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唇语是“很难的技巧,需要大量的练习”,那就试着练习呗。让我有一点自信的是,据说“善于唇读者,多数是有毅力、沉稳、内向和爱读书的人。对于注意力不集中、活泼好动、不爱看书的人来说,唇读是难掌握的。”我虽然不是沉稳、内向之人,自忖还算“有毅力、爱读书的人”,那么应该不难练习唇语这么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技巧了。真正有关唇语的资料少之有少,学习唇语也没有专门的方法,似乎完全靠个人的悟性和坚持。那就练习先从试着读身边的人做起,根据嘴唇动静判断人家在说什么,学着用眼睛去倾听。
老公从网上下载了英文版的唇语资料,也下载了中英文翻译的常用英语1000句权作教材,这当然都是最通俗易懂的常用语了,我只用中文部分,就像个初学语言的小学生,一句一句短语来,先练好母语再说。第一天是个良好的开局,要学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明白了”,而第十句结束句是“还不错”。哈哈,我终于费力地读出“还不错”时,老师迅疾表扬“还不错”,第一堂课顺利结束。
每天闲下来老公会抓着我坐下来,看着他的嘴型一字一句读10个句子,当然平时的锻炼也更重要。说实话我“听”得还是有些吃力,明明自己已经听不清了,可我还是习惯性地徒劳费力,试图竖起耳朵去听,而不是用眼睛去看。“看这里,这里!”老师总是忍不住要我集中注意力看着他的嘴唇,要像读书识字一样去读嘴型听讲。每天结束10个句子,划一条横线,明天继续先复习巩固,再开始新的内容,如此温故知新、循环往复。除了那10句计划内教学,他当然还会引申出很多同类的句子想让我触类旁通,以至于简简单单的教材被写得满满当当。
这样一对一的口语教学无疑是吃小灶,偶尔儿子还是唯一的观摩者,我几乎像个弱智儿童一样,每天咿呀学语,说学“不行”、“我饱了”之类的儿语,只差像儿子当年学说话时摇头说不行,拍肚皮说饱了。不过哪怕我读对一句最简单的话,也会看到老师点头或者翘拇指,露出赞许的笑容,鼓励我“做得不错”,还没坚持多久呢,大有进步。但很多时候我会让他抓狂,我真的难以分辨诸如“他违法了”或“他犯法了”之类的细微区别。我怎么能看出来是呼气还是吸气,是爆破声还是振动声,他的舌尖到底是在嘴里的哪个部位呢?何况生活里的语言不光是那些程式化的句子,他平时说什么我还是听着费劲。有时候明明看着他的嘴唇说这样,却总见他摇头、轻轻摇头、恶狠狠地摇头。哎!看他急得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几乎都失去信心了。最让我无地自容的是他说我“笨蛋”,我竟然还问好几遍“什么?”气得他哭笑不得,重重在纸上写出来“笨蛋”,再下画一根横线,几乎要把纸戳透了摔给我看,我才知道这力透纸背的原来不是什么好词啊。
被我急得恼羞成怒的聪明老师除了说我既“笨”且“笨死了”之外,还不解恨,要以身垂范证明自己的伟大光荣和正确。他用两个食指紧紧塞住两边耳洞,看我嘴唇轻动,说出“你真聪明”,他也只有无地自容地笑着摇头了。哈哈,赶紧松开聪明到神经末梢的食指抓耳挠腮面壁去吧。“换位思考”,这四个字说起来多么轻松,不逼你坐在对方的位子上恐怕很难体会他的处境,别说从他的角度思考了。
我到底有多笨,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可是我听不见,谁都知道啊。专家们说“唇读能力补充听觉辨别力”,这我知道;“唇读能力随听力下降而提高”,倒是需要验证。专家的话就且信他一回吧,让我有个美好的念想。不过我的贴身家教还说“学习唇语,自信心和独立性也很重要”,那我这只笨鸟还得再自己练练翅膀,即使飞不入林,也得在飞向林里的路上扑腾扑腾!
二〇一一年十月二十二日
挖马路
曾经接到过朋友转发的一条很长的短信——挖马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挖马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兰州挖马路。曾经沧海难为水,兰州处处挖马路。南朝四百八十寺,兰州天天挖马路。天街小雨润如酥,马路挖断难走路。仰天大笑出门去,兰州马路挖不完。商女不知亡国恨,就知兰州挖马路。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兰州挖马路。烟笼寒水月笼沙,挖个马路难回家。举头望明月,低头挖马路。少壮不努力,老大挖马路。大漠孤烟直,马路挖不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兰愿去挖马路。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兰州挖马路。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别挖路。众里寻他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却在兰州修马路。”
当时看后一笑,佩服编出短信的人实在太有想象力了,现在才知道,这不是豪放的边塞诗,更像写实的市井图。
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或者生活让城市更美好,听起来都很美好。跨越式发展的城市化进程正如潮水般卷过,城市建设、城市改造我不但举双手赞成,也愿意用双脚拍打着平整的地面投票,只要别被雨后松动的人行道地砖出其不意地“扑哧”溅起两腿泥水就好。
马路今天你来挖,明天他来填,大家早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有创意的人说应该给无辜的马路安上拉链。不求马路修得多宽,只求修得平;不怕挖马路,就怕没完没了挖马路。人行道改造工程国庆前就开挖了,心想大概是为了迎接国庆的献礼工程。纳闷的是我从老家过完长假回来,发现挖开的马路除了涂上一层粗粗的砂石水泥,地砖还在边上稳稳地摞着呢。人行道两边是同时开挖的,也是全方位开挖的,所以只能在马路上躲着汽车、摩托车、自行车和修路的卡车、三轮车、搅拌车,贴边走。脏乱就不去说了,在这个城市吃点灰土不是什么新鲜事,穿行在这些分秒必争的车流里真是步步惊心。我有点弱弱地想为什么不是一边一边施工,即使一边施工是否也应该一半一半施工,总得考虑行人安全吧?
我的天问没人能解答,只盼着工程早日竣工,服从大局的意识从小就在我们大脑扎下了根。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上周一大早出门上班,才发现一夜之间马路又被掀起了。路面被搓成鱼鳞状,路牙挖开,路上左一堆砂土,右一堆沥青渣。这边厢人行道里边近一个月过去还是在建工程,简单的尼龙绳就把行人隔在马路上,那边厢马路又挖开了,到底去哪里走路呢?踩着坑坑洼洼的路在车辆中穿梭,对这种施工方法,我想用个文明点的词可能叫野蛮施工,要用个野蛮点的词,该叫什么呢?依我的智商,还没想出来。
我每天上班穿过广场,只有十多分钟的步行距离。国庆之后发现好端端的广场中央,升旗台下面平整的地砖上在铺大理石。我孤陋寡闻,不知道那些有历史的国外城市广场是不是都铺上了大理石,反正我们现在似乎只有大理石最显气派,最高贵,恨不得马路都铺成大理石。有一天路过发现还修起了几级台阶,不知道是要通向哪里?神奇的是过几天发现大理石又全揭起了,暂时堆在一边,地砖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该不会是在搞行为艺术吧?
我以为只是我每天路过的这段马路在这样施工,周末有幸坐车跑了半个城,才发现我有点小巫见大巫了。从城东跑到城西,本来就拥堵的马路乱成一锅粥,所见之处人行道几乎都在围住施工,好像进度都整齐划一。马路上很多地方竟然堆着一人高的水泥袋、地砖,还有成堆粗细不一的塑料管,穿行其中的人像在走迷宫。下车时施工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切割大理石产生的噪音我这个快要失灵的耳朵都有些受不了。看见施工的人里不但有戴白帽的老人,也有围头巾的妇女,旁边倒也看见指缝夹着烟,穿得比较体面的人在监工。倒不是我对老人妇女施工有偏见,而是有点担心施工人员的技术是否专业?工程不会是转包过几层了吧?工程的质量有保证吗?我们忍受一次这样的开挖没关系,别再来一次不必要的修补,劳民伤财就好。
可别以为我是杞人忧天,我们投资1700万元的豪华游轮“酒钢号”,在黄河试水仪式当场就披红挂彩地表演了扎猛子,在各届嘉宾面前眼睁睁上演了现代版的泰坦尼克号。有关部门解释“原因主要是施工单位的操作失误”,其他一概不知情;而我们投资87亿元修建的天水—定西高速公路,开通80多天就因部分路段出现坑槽、裂缝、沉降等重大病害返修,让世人惊诧莫名。据有关部门调查后通报,公路“病害”的主要原因一是进场原材料把关不严;二是施工单位施工过程控制不严;三是在不良环境下施工。再无其他,说得够明白了吧?
晚上我和老公有散步的习惯,不过最近我更愿意窝在家里做沙发土豆,秋后养膘。想想乌烟瘴气的马路工地就够了,哪有饭后散步的闲情逸致?每天上班走四趟实在是迫不得已,没事挤到工地去溜达,不是添堵吗?吃饱饭再去吃土,那不真成吃饱了撑的吗?
二〇一一年十月二十二日
一个老校友
在茫茫人海中,我们总是在寻寻觅觅,希图找到除血缘关系之外最亲近的人际圈。于是在远离家乡的大学校园,我们寻找“同乡会”;在远离了大学校园的家乡,又寻找“校友会”。在同一个校园度过的只是四年短暂时光,那些闪亮着青春光环的日子却成了牵系我们一生的印记。
毕业20年,我参加过几次校友会,慢慢发现校友会上几乎再找不到比我更年轻的身影。赶上了新时代的年轻人很少再有愿意回来“建设家乡”的,而同龄人要么出国、要么调往北上广,留下来的也多忙于工作和家庭,和老态龙钟的前辈们好像也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尽管热情的老会长每次聚会都周到通知,诚恳相邀,但我听力衰退之后就更少参加校友聚会,也不便和校友联络了。
有一天同事告诉我有个姓王的老人打电话来,说是我的校友,想和我联系。同事告知我现在没法接听电话,可是他没有手机,也不能和我短信联系,说过些天也许会到办公室来找我。我一听是年届80的退休老人,好像不认识这么年长的校友啊,何况我现在没法电话问候,也不便去探访,暂且不管了吧。
9月初的一天,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校友领来一个满脸带笑的老人,给我示意一下就算介绍,交代几句就去忙了。老人朴素的衣着也没有遮掩住神采,在握手的一瞬间,我猛地记起似曾相识。他有一张让人难忘的脸,非常像老电影演员朱旭,但比朱旭更俊朗,也没有那么大眼袋,真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该多英俊。尽管很多年不见了,我还是想起来曾经在校友会上见过,毕竟长得那么好看的老人并不多见。我忙倒茶让座,虽然我听不清,但一猜就是打过电话的王老。
我不是很善于和生人打交道,尤其现在交流不便更觉手足无措。我拿起便签本和笔摆在老人面前的茶几上,很抱歉地请他用文字和我交流。他很体谅而谦和地对我笑着,露出下牙镶补过的痕迹。他先解开夹克拉链,再缓缓从随身带的蓝色环保袋里取出一摞资料要给我一一交代。9月的阳光很好,秋老虎的感觉还很浓,我坐在他身边,这才打量到他穿得有点多,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我拉一拉他灰色夹克的衣袖说“今天挺热,您穿得太多了,赶紧喝点水歇歇吧,要不要把夹克脱了?”他摆摆手,“没事,不用。我这次来是给你带了校友通讯录,还想请你写篇东西。”
我接过一本崭新的淡绿色封面的小通讯录翻看,里边除了我认识的、听说的,还有很多从未听说过的在全省各地医院工作的校友。我有点不解,他给我解释,上海医科大学现在并入复旦了,所以把以前在上海医科大学就读过的校友也归进来了。老天,在遥远的上海发生的院校合并,竟然在这里也悄然影响着校友会的规模,竟然还是倒溯回去的!校友录上很多人其实早已调走或出国了,我不知道以王老为代表的校友会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历史记录和联络方式的。即使找不到最新联络方式的,上面也都有名字,有专业和毕业时间,给所有回来过的校友都留有一席之地,编出这样一本通讯录还真不容易。
王老拿出一张打印纸,在上面空白处写道“请你写一篇”,我拿起一看是“关于编辑出版《陇原复旦人》(暂定)一书的征稿方案”,是为了“彪炳复旦学子的业绩,展示复旦人的风采,作为2013年在兰州召开的复旦大学第十三届世界校友联谊会的一份献礼”。应征校友要提供一篇自传体稿件,包括工作简历、主要业绩、科研成果或者著作等。我这么普通的人怎么敢青史留名呢?王老很诚恳地在纸上写“我们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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