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归于沉静,瑞王府上宫灯明亮,在寒夜里显得温暖异常。瑞王满身酒气回到府上,登门的下人早已经被王妃勒令去休息,会是谁来开门呢。
吱呀一声门开了,瑞王隐隐看到是一个女子,他也不在意,身体歪斜摇晃着走进去。眼前似乎还是锦木冷酷的表情,还有她那些话,比冰雪还要冷上三分。开门的女人来搀扶着他,说:“爷,先用些热汤祛祛寒气,仔细伤了身子。”
“寒气,这又有何妨,不过是一副臭皮囊,有什么可紧张的?”瑞王声音飘渺恍惚,愤世离俗的模样扎得年氏生疼,她想王爷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心中不由一酸。于是她大着胆子将瑞王扛在肩上,拖着他进房去。
黑暗下看不清身边的人,瑞王一把将她推开,说道:“你这个女人,不是要离开我吗,现在这样你是在可怜我吗,不必了!”他甩得很是用力,像是要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摆脱心中的魔障。可怜的年氏,跌在冰冷的地上,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一摔还不知道会落下什么病根呢。只是身上凉意早就掩盖了疼痛感,她站起来,继续扶着还不是很清醒的瑞王。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丈夫,对于他的心思,她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虽然他一直没说,但年氏知道,有另一个女人一直和自己共同拥有自己的丈夫,她早一步夺取了他的心,而她占着个名分,说不上谁优谁劣,只是都不完整罢了。年氏叹了口气,呵出的白雾让她眼前一片模糊,鼻子上酸酸涩涩的,这夜真冷。
最终年氏吃力地将瑞王安置在床上,那时他已经睡过去。年氏到水房打来热汤,就着巾帕,熨帖好温度,一下一下轻柔地为他擦拭,这样的小心翼翼,她沿着他脸上的棱角,一路向下,擦至喉结出的时候,瑞王发出低沉的吞咽声。他的手一下抓住年氏,将她抱在怀里。年氏想:就算是认错了人,这也是好的,至少终究陪在他身边是自己不是吗?
她安心地贴着瑞王的胸口,嘴角带着苦涩的微笑,这样也好。不过在她心中也会想那个女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是个伤己的问题,但是每个女人都避免不了地会去想。终究忍还是逃不开自我折磨的冲动的。
一觉睡到大天亮,扶风睁眼的时候就看到身边还有另个人人,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无论是在西弦的时候还是在民房住的时候,耶若都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钻到她的被窝中,扶风有时候怀疑,这西弦国主是不是太过畏寒,在找不到其他人帮他暖床的时候,就借机来抢夺她的温度啊——只是恶作剧般的怀疑。见他还睡着,她用脚踢了他一下,没醒;再踢,还没醒;继续踢……
“别闹,让我再睡会儿,昨晚你就不安分,没想到醒来还这样。”耶若闭着眼睛说,这语气难得的宠溺,听得扶风心惊肉跳:什么时候变成是她不安分了,她做了什么,难道不是他半夜爬到自己床上的吗?他还恶人先告状,真是……
她坏心一起,将锦被慢慢往自己这边挪,眼见着耶若那边就快见空了,他迅速伸手抓住,然后身体一卷,将锦被裹了去,顺带着也将扶风拉到他身上。
扶风正对上他戏谑的眼睛,气恼吗?好像没有,她还是保持镇定,要知道人的抗性是很强的,尤其是在长时间经历一些相似的事情的时候,尴尬、气恼诸如此类的情绪早就被收拾好了。于是她说道:“怎样,昨晚的歌妓没能满足您啊,看您这没精神的。”
耶若笑了出来,他叹息着说:“歌妓倒是很尽心,不过昨晚某人太能折腾,我也实在是吃不消,至于那个某人是谁,你只要拿个镜子去照照,就真相大白了。”
如果说此时扶风还能保持淡定,那么她就是真的修炼成精了。但看她一脚将耶若踹下床,正发泄了心里的尴尬情绪时,没发现自己也被他拉着一同滚了下去,她忽然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悟。
大理石地上耶若在下面垫底,隔着锦被,扶风趴在他身上。听到声响进来的宫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实在是太劲爆了,她的嘴竖起来,半天没能合上,她勉强不惊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急速退出去。只听她出去之后就传来尖叫声,乱了整个行宫。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二 离殇陌路风华展 第四十五章 奇品居 玩性重生
门口的无欢立刻赶进来,她忠实地守在扶风身边,像是担心国主会对扶风做些什么。耶若笑起来,说:“你找的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以后都不用担心哪个野男人会打你的主意了。”
扶风说:“那可未必,锦木够忠心吧,一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可你还不是一样的到处滥情,可见,这下人的品行如何,跟主子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是靠个人修养罢了。”
耶若凑近点道:“你是在怪我用情不专吗?还是说你在担心我会被其他女人抢走,还是你觉得对自己没有信心?”
扶风秀指一点,无欢立刻拦在耶若面前,让他不能前进半分。果然是“得力”的下人!扶风在无欢身后说:“赶紧梳洗了吧,大清早就这么满口胡话的,真是宿醉未醒。”
耶若作势朝扶风作揖,说道:“娘子有命,为夫怎敢不从。来人,伺候娘娘更衣洗漱了。”他一出声,早在外面候着的宫女就鱼贯而入,个个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有少女的羞涩的,有妇人的了然的,一切体会同亦不同。
阳光照得寝宫亮晃晃的,扶风要无欢准备准备,他们去花园里晒晒太阳。说的时候宫女正要帮她加上一支雍容华贵的金步摇,她摇摇头,示意无欢将那东西收拾起来。无欢正在挑选扶风今天穿的衣服,一见这边的事就,紧紧过来接手帮扶风梳理头发。总说三千青丝就是女儿家的三千情丝,剪不断搁不下,无欢对着扶风的发丝竟然盈盈欲泪。这熟悉的触感,与她家小姐,不,应该说是现在的公主,一般无二。无欢服侍她不久,但那段时间是她过得最轻松的,小姐她很随和,从来不会轻易呵斥下人,她身上有种很安宁清和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只是无欢不懂,为什么小姐当了公主之后就不愿意让自己服侍了?是她嫌弃自己笨手笨脚了吗?可她不是这种人啊!
扶风见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就唤了一声,见无欢还是没有反应,转过身去,看到这小丫头竟然哭了。扶风心念一动,只是很快又回归原位,她想:让她哭吧,哭过之后会好点,至于她为什么而哭都不重要,谁没有三两伤心事。
或许是因为扶风的头发让无欢觉得亲切,因此她这个人留给无欢的印象也渐渐柔和起来,无欢暗叹自己美出息,这么点大的事也能哭鼻子,于是胡乱在身上抹了几下,就专心拿羊角梳为扶风梳顺了长发。她也不加其余的东西,就任由长发披在肩上,垂在腰间。无欢说,小姐,就这样可以吗?
扶风很满意,她原本是懒得打理于是一直披散着长发,现在,她总觉得头上戴了些东西就整个脖颈都酸涩难忍,她是越发的不顶用了,她想应该是蛊虫在不断侵蚀自己的身体吧,耶若不知给自己用了什么药,蛊毒确实是没有剧烈发作,可是蛊虫还在,这东西阴寒的很,老鬼说过若是不能根除了它,恐怕自己也只剩下年余的时间了。她一直没和家人说这件事,那时一来忙着整(。。)理楼里的内务,一来为了帮大哥找解药,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现在或许是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总是爱胡思乱想。遗韵和烨炫身上也有噬天蛊不是吗?御轩帝和北瑟王会有办法吗?她似乎有想远了,她应该考虑考虑自己怎样才能找到蛊毒的解药。之前可以以忙碌为借口,那么现在呢,她究竟想怎么样?
虽为冬令,但花园里依旧是百花盛开的模样。这边有很多女子在戏耍着,她们相互追逐,在树枝间嬉闹。玩累了就在一旁的秋千架上坐会儿,唠唠嗑,闲话家常。扶风站了一会儿,一些字眼顺着风飘过来:“瑞王……锦木……孽缘……”无欢正要上前制止,扶风做了个噤声的样子。他们两人终究还是再次遇到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大概是缘分未尽吧。
只是流言这 么 快‘炫’‘书’‘网’就已经传开来了,外面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呢,看来又会有一场风波。扶风要无欢去看看锦木在哪里,无欢担心扶风一个人不安全,扶风笑了笑,道:“傻丫头,这里是行宫,守卫森严,寻常人怎么能进来,你只管放心去吧,若是找到锦木就跟她说我有东西要给她,若是找不到,就赶紧回来,省得那些人再为难你。”
无欢欢快地应了声,撒丫子跑出去,心想着:这个女人和小姐一样的亲切,似乎自己的运气一直很好,跟的几个主子都很好伺候。
女人们还在讨论着一些私隐的事,当然也有关于耶若和扶风的。扶风没兴趣听这些就打算回去。迎面走来一个小宫女模样的人,她低着头,从扶风身边走过时塞了什么东西到扶风手上,然后再扶风眼下很快消失。在无人处打开,上面只有三个字“奇品居”。如此熟悉的字体,扶风一看就知道是谁所写,烨炫!当年在东琴皇宫的时候,他也曾经派人来给自己送过这样的字条,现在又是如此。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吗?只是他不是忙着和遗韵的婚事吗,怎么还有闲工夫来猜自己的身份?若是他能够安排人进来,那么他就应该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是很难出去的,奇品居三字是暗示还是试探?
扶风以为这时候的自己已经是局外人,可以跳出棋局,置身事外。现在想想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别人的下一步棋。耶若缘何会这般刻意地接近自己,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他对自己实在是太过纵容,以及他不时流露出来的精明的一面,可见这人绝不像传言中那么昏庸无能,他要做什么,大概远不止风花雪月吧。还有烨炫,早在几年前的北瑟皇宫,扶风就不是他的对手,可以说今日的扶风还有一部分要归功于烨炫的“教导”。他是新一代国主之中权谋高手,当年他是怎样登上的王位,扶风记的很清楚。而且她也曾经做过他的剑,为他解决了对手。说起来噬天蛊也是拜他所赐,这东西在身体里,已经渐渐改变了自己的体质,如今这柔柔弱弱的女人哪里还有星宇楼楼主的风范?只是不知道这场局里,白无尘究竟是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扶风忽然很好奇想看看这些人最后的结局,一年应该足够了吧。那样在噬天蛊将自己完全吞没之前,她还是有机会看到最后的不是吗?她冷笑一声,这个冬天的温度就挂在她脸上,而她忽然之间也觉得,在剩下的时间里她也不会太过无聊。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二 离殇陌路风华展 第四十六章 持久战 一朝将停
入夜时分,咸城城墙之上凛然站立着一人,他深锁的眉宇将他心中的忧思一丝不差地表现出来。他本是个沉稳淡定的人,扶风曾经用水形容他,清澈淡泊,包容一切;扶风曾经唤他师父,后来称他白族长。只见他定定地看着西南方向,那里有激烈的刀剑声、喊杀声,他似乎能够听到从那边传来的流血的声音。这一战持续了太久了,一眼望去,漆黑的夜幕下是早已没有人烟的边境,是淌满了战士们鲜血的修罗场。他心中沉痛,只有真正上了战场才知道什么叫做乱世,在这里没有语言,刀剑就是最好的语言,每日的必备功课就是怎样杀人,怎样活命。那些在这里丧命的人是不幸的,因为淌满成为了权力之争最直接的受害者,然而活下去的人也并不幸运,他们身上将永远背负了生命的血的重量,一生都卸不掉,直至死亡。
他还记得那日他从西弦皇宫领了兵符来到咸城时这里的模样:在血色染红的天幕下,几只秃鹰盘旋在半空,高傲地审视身下的尸体,然后以一种无可匹敌的速度飞掠而下,撕扯,满载而归。越是靠近城门,那堆叠的身体就越多,他可以想象,西弦的士兵且战且退的情形。直到城门下,他还是不由大吃一惊,无数的山石叠放在城门前面,将城门护得严严实实的。阻了敌军的同时也将城外的西弦士兵放逐在外,在这场必输无疑的战斗中,他们豁出命去,只为了争取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他们做到了,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一点半点的时间,他们明明输得那样凄惨却仿佛获得了最大的胜利。白无尘的心在那一刻剧烈震荡,他在援军面前宣誓说:“但凡身上还有一滴西弦的血在,便绝不会让一个敌人跨过咸城一步。”
他派人去寻找幸存的士兵,在尸体掩盖下,方时满身是伤,但还有一口气。援军看着士兵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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