?”

白辞轻描淡写地重复:“我会娶萧惜。”

东方冽忽然迸出了一声笑,“你在开玩笑,阿辞?你不是不能接受女人吗?”

“这并不妨碍我娶妻。”白辞淡淡道,“从拉拢萧彧之始,我便做好了娶萧惜的准备。”

“……”东方冽沉默了片刻,问,“所以容镜是什么?”

东方冽猛地一把拽过白辞的手腕,喝道:“我知道你最初是为了封檀接近容镜,可是你后来和他假戏真做,我以为你是真的……”东方冽停了停,深吸了口气。
“你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怎么还和他上床?你把容镜彻底变成了个眼里只有你的断袖,在你早就决定最后娶萧惜的时候?”
手用力越来越猛,却在白辞的脸色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东方冽低吼:“你真的可以冷血到这种地步吗,阿辞?!”

白辞的手腕被攥出青紫的印痕,面上却毫无狼狈,神色疏淡而平静。待东方冽说完,才道:“发泄够了么,东方冽。”

东方冽这才发现白辞的手腕已经淤青,慢慢放了手。

“对不起,阿辞。”东方冽缓缓道,“我可以陪你做任何事。”

“唯有此事,我不能原谅你。”






、激流暗涌


白辞的手缓缓放下,月白色的袍袖落下来,盖住了一片红淤。
东方冽收回目光,转身欲走。身后却忽然传来白辞平静如水的声音。

“今日之内,他还会留在京城。如果想找,就动用侍卫逐家客栈酒楼搜寻。”

东方冽的手僵在门上,一言未发。半晌,再要推门,却听白辞又开了口,声音不容拒绝:

“三日之后,按计划出兵。”

东方冽手上青筋暴起,片刻,猛地推开门,大步离去。



去了木溪殿,果然容镜不在,将皇宫附近找遍,也没寻到容镜半个影子。
东方冽回了府,召来府上侍卫,沉声道:“挨个客栈酒楼给本王搜!今日之前,务必找到容镜!”

侍卫领命而去。东方冽仰头靠在椅子上,伸指狠狠按了按眉心。

几日之前,容镜还坐在这里。心神不宁,不知究竟在郁结何事。
他那种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却被白辞逼到这种程度,连刻入骨子里的满不在乎的表情,都像云气一样被打散,再寻不到踪迹。
初见是少年般灵动顽劣的目光和笑涡,也似乎一点点被磨灭消逝,卷入冰冷的阴寒。
想起上次容镜发疯般的将自己灌到不省人事,东方冽的中指指根一阵刺痛。手指蜷了又伸开,半晌拍案而起,披衣出府。

客栈老板还以为出逃了通缉犯人,看着东方冽沉冷的脸,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东方冽又冷声重复了一遍:“今日午后有没有见过一个尖下巴,长得很孩子气的白衣少年住店?头发绾得很高,身高大概到我这个位置,”说着在胸前比了一下。“不高,很瘦。”
老板喉咙抖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好……好好好……好像没有。”
东方冽强忍着没下手砸了柜台,挥袖去了下一家客栈。

找到容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容镜进了一家极偏僻的小客栈,听掌柜说并没要吃的,开了间面北的房间,就一直没有出来。
东方冽让掌柜带着去了房间,然后把他打发了下去。推开了门。

容镜正背对着门,坐在桌前,手中似乎摆弄着什么。直到他走进来关上房门,也没一点反应。
东方冽看着容镜的背影,忽然觉得比初见时还瘦了些,可能是这间房太空旷了,给人一种极为单薄的错觉。

东方冽慢慢走过去,脚步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走到容镜身后,伸出手,想拍上他的肩,又怕惊到他。

“容镜。”东方冽声音很轻。“容镜……?”

许久不见容镜的回应,东方冽走到容镜身前,见他正出神地看着一个白色小巧的细颈玉瓶。白细的手指捏着瓶颈顶端,上面的红色布塞鲜艳如血。
忽然,容镜另一只手放在红色的布塞上,似乎要拔开。

东方冽心中一凛,劈手夺过那玉瓶,摔在了地上,“你想干什么?!”

布塞还在容镜手里,玉瓶被东方冽摔到地面,滚了滚,滑入了床榻之下。红黑色的粉末随着惯性飞落出来,散了一地。

容镜淡淡看了一眼散入小客栈肮脏地面的粉末,道:“也好。”

东方冽一手扳过容镜的肩,喝道:“你能不能冷静点,容镜?为了一个从头到尾那么对你的人,先是发疯买醉,现在竟然……至于吗!”

容镜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东方冽,半晌忽然笑开,“你想多了,小冽冽。别说没药毒得死我,就算有……”
目光渐渐冷了。
“他也还不值得。”

东方冽的神色一点点缓和下来,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开始慢慢放松。
他站在那里,看着容镜再次褪去笑意的脸,张了张口。

“对不起。”他道,“我一开始就不该……”
“我一直以为……阿辞是对你有感情的。”

“所以我才一直……”

东方冽回忆着最初始的时候。他几乎从未想过违逆白辞一丝一毫,从小到大,只要是白辞要的,他都会尽己所能地帮他。仿佛是出于一种本能。
或许真的是因为出身帝王家,白辞天生骨子里就有让周围人臣服的气度,哪怕他再温和文雅,说出的话,甚至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都让人难以拒绝地想要服从。

更何况,白辞……
东方冽下意识地感叹:“我跟了阿辞那么多年,从没见他对任何一个人,照顾得这么……无微不至。”

“别再和我说这些。”容镜挥手打断,“我累了。玩够了。”
说完,起身向床铺走去。

东方冽一手抓住了容镜的肩,“容镜!”

“放弃白辞。”东方冽看着容镜的后脑,一字一句道:“跟我回去。”

一阵磨人的沉寂。容镜似乎回味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眯起眼打量着东方冽:“你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东方冽直视着他,“扪心自问,你排斥我吗,容小神医?如果你真的只拿我当半生不熟的陌生人,为什么你每次只有在我面前,才恣意嬉笑怒骂,才肆无忌惮地发泄你在白辞那里一星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的情绪?白辞给了你什么?你跟他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看看把你自己弄成什么样子?”

肩上的手力重了又轻,容镜半眯的眼睁开又渐渐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道你还打算再回去找白辞?”

“跟我回去吧。”东方冽道,“至少在我的府上安静几日。”

“我为什么要回去?”容镜道,似乎完全不理解东方冽的逻辑。

“你当然……”

“既然景玥娃娃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必要留京了。”容镜道,“我须得赶去江南看夏沉。他遇刺受伤,生死未卜,阿拓一个人未必应付得过来。”

“夏沉的伤不足致命。”东方冽脱口而出。随后似自知失言,立刻道,“夏郡守信上已报了平安。”

容镜一怔,随即身体似是一震,僵立在原地。忽然,转身走到窗边,猛地拉开木窗。
外面的风像是阻塞了极久,扑面滚进来,复杂的情绪在容镜眼中翻涌着。

东方冽想收回原话,已来不及。

像是过了极久,容镜的声音终于从风声中传来。

“夏郡守认识的达官显贵还真多,儿子遇刺了也要报备一下。”容镜轻声评价道。
“我当时还在想,小沉沉好端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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