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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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不是狗-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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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后来,连嘎朵觉悟都烦了,嗡地叫了一声。

袁最立刻说:“你身边有藏獒?听声音好像挺厉害的?”

我说:“是的,我今天要跟藏獒走远路,就不多聊了。”

他赶紧“喂喂喂喂喂”地喊起来:“你千万别挂了,我有件事情要请教你,在你们草原上有没有能够辨认颜色的藏獒?我这里有一只,它对各种颜色都有反应,尤其是红色。只要遇到红色,它都会去舔。要是它去舔血,那它是闻到味道了,可是它舔红油漆!红衣服!红纸以及所有红色的东西呢?看来藏典是色盲这个观点要改变了。我还有一只藏獒,是个雄不雄雌不雌的二性子你说怪不怪?而且特别厉害,见谁咬谁,所有的藏獒里,就它是训练不出温顺随和的。獒场的人和藏獒都不理它,它也不认别的藏獒和人,母的公的熟人生人它都咬,就认我和花馨子。花馨子费了很大的劲,还是不能让它明白咬人是必须得到主人指令的。不过它也算是珍稀品种,就跟集邮和收藏钞票一样,印错了的更值钱。你给我留心着点,要是遇到怪怪的藏獒,一定告诉我。好了,不跟你聊了。我已经看见了我要去的地方。咦?那是谁?花馨子身边怎么还有一个人?是王故?王故已经出来了?真快。我的人都到了,比我想象的要麻利。司机司机,快停下。再见了色钦作家,我们后会有期。”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是喝醉了吧?我关了手机,长喘一口气,总算摆脱了,赶紧往外走。我得去街上寻找经营笼箱的商店,看有没有现成的四个大铁笼子,要是没有还得找工厂临时定做。我关好房间的门,走下楼梯,穿过厅堂,来到旋转门口,抬头一看,就见袁最居然站在门外。我立刻意识到,我被出卖了。人人身边都可能有个犹大。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们的眼光在交相辉映的时候,那种互相间的愤慨和忌恨比旋转门的金色还要灿烂。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打算回身走开。至少我应该回到房间,跟我的藏獒待在一起。如果我跟袁最的肢体碰撞是不可避免的,那就应该让它们来决定谁胜谁败:想跟着我回到青果阿妈草原,就毫不留情地咬死袁最;想跟着袁最回到黄海英场,就毫不犹豫地咬死我。但是袁最没有给嘎朵觉悟一家一个跟谁弃谁的选择机会。一个又瘦又小却非常有力量的人从身后死死抱住了我。

袁最通过旋转门,来到我跟前,奸伪地笑着说:

“色钦作家,我们又见面了。刚才你还在青果阿妈草原,一转眼就到了蓝岛,真快呀。走吧,去獒场我们好好谈谈。王故,你出来的正是时候,可以大有作为了。

你现在抱紧他,要是放了他,你就对不起我为你花去的一百五十万人民币了。”剃着光头!胡子拉碴的王故立刻伸手拽住了我的裤带。他的动作那样麻利,等我反应过来时,裤带已经被他抽走了。裤子朝下溜去,我赶紧攘住了裤腰。

当然,迫使我走向黄海獒场的不光是袁最和对他唯命是从的王故,还有几个他们带来的饲养员。我想,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把我跟嘎朵觉悟一家分开,还不如去獒场跟袁最谈谈。我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把我拉出旋转门,又拉进獒场大货运车的驾驶室,绑在了坐椅上。之后,袁最和花馨子带着几个饲养员,去房间把嘎朵觉悟!各姿各雅和八只小藏獒牵了出来——每只小藏獒的脖子上都套上了牵引绳,又搭起木板,拽上了货运车的车厢。藏獒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为是我叫来了袁最一伙以及货运车,透过驾驶室后面的玻璃,不断用奇怪而询问的眼光嚓着我。正要走的时候,旅馆的保安追了出来:“哎哎哎,住的人还没结账呢。”花馨子从车厢里跳下去,也没向我要钱,自己去把房费结了。

货运车一路奔驰到獒场。我发现司机熟悉所有的路口,只要没安装监控探头的,他都闯了红灯。进了獒场,大铁门一关,我立刻被王故拽下车,又拽进了袁最的办公室兼宿舍。我听身后袁最说:“走吧,我们一起跟这个作家谈谈。”

花馨子说:“人的事情我不管,我就管藏獒的事J清。它们是越过石灰线逃跑的,我一定要让它们明白,今天就让它们明白,人是狗的法律,我定的规矩谁也不能违背。要不然,我还训练什么藏獒啊。”

我回头看着。花馨子让饲养员拉的拉!抱的抱,把嘎朵觉悟一家搞到了车下,然后由她一个人牵着,走向了铁门和犬舍之间的那条石灰线。

我知道训练藏荚跟训练狮子老虎不一样,对待狮子老虎,你可以用皮鞭和电棒让它们在疼痛的记忆中明白自己必须遵守的规矩。对待藏獒却不能这样,你如果用了皮鞭和电棒,它们不仅不听你的,反而会记仇,把本该温顺对待的你,变成忿恨撕咬的对象。惩罚它们依靠的是它们对人的依赖!忠诚和惯于嫉妒的本能,让它们感受到人尤其是主人或临时主人对它们的冷落!歧视和厌恶。你对别的藏獒好,对它不好,它就会敏锐而强烈地感觉到超过皮鞭和电棒抽打无数倍的惩罚。依赖被漠视!忠诚被践踏!尊严被伤害,藏獒的心里有多痛苦只有它们自己知道。

文我猜测花馨子的惩罚就是这样开始的,想看个究竟,袁最进来,砰一声关上了宿舍的门。

人“坐。”袁最指着一把椅子命令我。看我站着不动,王故一把拉我坐下,用很时髦的台湾普通话说:“让你坐你就坐啦,客气什么?”

书我双手被捆绑在身后,很狼狈地弯着腰。真有点不甘心,面对这样一个杀人!纵火!盗窃!诈骗什么坏事都干的大恶人,我怎么能屈辱懦弱地听他教训?可事实就是如此。这个世界本质上是邪恶的,邪恶的人更容易找到生存的优势而凌驾于善良人之上。我是多么善良啊,竟然会相信袁最的妻子会为我保密。

屋袁最轻蔑地望着我:“没想到你也会骗人,而且骗技很高明,连我这个大骗子都相信了。到底是作家,写书骗人,生活中也骗人。”

我严厉地说:“你给我松绑,你没有权力绑人知道吗?”

袁最冷笑一声:“权力是什么?权力就是需要!能够!可以!有条件。我现在既需要又能够制服你,这就是权力。我不会给你松绑的,知道为什么?因为我要去参加北京藏獒博览会,不希望有任何干扰。我要让嘎朵觉悟为我争得公獒第一,让各姿各雅为我争得母獒第一,让八只小藏獒为我争得幼獒第一。北京藏獒博览会的第一也是全中国第一,全中国第一也是世界第一。这样我就成世界第一的獒主了。想想看,这是多少美主做梦都想的事情?别给我说这是异想天开,我已经在网上把所有獒场!獒园!羹主都查了一遍,没有一处的藏獒能比过我的藏獒。我这次去参加博览会,志在必得。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了,你现在是我的唯一障碍,知道了吧,不仅要绑你,而且一直要绑到博览会结束。我凯旋的日子,就是你释放的时刻。在此之前,我们会把你当作藏獒养起来,王故就是你的饲养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给他说,他一定会满足你,除了自由。”

“袁最你疯了,你有病。公獒第一!母獒第一!幼獒第一跟你有什么关系?嘎朵觉悟!各姿各雅!八只小藏獒不是你的。你想当世界第一獒主,那是白日做梦。你是世界第一毁獒罪犯还差不多。我问你,嘎朵觉悟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展览馆的大火是我放的,用三百万买来嘎朵觉悟的河北人张建宁也是我用水泥疙瘩砸死的。我一次烧死了多少藏獒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都说是数百只。还有,我为了得到八只小藏獒,不仅见死不救,还堵死了唯一能够进出空气的缝隙。我想让强巴一家四口和各姿各雅都死掉,那样就没人知道是我偷走了八只小藏獒。但是各姿各雅太厉害了,它扛起了整座废墟,让它的主人一家和它自己死里逃生。于是就有了我抛弃妻子女JL!夺取獒场白年举动,就有了你不自量力的追查,就重新姗起了我对各姿各雅的贪婪。怎么样,我是一个诚实坦荡的人吧?你还想知道什么?快问,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什么诚实坦荡,你这叫狼心狗肺,厚颜无耻。”

“别别别,别骂狗,骂狼可以就是别骂狗。养狗的人骂狗,狗会报复你的,不信走着瞧,你今天说‘狗日的’,明天狗就会咬你一口。知道我为什么会厚颜无耻吗?因为我不怕。就算我杀人放火罄竹难书,可是证据在哪里呢?我是律师,我自己会给自己辩护。你拿不出证据,所有的指控就将成为诬陷。因为你有诬陷的前提,我骗了你的各姿各雅,还把你在獒场绑架关押了十天半月,当然这是你认为的。在我的辩护词里,各姿各雅是你给我的赔偿,因为它咬死了我的八只小藏獒。你把各姿各雅给了我,成了我的换帖兄弟,然后就住下不走了,说要在我这里静心写作。我好吃好喝招待你,却被你颠倒成了绑架关押。”

我气得肺都炸了。要是这时我的手没有被捆住,我一定会扑过去撕烂他的嘴脸,不,最好也用一块水泥疙瘩砸碎他的头。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界上。我错动着牙齿,眼睛里冒着火焰:“狗日的,我真想杀了你。”

王故才从监狱里出来,袁最说的一概不知,眼光惊奇地在我和袁最之间滑来滑去,心里疑怪着:真的还是假的?他私豁糊糊说:“大陆人不要动不动骂人啦,讲道理嘛。嘴该软时就得软,硬下去没你的好下场。哪个‘狗日的’会放你走?”

袁最说:“你不会杀我,所有的后果我都想到了,没有你杀我这一种。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他做什么就会不计后果。不计后果的人是最自由的。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动不动骂狗,你骂狗就跟骂我爹娘骂我祖宗一样,我会生气的。”

我吼起来:“狗日的,狗日的,狗日的……”

袁最一个耳光扇过来,扇木了我的半边脸。我想我脸上一定有五个指印,而且是紫红紫红的。我心里突然一阵喧闹,接着又是平静,就像大海一浪打在岸礁上,黑色的岸礁倏地不见了。我笑道:“袁最,你知道你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打人不打脸,打脸不仅是伤害更是羞辱。按照我的气性,我可以承受任何伤害,但不能承受丝毫的羞辱。知道什么意思吗?你已经不可能活着了,只要我活着。你现在必须打死我,让你罪上加罪,否则死就会一步不落地追随你。”

“我说了我不怕,我什么也不怕。”袁最哼哼地笑着。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怕的,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

“那就意识到了再说吧。不跟你谈了。王故,把他给我押出去,知道把他关在什么地方吗?就是二性子怪獒旁边那间犬舍。那里是不关藏獒的,一关进去,二性子就很生气,整夜整夜地吼叫。现在就让这个作家去跟它对话吧。”

王故拽我起来,又拽我出门。我愤怒地甩掉他的手:你是干吗的,也敢拽我?我抬眼望着石灰线那边:花馨子正在给一只我不认识的藏獒梳毛,一边还温和地说着什么。我知道梳毛并不是她的目的,她是在故意冷落不远处的嘎朵觉悟一家:我就是不理你们,谁让你们跑过石灰线又跑出獒场的?她梳毛的时候是弯着腰的,本来就丰满的胸脯垂吊下来,迷人性感的乳沟清晰可见。王故刚从大狱里出来,对女人的兴趣超过了一切。他假装看藏奚,眼光却死死地猫滞在了花馨子身上。趁这个机会,我快步走向嘎朵觉悟一家,大喊一声:“各姿各雅。”

各姿各雅是我带到这里来的,从它的角度讲,我完全兑现承诺帮它找到了它的孩子,而且一只不少!

完好无损。虽然我不是它的主人,但在远离主人的这个地方,它一定认为我是它最亲近的人。何况我浑身散发着草原的气息,我的味道让它们全家兴奋不已。

它们准确地断定我是一个地道的草原汉子,是唯一能够带它们离开蓝岛!回到故乡草原的人,不然它们怎么会逃离獒场去找我呢?但是现在,我被绑住了,处在不幸之中,我在向它们求救。各姿各雅立刻扑了过来,但它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叫它,围绕着我兜了一圈又一圈。这时王故追过来,一把揪住了我。各姿各雅似乎才明白我为什么向它求救,跳起来,一扑而上,前肢搭在王故肩膀上,轰然一吼,王故就仰倒在地。那边,花馨子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却没有吭声。我双手在身后胡乱搓动着,想迅速脱离捆绑。但捆绑我的绳子不仅不松动,反而越发地紧了。我喊起来:“嘎朵觉悟。”也不知道喊它干什么。嘎朵觉悟似乎比我更清楚我喊它的意思,扑过来将我撞翻在地,张嘴就咬。不远处的花馨子惊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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