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辞道:“有你在,这些事我还不必挂心。”
东方冽被说得有点坐不住,转而道:“你见过封檀了?”
“我见过萧彧了。”
东方冽道:“萧尚书……”
“萧尚书老持城府,”白辞道,“该怎么做,他心中自然是有分寸的。”
“那些老家伙最是不好对付。封檀就算去试探,也未必讨得了好。”
白辞双眼依然凝视着书上的字,嘴里道:“不要小看封檀。封文敬能安然无事地把宰相的位置坐到现在,封檀更是青出于蓝。更何况,他在皇上身边多年,行事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东方冽道:“这倒没错,我从小就见他跟皇兄几乎行踪不离,他的话皇兄确实都能听进去几分。”
白辞又翻了一页,有意无意道:“所以最近可能要不太平了。”
东方冽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到不太平,最近西北似乎又隐有动乱,江南一带正闹水患,昨日秋狩之时,江南郡守夏扬之派人送加急奏折到皇兄手中,说再不治水恐有大乱。所以我们才提前回京。”
“夏扬之……”白辞细细咀嚼这个名字。
“你认识?”
“算是吧。”白辞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东方冽道:“所有事都赶在这个时候,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倒也未必。”白辞淡淡道。
东方冽道:“如果西北动乱严重,皇兄命我去平乱的话,我怎么能再放你一个人留在京城?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好不容易……”
白辞低声笑了,打断了他的话,“近一个月内,西北动乱绝不至达到扰乱边境的程度。明日早朝,皇上必定不会提及此事。但至于江南水患……”白辞顿了一下,语似低喃,“本王可能要有麻烦了。”
次日午时。
白辞正于书房悠闲作画,花闲鸟语跃然纸上,杨叶拂风,柳枝垂髫,刘晔在一旁磨墨,不时说几句江湖趣谈,白辞也偶尔一笑。
一笔鸟尾画至半途,忽听门外有声音响起,白辞忽然放下笔,刘晔抬头,就见一个侍卫跑进来禀报:“白王殿下,皇上来了。”
不多时,门开了,绝帝一身黄袍走了进来。
白辞俯身行礼,“参见皇上。”
绝帝做了个免礼的手势,“白王不用多礼,朕好久没来看看你了,今日正好顺路过来。”
、反客为主
绝帝简单环视了书房一周,然后看见了书案上完成一半的画,道:“白王的画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皇上说笑了,臣不过班门弄斧而已。”
绝帝在一旁坐了下来,示意白辞也坐下。然后道:“不知白王的身体近日如何?”
白辞道:“臣的身体一直并无大碍,有劳皇上记挂。”
绝帝端详着他的面色,欣慰道:“脸色确是比从前好了很多。记得当初你刚被十八暗卫找到带回皇宫的时候,那会儿看到你,明明和朕年龄相仿,却瘦小得像个七八岁的幼童。不想一转眼,已经成了风度翩翩的王爷了。”
白辞温文一笑:“皇上竟然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
绝帝也笑:“是啊,当时朕的堂弟似乎特别黏你,每天都看见他大老远的从清王府跑去你的府上。”
白辞耐心地陪着皇上叙旧,“平南王当初少不更事,大概只是同情臣罢。”
绝帝的右手轻轻抚过左手中指上的白玉戒:“白尚书过世得早,不过先帝一直拿你当亲生儿子看的。”
白辞浅笑未答。
绝帝话锋忽然一转:“不知最近江南水患,白王可有听闻?”
“略有听闻。”白辞波澜未动。
绝帝道:“据说如今灾势甚广,农田湿涝,颗粒无收。朕打算派钦差下江南放粮赈灾。想来想去,朕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辞等着绝帝继续。
绝帝道:“白王向来行事稳重谨慎,朕对你甚是信赖。而且江南郡守夏扬之曾和你父亲颇为相熟,若是你去,夏郡守也会更放心一些。何况,北地呆久了,去江南换一换环境,也许对身体也有好处。”停顿了片刻,看着白辞道,“白王觉得如何?”
白辞双手交叠,闻言,拇指轻擦过指侧,面上平静如水。
这一堆理由罗列得实在有条有理,可见封檀倒是费了一番心思。不然放眼朝中大臣无数,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从不参政,连朝也没上过的王爷身上。
皇上钦点钦差的名声固然好听,实际却是相当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江南郡下地方官无数,真开仓放粮,落到灾民手里又不知道能剩下多少。到时候若执意生事,罪名倒是信手拈来。更何况京城离江南何止百里,途上舟车劳顿,加急赶程,就算普通人都未必受得了,这借机养病的理由也亏皇上能想得出来。
这先发制人的一策,一看便知是封檀的主意。
虽然不确定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先行下手,以绝后患。
唇上浮起一抹浅笑,“既然皇上信任……臣接旨。”
“不过,臣想向皇上要一个人。”
绝帝面色和善:“白王尽管说。”
白辞轻轻吐出三个字:“容神医。”
白辞话音刚落,绝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还是耐着性子道:“白王去赈灾,带容神医做什么?”
白辞道:“臣虽病已无碍,但恐怕水土不服而再度发作,延误了正事。而且据臣所知,景太后的病已大有好转,只需按时服药,就不会有碍。赈灾一程不需太久,臣会尽早使毕而归。”
绝帝的眉心慢慢舒缓开来,沉吟片刻,道:“也好,那就让容神医随你去这一趟,也算有个照应。”
白辞起身一揖,“那臣谢过皇上了。”
容镜一个人在药房里煎药,拿着大扇子在火边扑扇,听见后面有人推门进来,张口就道:“阿拓,过来给我捶捶背!老子煎了一天的药,累也累死了。”
身后的人闻言停了下来,在他背后俯□,一双手轻柔地按在他的肩上,顺着颈骨一点点按捏。容镜舒服地转了转脖子,长长地“嗯”了一声,“看不出你手法变好了嘛,往下点往下点。”
那双手按着他的指示从颈尾滑到肩胛处,顺时针用掌心按压着穴道,用力均匀,不重不轻。容镜一边扇着火,身子有了支撑,便心安理得地向后靠去,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就在他如坠云雾快睡着了的时候,那双手突然撤了去,容镜措不及防地倒进身后那人的怀里。
“阿拓你干嘛!”容镜撑着那人的膝盖爬了起来,呼吸间却隐约闻到了那股药香。容镜猛地转过身,就见白辞半蹲在他身后,雪白的长袍上还沾着他身上的药灰。
“白白,怎么是你?”容镜吓了一跳。
“怎么不能是我?”白辞拿过一张蒲垫,一揽衣襟,席地而坐。
“当然能。”容镜点头,“既然来了,就帮爷爷我扇火吧。”说完,扇子一扔扔到白辞怀里,然后真的跑到旁边的软榻上靠着去了。
白辞捡起蒲扇,真的就着容镜刚才的方向扇了起来。
炉火挺旺。容镜靠在榻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就见那腾起的黑烟就要从扇子的两侧扑到白辞脸上,一骨碌又爬了起来,走到白辞身边抢过蒲扇,嘴里道,“算了算了,给爷爷我一边呆着去,看你那细皮嫩肉的样就不适合干粗活儿。”
白辞看了看他那张更细皮嫩肉的脸,没说话。
容镜道:“你不会真是来给我打下手的吧?”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这个爱好。”白辞理了理前襟,“我是来问,容神医有没有兴趣去江南一游。”
“江南?”容镜瞪大了眼睛,“这回是去干什么,秋钓?”
“只是去游玩而已,顺便办点事。”白辞道。
“大约多久?”
“最长不会超过十日。”
“那好。”容镜满口应下来,“天天在皇宫里呆得真快闷死老子了。等我去安排好景玥娃娃的事就走。”
第二日朝堂上,绝帝任命白王为钦差,携容镜去江南放粮赈灾。
容镜这边还在景太后的寝宫里给景玥诊脉。十余日的调理,景玥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支着床沿自己坐了起来。长及腰间的黑发被亚儿用一根玉钗绾在脑后,看去更是年轻了几分。母仪天下多年,兴许是因为一直抱病卧房,那双眼依然清澈,周身也感觉不出太后应有的威严,倒是有种年轻女子的灵秀。
容镜摸着下巴想,这么清秀漂亮一个姑娘,皇上看上了后娘的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景玥一句话打断了容镜的寻思,“容神医要去江南?”
容镜回过神来,“啊,你怎么知道?”
亚儿将灌好的手炉递给景玥,景玥抱在怀里,道:“皇宫里的事,哀家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今晨听亚儿说白王要携你去江南赈灾,下午就要启程。”
容镜安慰道:“小娃娃别担心,你只要乖乖听话吃药,爷爷我就是去月亮上转两天都没问题。”
景玥没接话,继续道:“听说容神医最近和白王走得很近。”
容镜略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无论容神医怎么想,哀家还是要奉劝你一句,离白王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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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动脚
容镜懂了,深有同感地点头:“我也觉得应该离他远一点。”
景玥欲言又止,将手炉向怀里按了按,又恢复了娴静的笑:“那容神医一路小心。”
容镜从太后的寝宫出来,连招呼也没跟肖拓打一个,就跑着去了城门口会合的地方。
本来以为是跟上次秋狩差不多的阵势,到了城门口,才发现方圆数丈,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容镜纳闷,自己别是又走错了吧?
容镜绕着城门转悠了一圈,还是只见着了这一辆马车。
容镜跑去问城门口的侍卫:“哎我说,你们京城有几个东门啊?”
侍卫甲瞪了他一眼,拿矛枪向旁边拨了拨,“别找事,要过过,不过一边呆着去。”
容镜道:“爷爷我要知道是应该过还是应该一边呆着去,还过来问你?”
“你是来闹事的?”侍卫甲一个眼神过去,旁边的几个侍卫都围了上来。几柄矛锋齐刷刷指向容镜。
容镜举起手:“各位英雄好汉大哥大侠有话好商量,你们这里真的只有一个东门?”
对面的一个侍卫刚要发作,忽然放下矛枪拜倒下去。
容镜连连摆手:“不用跪不用跪,爷爷我没压岁钱给你们。”
几个侍卫唰地都跪下了,“参见白王。”
容镜回头,见白辞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扫了跪在地上的侍卫一眼,说了句“平身”,然后对容镜道:“我就过去买了点东西,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马车上等我一会儿。”
容镜愣了,往旁边那辆孤零零的马车一指:“马车?那辆?”
白辞道:“不然你要哪辆?”
容镜又指了指自己:“就咱俩?”
白辞想了想,“准确来说不是。”容镜松了口气,白辞又道,“还有一个车夫。”
容镜立刻打退堂鼓:“我不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白辞不急不缓道:“此地去江南千余里,虽走官道,但免不了路途颠簸。如果路过山林,还可能会有山贼和野兽出没。”
容镜停下脚步。
白辞道:“如果我一个人……”
容镜转过身来,连连挥手,“上车上车。”
车夫是个不爱说话的老者,白辞叫他“莫伯”。两个人上了马车,莫伯就一言不发赶起车来。
马车里很宽敞,白辞坐在一边,容镜就远远坐在另一边。
屁股刚一坐稳,容镜转脸就盯住了白辞,一脸认真道:“这一路上我们得约法三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白辞笑得清淡:“那你记得跟我保持距离。”
“我会的。”容镜信誓旦旦道。
马车驶得平稳,一路上,白辞果然一直安静地做在马车一角,连话也没跟容镜说一句。
容镜可就坐不住了。容镜是典型没人的时候也能自言自语的主,如今身边还坐着个人,没一会儿就靠了过去,“白白。”
白辞不说话。
“白白,我饿了。”
白辞示意旁边的包裹。
容镜从包裹里翻了张芝麻饼出来,咬了一口,伸到白辞嘴边,“白白,你要不要吃?”
白辞摇了摇头。
容镜终于受不了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会连口也不动吧?”
白辞终于转过头来:“我不是君子。”
容镜一脸坚定:“没事,我会让你变成一个君子的。”
“……”
过了一会儿,容镜突然想起了这一梗:“我们不是要去江南游玩的吧?”
“不是。江南水灾泛滥,颗粒无收。我们是奉旨去放粮赈灾。”
容镜不解:“放粮赈灾?那你带我去干什么?”
白辞波澜不惊:“因为我想对你动手动脚。”
容镜深觉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