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很久没有出来如此闲定的观看世间百态,长久的厮杀争夺,让他的神经终日处于一种备战的状态。
而今日所见,似乎微微让他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
远处,丽湖如画,秋波微澜……他的目光落在远方,渐渐的,阴霾消散,明亮的眼眸深处,那里闪烁着一池春水,荡漾着柔媚的天光。
可惜,这样好的日子,她,不能与自己一同携手看这纸鸢起起落落……共效于飞……
心,忽然是一种萧索的刺痛,外加一种抑郁的恼怒。
摇摇头,他面上浮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暗道:自己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如今是堂堂的大齐太后,而自己,不过是她扶持儿子登上皇位的棋子而已!
柳兰心,你背信弃义在先,终有一日,我萧锦彦,会叫你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再仰起头,他已经恢复了面色森冷的气息。眼底的波诡云谲,叫坐在对面的顾玉鸣看了,心中暗暗揪紧发冷。
这个摄政王……心思如此善变,还真是叫人难以琢磨。
马车静静停在湖边绿地,李德全与萧锦彦的暗卫首领李达谙带着几个好手,一起收拾了柳荫下的一处空地,铺好一块松软的地毯,支起锦幄。
李德全吩咐人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周围熙攘的人群,怕有什么闪失。
萧锦彦坐在马车中,从打开的门帘向外看去,丽湖两岸的景致,此时就像一副精美到极致的阔大画屏,无止尽地在春日融光中铺展开来。
花魁争艳
锦衣绣带,金钗玉钿的人影穿行在花丛里。
到处都是言笑的欢愉,环佩的叮咚,鸾玲的叮当声,还有别致醉人的脂粉香,浓艳动人的百花香,清冽沁心的水波清香……
在一排桂花树下,秋风一过就纷扬如雪香气袭人的所在,游人们或争相支起锦帐,或简单就地铺下一条长毡,三五知已围指着天上高高飞着的纸鸢,谈笑风生。
一片笙歌艳舞,弦歌风流的秋日游玩图。西京的繁华,还真是令人叹息盛世多风流。
李达谙这时已收拾好歇脚之处,上前道:“主子,已经布置好了,主子可要移步至树下?”
李德全抬头看了看天,日头不若来时那般盛极,但日光却还灼人,便小心建议道:“主子,奴才看那树下阴凉,赏景也是正好。”
萧锦彦这才收回目光,淡淡一扫,轻轻点了点头。
为避免被人认出,李德全还是谨慎的取了一顶墨色儒冠,不同的是这冠面也有一层轻纱障面。
一旁的顾玉鸣正微微躬着身,看这情形也是吃了一惊。
萧锦彦迟疑了片刻,终还是戴上了。
也是,只要带着顾玉鸣出来走这么一圈,回去之后,就算想瞒,只怕也瞒不住不是?
捕风捉影么?他要的就是这个。
正在此时,绘春阁那边传来鼎沸的人声,只见楼前的空地处搭起的高台上,走出了四个猗年玉貌的女子,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那是什么?”萧锦彦御手一指,李德全便躬身退下打听。
片刻便回了来。“回主子,那是京城几大青楼的红牌姑娘,今日在此一会。”
“哦”萧锦彦点了点头,看似毫不在意,目光也从高台上收回,落在旁边的顾玉鸣身上。
看了一会,又从身边杨酸枝小几上取过一盏“梨花白”,慢慢饮啜起来。
“小顾,不如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我想,这里头一定有你熟识的人吧?”
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萧锦彦起身,往那人群深处走去。
花魁争艳(2)
只听一声清脆的铜锣声,人群的嘈杂在片刻间静了下来,高台之上,那四位丽姝莲步姗姗,施施然朝众人施礼。
因是西京其余几座青楼的名妓,又是有备而来,这时亮相,穿戴打扮自是不凡。
虽说是薄纱曳地,长裙微透,但外头罩着精致的长衫,又显得格外有名妓的一番风流高傲。
萧锦彦逐个逐个,几眼扫了过去。
顾玉鸣见摄政王虽无欣赏之意,但出于自己这个身份,还是将这些女子的来龙去脉报上来。
好在他混西京风月场不是一年两年,除了明月楼之外,哪个不是他可以长驱直入的所在?
当下便以扇子掩嘴,低声道:“主子容奴才禀告,那一身月白绣牡丹的是藏春阁的头牌玉牡丹,出道也就是这一两年的功夫,据说此女平日服饰只用牡丹绣花攒珠做点缀。站在她身旁,那一身樱粉罗汉裙湘妃坎肩的,是锦花楼的玉絮,此女甚为清高,平时甚爱做良家闺阁淑女妆扮。那一身鹅黄儒裙的是雅色坊的绯烟,她生性尤爱美玉,非玉不簪。还有最左边那个,一身新烟柳色上裳下裙的是芳菲阁的碧氲。”
萧锦彦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头,引得身边随侍的李德全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这位爷平时而是从来不屑于记女人名字,不说这些青楼女子,就算在他身上服侍了一年两年的姬妾,他都经常叫不上名号,还需自己从旁提醒着。
这顾玉鸣不知深浅,跟他说这些,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好在,今日看来摄政王心情不错,并没有当场形于颜色。
萧锦彦将手中折扇一收,浮上了然的笑意,目光略过那四名盛传的美人,转向李德全,轻轻道:“京中风月界有传言,说,人生在世,当领略:明月之媚,牡丹之舞,玉絮之歌,绯烟之萧,碧氲之琴,乃‘风月五景’,看来,今日除了明月之媚外,其余的四景,都是能领略了。”
李德全闻得主子如此说,倒是一愣,旋即笑侃道:“原来主子知道,看来倒是奴才孤陋寡闻了。”
萧锦彦哈哈一笑,扇子只往他头上一敲:“你要知道这些风月佳事做什么?”
说着,又是挤眉弄眼与自己的暗卫统领李达谙一起腹笑。
花魁争艳(3)
】“主子,您……”可怜李德全自小就进宫做了太监,压根就没想到,这个时候自己是委实不适合出声的。
顾玉鸣还是头一次见到平时冷漠的摄政王居然也会与奴才一起调笑,等他们几个乐的差不多了,他才出言道:“主子,应该说,今日,您可以一次将京城风月五景全部尽揽。”
“哦?”萧锦彦难得好心情的笑着踢了他一脚:“小顾,你这差是越来越会当了。难不成,你现在就替我去寻了明月楼的佳丽前来?”
神色之间,似乎颇为不信。
顾玉鸣也不多话,只往一旁的一张帏帐一指:“如果奴才的鼻子没有失灵的话,今日的纸鸢会,明月楼的几位姑娘,包括歆月也来了此地。”
萧锦彦一听他提起明月楼,便斜睨了他一眼:“难怪你那回跟本王说,你替本王重金买了一个明月楼的姑娘,敢情你小子连她身上的味都那么熟悉啊?”
顾玉鸣一听这话不好,赶紧低头辩解道:“主子明鉴!奴才有几个胆,敢碰王爷的人 ?'炫书…3uww'只是奴才天生嗅觉灵敏,明月楼歆月姑娘又是香道高手,她随身熏的香,乃是天下一绝,奴才敢用人头担保,那帏帐里头,必然就是她!”
萧锦彦深深的看了一眼顾玉鸣,手上扇子一收,便点头道:“看来这明月楼的姑娘还颇为自持身份,不肯轻易抛头露面。嘿嘿,这个,倒是有点意思了。小顾,既是如此,那你就……”。
说着,只将身上佩着的一块玉佩取下来,交到顾玉鸣手中。
顾玉鸣附耳过去,一番话之后,连连点头。
而后他便转身走向高台,也不知他是不是真个在这几座青楼之中面子忒大,总之,几番接触之后,高台上的一位鸨母便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来。
“诸位,难得今日大家出来游玩,我们京城四大花魁也齐聚在此。刚刚有位贵人来与老身说,他愿意出资给大家凑个乐子。”
说着,将手中玉佩高高举起,满脸兴奋的说:“这位贵人爷说,今日几位姑娘,登台向大家献艺争夺西京第一花魁的名号。胜出者,不但可得到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更有十万两白银随后奉送!”
人群登时为之哗然而动。
十万两!
什么人这么豪阔?居然一伸手就是十万两!
花魁争艳(4)
这下子,远处奔来看热闹的人流,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拢来。大家都要看一看,这众花争艳夺魁,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也有人开始猜测,这个豪掷万金的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边帏帐里,歆月正打发了几个小丫鬟出去放纸鸢。不曾想,隐隐听得那一头格外喧哗,便打发玉脂过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玉脂倒是很快就回来,脸上神色分明就是不好看。
“也没什么,姑娘,就是西京城里其他几座青楼的姑娘在此争什么西京第一花魁的名号。真是好笑,咱们明月楼不在,她们这群小丑争什么颜色?奴婢瞧的个个都不怎样,心里有气就转头回来了。”
歆月犹可,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坐在她身边的楼清风就不那么淡定了,她小心的看着歆月的脸色,最后犹豫着说道:“歆月姐姐,咱们虽说出来是游玩的,可是,既然遇上了这事……”。
歆月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眼角不经意的带过嫣柔,玉扇轻展,微微沉吟一下,也点头:“倒也是,咱们明月楼的人不为自己争口气,难道明摆着被人欺负上脸?就这些货色,也能凌驾到咱们这副招牌之上?真是跳梁小丑不知颜色!”
玉脂生怕自己主子这时候抛头露面再生枝节,急的直跳脚,正要说话,却听歆月又道:“只是我如今身份特殊,不好在这等场合下出面。你们两个……”。
说着,又是在两人的面上好一阵子观察。
楼清风盈盈起身,主动道:“歆月姐姐,您如今身份不比一般,自然是不能与这起子人同台的。可我和阿柔就可以。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着,又朝嫣柔说道:“是不是阿柔?”
嫣柔心中好笑,暗道:是你要去出这个风头,让天下人见识一下你楼清风的绝色姿容,拉上我作甚?
不过看歆月的意思,是让她也一并前去。至于个中深意么?嫣柔微一沉吟,便道:“好吧,我陪清风姐姐一起去。”
花魁争艳(3…U…W…W)
歆月嫣然含笑,举起手中茶盏,道:“二位妹妹此去,要为我明月楼争得一口气!”
楼清风与嫣柔饮下杯中茶水,隔着轻纱互相对视一眼,楼清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紫婷与玉容帮着她们拨开人群,费力的挤到前台,递上名帖:“明月楼二位姑娘愿与几位同台竞技!”
一听明月楼,台下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谁人不知晓,这明月楼出入无白丁,往来是权贵——西京城里,就数这间青楼最为矜持傲慢,也最为奢华昂贵。
这回纸鸢会,没曾想,最后居然成了群花争艳。
而且,看这架势,今日,真是可以借机大饱眼福了。
随着楼清风与嫣柔二人走上高台,底下的人群中发出窃窃的声音,毕竟她俩皆以轻纱覆面,看不得容颜,周围自然一片议论之声。
“明月楼的姑娘,难道真的个个都是天姿国色?”
“据说明月楼的头牌,可是锦王府礼聘的侧妃娘娘啊!”
“啧啧啧……我的乖乖,你说,怎么美人都跑去做妓女了呢?”
……
楼清风还好,嫣柔耳中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面上还是微微一阵火烧。
不过,好在轻纱遮住了她的面容。稍稍一个迟疑,楼清风已然走在了她前面。
二人上前,先与四位花魁见礼。
玉牡丹走向她二人,轻轻一施礼,行为举止间有着惯有的傲然之态,不过言语还是很客气的,没有问她们姓氏称呼,而是直接道:“这次争魁,是各展所长。歌舞诗词随意,任选一项就好。我选舞蹈,请二位商议选什么吧。”
牡丹之舞乃京中一绝,玉牡丹她选舞蹈一项定是踌躇满志。
楼清风闻言,自是面上一滞,她的长项,原也是舞蹈。
不过,能否胜过玉牡丹……她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况且这大庭广众之下,任何一个小小的误差,都将使她颜面扫地。
花魁争艳(6)
“我选诗词。”就在楼清风犹豫是片刻,嫣柔朝台下众人轻轻施了一礼,她自方才一时兴起应了邀,此时又有些后悔。
毕竟自己在明月楼时日不长,歌舞技艺也并非最佳。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自然不好交代。
不过既然是歆月示意她来,她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场。
眼见楼清风犹豫,舞蹈玉牡丹已选,她心中大石半落,生于皇室,乐器她皆精通。
但在众人面前演奏,难免会恐于怯场,再一想,为求出奇制胜,倒不如选诗词一项。
楼清风点点头,慢慢道:“那我就选乐器好了。”
她,擅长吹箫,箫声悠扬,曾引得鸟儿盘旋其院落半空,久久不散。
但,她忽略了一样,这四位之中,原本绯烟就是以弄萧闻名西京城的。
嫣柔淡淡一笑,也不点破她的失误。
那边,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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