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颗牙齿。
“出早操?”袁铮调整了一下视频的画面,对着视频问。
游乐点头:“嗯,你呢?准备睡了?那边怎么样?”
“还早。今天见到琼斯教练,看了游泳馆,我用手机照了几张相,要看吗?”
“要!”游乐抬手,对着视频勾手指头,“速度!晚点要训练了。”
“嗯。”袁铮笑了一下,抬手按上了鼠标。
这个过程,游乐就趴在桌子边用手肘支着下巴,对着袁铮傻乎乎地笑,想着昨天那突如其来的伤心只觉得特别的莫名其妙,半年而已,又不是生死离别,有必要吗?这不就见到了人了?真是的,丢脸!忒丢脸!
游乐不动声色地扫了正弯腰擦鞋的文浩一眼,隐蔽地做了个鬼脸。
上午训练,游乐进了更衣室,一如既往的换泳裤,动作到了一半,他奇怪地看了一圈,就见到除了文浩、罗鸣和白文斌以外,附近的几个队友都抱着膀子在聊天,只有更远的在换衣服。
“怎么不换?”游乐问了一句。
赵导队里的一个队员看着他笑了下,没说话。
游乐撇了下嘴,将泳裤往上一提,背着泳具走出了更衣室。
之前靠在柜子边聊天的几个人见着游乐出去了,这才相互使了个眼色,转身换衣服。
下了水,游明杰队里的四个队员肯定在一个水道,一如既往的顺序,文浩第一个出去,然后是袁铮,如今袁铮不在了就改成罗鸣和白文斌,最后就是游乐。
400米自由泳训练的时候,游乐游的比较专心,追上了懒洋洋应付的白文斌,看着在前面交错的脚掌,游乐心里一乐呵,伸手去抓了两把,没想到白文斌一下抱住水线停了下来,神情莫名地看着他。
游乐超过去的时候对白文斌龇了一下牙,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儿。
白文斌没像往日那样应战,而是望着游乐的身影愣神,半晌手在胸口拂过,隐蔽地出了一口气,刚刚他的脑子里在想事,想这些天队里突然变得古怪的气氛,想这些天聚集在游乐身上的视线,想那捕风捉影却又绘声绘色的谣言……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这些天游乐的生活一直很规律,就像袁铮还在的时候一样,每天早上出早操,早操回来和袁铮视频,然后上、下午的训练,到了晚上继续和那边才睡醒的袁铮视频。
他们两个都有晚上加训的习惯,可是时差问题,两个人都暂时放弃了晚上的加训,通过网络,隔着大洋,天天见着面聊聊天,每天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拉近彼此因为空间造成的距离感。
这样规律的生活过了差不多一周多点,队里进行了一次小测验,游乐的成绩让游明杰蹙紧了眉头,不是说退步了,而是没达到他的预期值,本以为应该还能快一点。
游明杰在训练结束后把游乐叫到了岸边,问:“最近怎么回事?懒洋洋的?”
游乐挺委屈地看人,他觉得自己够认真了,小铮哥离开之后,他训练专心,学习专心,就连“手枪”都没怎么打过,哪儿懒洋洋了?是你期望太高了吧?
当然,后面的话游乐不敢说,只是讷讷道:“我没……”
游明杰的袖子挽到了关节上面,插着腰看人,蹙紧的眉心能夹死苍蝇,最近半年的小叔是越来越有威严,当然也越来越老头了。
游明杰说:“晚上还在训练吗?”
游乐讷讷:“没……”
游明杰得到答案,立马摆出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命令道:“晚上有空了练练,运动这种东西一天不练得拿三天来补,逆水行舟……”
游乐嘀咕地接道:“……不退反进,只有坚持不懈,才能力争上游……”
游明杰瞪眼,瞪出了一圈的眼白。
游乐缩了下脖子,谄媚地笑:“行,行了,叔诶,你老说的对,金玉良言,我奉为圭旨,张口就来,看我记得多牢?比烙铁烫上去还牢,简直就是我毕生的座右铭啊!不信?不信你考我,保准一字不落地背下来,倒着背都行!”
游明杰哼哼了两声,抬脚飞过去:“跟我贫啊?贫?”
游乐哈哈地笑,往更衣室里跑,大叫:“行了,我晚上来加训,我的叔,您老最大!”
游乐一路疯跑进了更衣室,早前起水的队友都在换衣服,倒是洗澡这边没什么人。游乐先去冲了身上,又胡乱搓了一下泳裤,然后赤身裸体的遛着鸟往更衣室里走,刚刚拐过他和袁铮经常偷情的隔间通道,身形一露……
“诶!?”
“游乐!?”
“靠!”
游乐站在口子上,看着刚刚还有说有笑的队友们突然慌乱了起来,离他近的那个甚至一把扯着裤子挡住了自己的前面,连蹦带跳地跑到了远处。这样的骚乱一直蔓延,像是传染一样,20来个人全部用各式各样的方式挡住了自己的重点部位,警惕地看着他。
游乐:“……”
游乐的嘴唇开合了一下,看着那些在远处尴尬看着自己的队友,又看着人群里带着同情目光的文浩,游乐眨了下发热的眼眶,努力地牵起了嘴角,笑。
他想说,干吗啊这是?
他想问,怎么了你们?
他想笑,看见鬼了是不是?
……
…………
可他说不出来,问不出来,笑不出来。
他捏紧泳裤,咬着下唇,低头走到了自己的柜子前面,用着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裤子,在那些赤。裸裸排斥的异类目光中,快步走出了更衣间。
外面的空气很冷,冷的很舒服,似乎是跟体表的温度贴近了一样,融在一起,毫无排斥感。
游乐仰头看着天空,大力眨着眼睛,试图将眼眶里的水挤了回去。
他张开嘴,大口的呼吸了两下,然后嘴角上提,“呵呵”笑了两嗓子。
最后抬起的手捂住嘴,哈出了一口热气,在脸上狠狠一拍,重叠在一起的脆响在耳畔“啪”的响起,微微的疼痛终于成功将快要决堤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队友们接二连三的出来了,勾肩搭背的,绕开他在走,或者忽视、或者好奇、或者是恶意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游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怪物。
文浩小跑冲了出来,然后站在了他的面前,微蹙着眉心,眼底染满担忧。
“嗯?”游乐看着他。
文浩嘴角抿直,抓住了他的手腕。
游乐一下给甩开了。
“干吗?”文浩愣了一下,不悦看他。
游乐笑了一下,转口问:“你干吗?”
文浩深深看着人,视野的余光扫到游泳馆里出来的人,他叹了一口气,说:“跟我走。”然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他们没上通勤车,离开训练局之后便沿着公路在走,一前一后,不远不近,一个拎着包,一个背着包,都是若有所思。
走出了五六分钟,文浩脚下的步子慢了,和游乐并排着,欲言又止。
游乐看了他一眼,特难看地笑,然后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又走出两分钟,文浩到底还是开了口,他说:“知道为什么早前闹得那么凶的时候,你最多只是听到风言风语的话而没有什么感觉吗?因为他们不敢惹袁铮,你被袁铮挡着,当然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
文浩说:“知道为什么没人敢惹袁铮不?”
“……”
文浩说:“不是他凶,不是他拳头硬,是……”
游乐接道:“……成绩好。”
文浩的脚步停下,深深看着游乐:“出了这种事,他被送走进修,你被留下面对一切,这就是差别。”
“……”游乐咬着下嘴唇捏紧了背包带。
文浩说:“游乐,GAY一点都不好玩,尤其是游泳的运动,有更衣室,赤身裸体的,他们防你。”
“……”
文浩的头微微歪着,看着游乐腮帮子上蹦出的那条黑线,低语:“本来就长成这样了,还不注意分寸,知道真正的情况是什么吗?说你是个娘炮,抱袁铮的大腿,混吃混喝混资源,要不是叔叔是教练,是个人都比你成绩好……”
游乐转身就冲了出去,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文浩拉住他的手腕,突然大吼:“难以置信是吧!?可怕是吧!?我他妈的也受够你的天真了!!你以为世界绕着你转是不是?啊!?”
游乐转身,一拳打到了文浩的脸上,血红的眼眶,眼角几乎睁裂,狰狞的脸上全是眼泪。
80、打击
第八十章
沉重的一拳砸在了脸上;文浩不单没松开手;反而用力将游乐拉进了怀里;他大力地卡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你根本不明白我们这样的人会怎么样?承受什么样的压力?你不明白;不明白我为什么叫你不要去找直男!游乐……游乐,我在保护你,你懂不懂?懂不懂?”
游乐用拳头抵着文浩的胸口,大口呼吸着,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声音:“我不要你……”
“我他妈的也不要你!”文浩气极怒骂,脑门抵着游乐的侧脑;几乎咬着他的耳朵在低吼;“两个自以为是的臭小子,以为身边的人宠着疼着;全世界就都跟着保护你是吧?告诉你游乐,没那么好的事!你要是还这样,傻了吧唧的,没心没肺的,以为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是吧?明白了吧?明白没?袁铮他走了,没人能永远保护你,没人!”
游乐咬着牙,拳头的骨节发白,似乎浑身都在发出“咔嚓”的声响,恍惚间,被外面这层皮囊裹着的那些东西,被筋肉依附着骨头像是碎了一样,一块块的剥落,几乎无法站立。
血淋淋的现实就那么被剖开,在袁铮走后的一周,从文浩的嘴里,就那么真实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刻,游乐特别的恨眼前的这个人,恨他说的那么直接,恨他把现实摆在他面前,恨他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式再捅他一刀。
就像他被扒掉了外衣,赤。裸地站在大马路上,再没秘密可言,甚至连站都无法站立。
“不关你的事,我怎么样关你屁事!”游乐抬头瞪着文浩,恶言相向,“我不喜欢你,你再管我我也不喜欢你!你离我远点!离我远点!滚开!”
文浩的眼尾抽搐,抓住了游乐的衣领,一言不发的将他拽到了路边,抬手召车:“我他妈没那么贱!你宝贝你金贵你他娘的是人民币?”
“那你松手!”游乐掰着文浩的手,衣服被扯变了形,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被掐出了红红白白的印子,可就是不松开。
“不松!”文浩一边预防着游乐跑开,一边留意着路上的动静,游乐这么大一个人,拼了命的挣扎他也抓不住,可他抓住了,显然游乐虽然嘴上说着,可并没那么想走。也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去哪儿?跑得再远不还得回去面对?
车来了,游乐被丢进了后座,文浩紧贴着他坐了进去。
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脸色狰狞。
的哥从后视镜看了俩人。
文浩没好气地报了地名:“天坛公寓50号。”
的哥眼睛一亮,笑了:“呦呵,国家队的?练什么的?”
文浩没说话。
的哥又说:“这个儿头……篮球?田径?短跑长跑啊?还是跳高跳远?参加过什么比赛没?哟,这位我看着有点儿眼熟,是不是电视上见过啊?我想想啊……难不成是打羽毛球的?男双是不是?你俩搭档?啧啧,我得再瞅瞅……是不是拿过什么金牌银牌啊?”
游乐埋在手掌里的头抬了起来,蹙眉看向文浩。
文浩伸手拨了他脑袋一下,然后手背被爪子挠了一下,于是讪讪笑道:“不是,我俩花样儿的。”
“花样儿!?”的哥惊呼,“男的?我还真没见过嗨!你说大老爷们儿在水里摆腿劈叉有人看吗?”
“有。”文浩点头。
的哥抖着手指了指文浩,笑了:“别逗了,当我体育盲呢?北京奥运会我可当过志愿者,蓝白色的衣服一穿,脖子上挂个牌子,就我这车送过上千盒的盒饭,我不懂?”
文浩但笑不语,揉着被抓破皮的手扫了眼游乐,见游乐眼底的愤怒果然少了很多,于是了然般的对游乐眨了一下眼,游乐的脸一黑,又把头埋进了臂弯里。文浩看着这样的游乐笑,有件事他没说,虽然这小孩傻了吧唧没心没肺的,可这性格却让他羡慕不已。
回到公寓,两个人的情绪几乎都平复了下来。
游乐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洗脸,把那些个疲惫、惊慌、愤怒和泪痕洗个干干净净。
洗完脸,回到屋里,见文浩正靠在窗户边看他,一副久等了的模样,于是游乐坐到了袁铮的床上。这床现在他在睡,袁铮走后他就搬到了这张床上,和文浩隔了两张桌子,躺下去的时候看不见脸。
“好点没?”文浩语气轻柔地问他。
游乐没回答,但是气息却柔和了。
文浩又说:“我琢磨了一下,有两件事必须和你说,第一,你别自暴自弃,队里传的那些话说到底也就是个风言风语,没真凭实据的事儿,过些日子就好了,你别在意,越在意越遭。”
“……”
文浩等了两秒,确认:“听到没?”
游乐从鼻孔里“嗯”了一个音。
文浩松开抱着的手臂,往游乐这边走了一步,微微歪着肩膀:“第二点呢?最重要的,知道是什么不?”
“嗯。”
“什么?”
游乐抬头,退去了惊恐愤怒的眼底闪烁出毅然的光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