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给大家添乱,更不会给您丢脸!我不能一辈子活在您的羽翼之下!我总要成人,总要去自己面对!“
天帝没有说话。
明瑾不死心的继续说:”父君,您总是说我不求上进,修行散漫。可是您也不给我去锻炼自己的机会啊!“
依旧是无动于衷。
明瑾还是不甘心:”父君……“
”不必再说了。“天帝打断他,黑眸越发深邃悠远:”小明,好好待在这里。“
好好待在这里?!明瑾心底一凉,迅速抬头看着天帝。然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只一瞬间,他和父君之间竟然隔着一层青绿色的结界!
明瑾想都没想的撞向结界,刺骨的疼痛,身体被弹出去老远。
天帝已经站在云端,漠然看着,张嘴轻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离开,黑色袍锯卷起,划过一道冷寂的光辉。
明瑾仍不死心的撞击,可是这笼罩着整个火翎殿的结界是一股他无法想象的力量,他想起父君给他的’破‘令,伸手摸索无果,颓然坐倒,父君既然想关起他,又怎么会把那东西还留在他身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将他关在火翎殿!
九重天上,天宫,宣辰殿。
华贵细致,雕琢繁琐的宫殿,自落成便是这般摸样,千年如一日,虽美轮美奂却孤寂冷清。
天帝背靠在宽大的木椅之中,黑色长袍松散的挂在身上,紧闭着眼睛,似是沉睡在这空旷的宫殿之中。
桓丰走进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低声唤道:”陛下。“
”都安排好了?“天帝动作未变,只是嘴唇微动。
”是的。“
天帝睁开眼睛,黑眸阴鸷,面上冷酷慑人:”他永远也别想登上这帝位!“
桓丰忽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压抑颤抖:”陛下!“
天帝摆摆手,重新闭上眼睛,缓缓说:”我累了,下去吧。“
直至天帝出征,明瑾都没再见过他,真的是彻底被关在火翎殿内。
面对这青色的结界,他想破了脑袋,费劲了心机,发动整个火翎殿里所有精怪集思广益,还是没有丝毫作用。
没人能进来,更无法出去,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明瑾自出生都没经过这种阵仗,心中的怒火是越烧越烈,几乎要炸了整个火翎殿。
暴躁了几天,依旧无果,精怪们倒没什么感觉,毕竟本来他们就离不开火翎殿,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也没那么上心。只是他们看到明瑾这般模样,也不敢怎么捣乱,甚至还颇殷勤的上前轻声安慰。
”殿下,待在火翎殿多好,我们陪你玩。“
难道要本殿下和你们一起找个土堆把自己埋了晒日光浴?明瑾心里腹诽,扭过头去不理睬。
诱惑不行,另一个又凑上来:”殿下,听说外面很危险的,前阵子,隔壁的桃仙就被人捉去了,听说……听说被人吃了呢!“末尾了还深深吸一口气。
”本殿下又不是个桃子!难不成还有人敢吃了我?去去去,别烦我。“明瑾不耐烦起来,摆手驱赶他们。
精怪们认为最开心的事无法打动明瑾,最可怕的事又无法恐吓明瑾。一个个束手无策,纷纷唏嘘不已,这精怪与神仙之间果然是存在着鸿沟啊鸿沟。
如此这般想来,他们又觉得已经努力挽回了,奈何实在是爱莫能助,心下坦然,也就欣然散去。
周围安净下来,明瑾拖着腮,蹲坐在白玉台阶上,只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没准真就被这帮小精怪同化了,天天想着钻土堆里晒太阳了……
狠狠摇了摇头,感觉有些疲惫,无聊乏味的回到寝殿,跳到床上蒙头大睡。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推门而入。
他盖紧被子,有些不耐,这帮精怪还让不让他休息了!
半响没有动静,他悄悄掀开被子露出个缝,顺着看出去,一眼瞄到站在门边的人,顿时一愣,然后猛地掀开被子,大喜道:”父君!您回来啦?“
来人可不就是天帝。
一时间睡意全无,在火翎殿憋了这许久,总算有希望跑出去了,他乐开了花,也记不得天帝不让他随军出征的事了,只盼着能出去走走。
他跳下床,颇有些殷勤的说:”父君,战事可还顺利?妖魔是不是被您打的屁滚尿流,躲回老家再也不敢出门了?“
天帝面上严肃,虽不说话,但眼底的笑意明显。
明瑾心里明了,继续笑眯眯的讨好道:”本来嘛,那帮妖魔就是虚有其表,您一出场,那还不跟切菜一样,铛铛铛灭他们没商量。“
天帝脸色渐缓,明瑾才小心问道:”父君,可以放我出去了吧?这些日子实在是无聊死了!我再也不和你顶嘴了!以后一切听父君安排!“好话一箩筐的上,先解了燃眉之急。
天帝依旧不说话,只看着他微笑。
明瑾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疑惑的喊了声:”父君?“
他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悲凉的情绪,再一次着急的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应。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手的冰凉让他猛然一个哆嗦。
’砰‘明瑾弹坐起来,有些恍惚的看着四周,半天缓不过劲。
刚才那是在做梦?父君根本没回来?
他极力忽略心底不适,挠挠头,低声嘟喃:”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这么关下去,小爷得疯了!“
做了这梦,是半点睡意也无,他披上衣服,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永恒的光明,所谓的夜晚也只是光亮略微柔和,倒是比白日清寂许多。
明瑾去寻了两壶百花酿,一个起跳,落在屋顶上。
独自一人盘坐着,迫不及待的拔掉壶盖,咕噜噜就是一大口。
凛冽的香气,蔓延全身的舒爽滋味让他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咂咂嘴,他忍不住又咕噜噜喝了几大口。以前喝别人一起喝酒,他这种牛饮的方式常被人笑话,说他不懂得品酒,不懂得隐忍,囫囵吞枣,只图爽快。
其实什么是品酒?放在嘴里就品了?他更喜欢用肚子来品。也不想想,他们慢慢用嘴品的时候,这好酒早就被他喝个精光。
不过,明瑾甩了甩空空的酒壶,忧郁的想到,这一会儿功夫就喝光的惆怅感也挺恼人的……
两壶酒下肚,浑身热乎起来,明瑾索性就仰躺在屋顶上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无边的光芒映照下来,所有的阴暗都一扫而光,半点无垢都藏不住。
这一日,明瑾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仔细想想又琢磨不出来,只是一整天都处于神游状态。他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已经快要空荡荡的酒窖,发现也没有精怪们在搞怪,那这心慌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回溜达的路上,他无意中抬头看看,熟悉的光明,白茫茫一片……
等等!白茫茫?是白色!那相伴了多日的青色结界呢?!
明瑾一惊,又是一喜,莫非父君真是回来了?还帮他解了结界?
他一刻也待不住,唤来祥云,果然,没有任何阻挡的飞出了火翎殿!他正心花怒放,就见一个黑影飞速的冲了过来,直至近在眼前,他才看清,是天帝身边服侍的神使,怎的这般慌张。
那神使看到明瑾,就’扑通‘一声跪下,语不成声:
”殿下,天……天帝……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天变
”殿下,天帝……“
明瑾猛然靠前,揪住他的领子,一字一顿的厉声反问:”你说什么?“
”殿,殿下……“神使被他如此盯着,早已慌乱不堪,只勉强稳住害怕的情绪,颤抖着说:”……天帝遇袭,至今,至今仍下落不明……“
”住口!“明瑾甩开他,一脚踢在他胸前,森然道:”妄议帝君,你是想遭天谴?“
神使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后背冷汗升起,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明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压下心底愤然蹿升的怒火,他转身离开,那方向是直直朝着凌霄殿。
他要去见父君!父君定然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等他看到父君,必要治罪于那胡说八道的神使!
捏来祥云,是前所未有的速度。明瑾心急如焚,从火翎殿到凌霄殿本来极近的距离,他却觉得异常的遥远。为什么还没到?他才不相信那人的鬼话,快了,快了,熟悉的玉石台阶,凌霄殿近在眼前……
还没踏进大殿,他便焦急的喊道:”父君……“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喉咙,明瑾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死一般的寂静,大殿之内,众神全部跪倒在地。
明瑾愣愣的看着,身体如置万丈冰渊,彻骨的寒意,冷到极致,几近破碎。他木然的扫过跪倒的众神,最后将目光定定放在高座之上。
没有,父君不在……
”殿下,请节哀……“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节哀?明瑾大脑一片空白,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定定的看了许久,也分辨不出他是谁。
”殿下,天帝,天帝已仙逝……“声音悲痛沉重。
”滚。“明瑾漠然的看着那人,眼底的红色蔓延,最后充斥了整个双眸:”滚!!!“
红发张扬,血色瞳孔,无人敢靠近。
面上冰冷,没有丝毫感情,明瑾一步一步的走出凌霄殿,意识几乎已经不能控制身体,心底有什么东西疯狂的涌上来,嗜血的冲动,澎湃着想要释放的力量……
不!不能,他本能的极力压抑,狠狠咬住嘴唇,血气在口中蔓延,心底的烈火越燃越烈。
他们在骗他,父君不会有事的,自创世就永存的炎帝,不可能会出事!
父君肯定还没回来,他要去找父君,去太古铜门……
手指掐入手心也没有知觉,他面上始终麻木,动动嘴唤来祥云,非常人的速度,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
威严耸立的太古铜门已然是残破不堪,满目苍夷。
不需要亲眼目睹,都能想象到这里发生了如何惨烈的战事,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都昭示着残酷的现实……明瑾一步一步走过来,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最终他颤抖着手在太古铜门上细细抚摸。
失去神力的太古铜门,犹如一面苍老破败的城墙,布满了仙术的残痕,摇摇欲坠。
神仙死亡,烟消云散,这里空无一人。
明瑾跪倒在地,彻底不能思考。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父君……父君……真的……答案越来越清晰,可是他却死都不想承认。
心底的绝望终于无法控制,燃尽全身,毁天灭地的力量疯狂涌出。
身体几乎要被撕碎,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强烈的渴望突破口,赤红了双眼,意识彻底放空,只想要毁灭这一切,渴望宣泄,只有无尽的杀戮才能使其满足……
生命的气息,他本能的侧过头,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完全没有意识的瞬间欺近,力量涌出,那人被冲撞出老远,尘土飞扬,血色满布。
不够,完全不够,越来越多的人影,看不清面目,也不需要看清。他只需要鲜血,只需要生命,来满足心底的渴望,来宣泄无法控制的火热力量。
凶狠残暴,如浴血修罗。
没有人性的狂躁,惨叫声成了最动听的声音,在生命与鲜血的伴奏中爆裂出绚烂到极致的乐章。
只有如此,只能如此,才能满足心底那只疯狂嚎叫的野兽……
半空中,悬浮的透明结界,重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无休止的死亡,没有人性的残忍场面。
站在他身后的青衣男子,早已别过头去,再也无法看下去。
直到所有人祭都被徒手撕碎,鲜血已经无法渗入土地,流淌成河。
明瑾浴血而立,目光呆滞,浑然不觉。
重黎走下云端,优雅的姿态,仿若走在仙雾缭绕中,对身边的残败血肉视而不见,只定定盯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少年。
一感觉到有气息接近,少年徒手欺近,火红色的长龙涌出,翻涌着冲向紫色身影。
重黎面上不变,一拂袖,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水蓝色结界,继续一步步的走向他。
少年喘着气,没有章法的释放着无穷尽的力量,虽然依旧无法伤到重黎半分,但他不泄气的继续攻击。
如此僵持,直至力竭。
明瑾彻底没了意识,昏迷不醒。
上千人祭,竟还能坚持这么久,重黎也有些意外,不过还好一切都没偏离轨迹。他抱起少年,任明瑾软软靠在他胸前,鲜血沾染了衣裳,也毫不在意。
退去了厉色,少年安静无害。
重黎垂首,轻声在明瑾耳边说道:”记住了,你父君死于邪魔之手,你可要为他报仇。“
如此重复三遍,似是直达心底的声音,少年那薄如蝉翼的睫毛微颤,最后终是陷入无边的黑暗。
那时候,明瑾还是个团子,说起话来奶声奶气,拼命站直了也是只能让人蹂躏脑袋的份。在他的印象里,父君好高好高,他只能感觉到头发被一个大手揉的乱七八糟,然后是头顶传来闷闷的笑声。
他得仰起头,才能看到父君英俊年轻的面容,笑的淡然,但眼底满是疼爱。
虽然没曾见过娘亲,但他和瑶姬却得到了双倍的父爱,真挚的毫无保留的,这个男人,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