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的人不少是裸体的,这是因为体内失温过度会导致肠胃功能紊乱,肠温一旦低于摄氏34度人便会神志不清,感到倦怠渴睡和甘美的恍惚感,最终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和产生幻觉,很多冻死的人的表情并不痛苦,甚至是热得脱光衣服便是这个原因。
刺客仍在意图重新理顺杰丽的意识,唐唐却眯着眼走到我的身边无精打采地哆嗦着。她犹豫了片刻后鼓起勇气向我问道:“我已经穿得极厚,一直都没有感到冷,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开始越来越冷,现在已经冷得受不了!这是为什么?”
我还没解决自己因失血造成的体温流失问题,竟然成了别人的取暖顾问,上帝真是和我开了个振奋人心的玩笑。但别人已经问上门了,我总不能拒之门外,只能仔细打量起眼前已经裹成球状却还颤抖不停的女人。
过了片刻,我似乎看出了点端倪,直接问道:“你穿的什么内衣?”
“什么?”她明显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竟然脸红了,踌躇了半天后才低声说道,“艾丽丝的浪漫闲情系列……”
“我没有问你品牌!什么材质的?”怪不得她会不好意思,看来她穿的一定是性感型的。
“纯棉的!”唐唐看着我,为自己的误会不好意思起来,头含得更低了。
“脱了!”我抽出刀子递给她,“棉质内衣吸汗是好,但在高寒的地方活动的话,棉质内衣简直就是杀手。如果不是专业的排汗内衣,吸收了汗水的棉质内衣变凉后会吸走你大量的体温。”
“现在?”唐唐看着我递过去的刀子迟疑了。
“如果T恤也是棉的,就把你从睡袋里抽出来的羽绒层垫进去,隔开它和皮肤的接触。”我勾了勾她塞在军衣里的原本睡袋里的保暖层,“注意头盔内的保暖,人体一半以上的热量是从头部和颈部散失的。”
“噢!”唐唐慢慢地把贴身的纯棉衣物褪掉后,从领子和裤腰里扯了出来,在里面不觉得如何湿的内衣,到了外面经寒风一吹冻成了冰坨后,唐唐终于明白手里的“浪漫闲情”偷走了她不少存活下去的几率。
加上进山前的两天,大家已然五天没有睡觉了,边上受过相同训练的结婚男已然支撑不下去,离无意识状态相去不远了。但唐唐仍然能保持清晰的思考能力,不得不承认男性不及女性耐寒、耐饥、耐疲劳、耐受精神压力。
我伸手入袋摸了摸所剩不多的巧克力和能量棒,我们千辛万苦训练出的强悍躯体消耗的能量成倍于普通人。普通行军我们只准备一个星期的口粮,这种环境下能量消耗会加倍,即使尽量节省,剩下的余粮也已然不多了。
受伤失血的身体能撑到现在,我已经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了。但看着一望无际的雪原,我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面临死亡的威胁早已不是第一次,有几回的经验比现在还糟,甚至肚破肠流,但这次不同,即使我仍有体力,却明显感觉到死神的双手已然掐紧了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了?”唐唐整理完自己的衣服后,努力睁大眼隔着防风镜打量我的表情。
“没事!”阵阵昏睡感从眼底传到脚底,引起肌肉一阵阵轻颤。骨骼寒战提供了微不足道的热量,随之而起的沉重酥麻感从骨神经线放射到皮肤,舒服极了!
不能睡!不能睡!我不停地在心里呼喊。但身体却不听从大脑的指挥,不断突突地抖动,没法协调。
“还能走吗?”在我沉浸于与自己的身体战斗时,狼人走到我身边问道,“食尸鬼!食尸鬼!”
强烈的摇动把我拽回现实,用手指顶了顶眉头撑开些眼皮,我看着已然走在队伍前面的水鬼,不由心中产生一股强烈的惭愧感,咬了咬牙逞强道:“嘿嘿,我是鬼!怎么会有事?”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再搭个雪屋!”刺客拎着吃了点提纯咖啡因后醒点神的杰丽走了过来。前天我们费了数小时的工夫才搭了个雪屋,谁知才刚进去喘口气,后面的追兵竟然骑着毛驴追了上来,人数不多,都是侦察兵,见了我们也不交火扭头便撤,不费一枪便逼得我们放弃了半天才建造的休息室,带着追踪后加倍的疲劳再次开始行军。
“不,那来不及!他们有驴子代步,我们不能停。”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没事!只是对眼前一成不变的景色有点厌烦而已。狼人,你知道我的能力不止如此。”
“兄弟们,快来!”水鬼越过面前的山头突然急促地大叫起来,吓得刺客还以为遇到了敌人,丢下杰丽匆忙向他跑去。狼人听到叫迟疑了一下,慎重地审视了我片刻,把手搭在我肩上点了点头,才跟在刺客后面向前跑去。
“噢,上帝呀!”狼人和刺客的低呼同时从无线电中传来,其中包含的惊诧让我莫名心慌起来,跺了跺受伤的左脚,借着些微疼痛为双腿夺回的知觉,我拔腿向他们消失的山头跑去。
可是当我翻过山坡到达山顶时,蓦然间,一方碧蓝仿佛自天而降闯入了我们的视线,五天,除了白色什么也没看见,突如其来的新鲜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球,顿时将我们那因为贫乏而开始干渴的眼睛清凉地安抚下来。
大家都愣在了那里看着谷底纯净的蓝色湖水,乍看下,平静的湖面衬着的雪山如同一颗巨大无瑕的蓝宝石镶嵌在洁白的天鹅绒上。
那种蓝,它是如此宁静地躺在遥远的谷底,它就像是蓝的家园,它就是蓝本身,就是宁静与遥远本身。
那种蓝,那种凝固、深沉、矜持的蓝,在四周削立的褐黄峭壁的映衬下更显出一种雍容和高贵,仿佛深藏着一个人类无法知晓的秘密,因为这秘密,却又显得如此泰然自若。
等我慢慢适应了眼前的自然界奇迹,才开始注意到眼前的山中湖如同溢出的一杯酒,在山谷狭窄转折处狂泻而下形成层层雪白的瀑布,四处一片水气氤氲,飞沫在空气中游荡。
“好美!”大自然的美景投身进我的眼中,脑中长久压抑的白色恐怖被这一块蓝色砸得粉碎。
“蓝色!是湖,是湖!”连已濒临崩溃边缘的杰丽也从茫然中被撼醒,捂着脸痛哭起来。
“赞美奥丁!”托尔翻过山头跪在地上,手伸着想够眼中的这一片水色,贪婪地汲取跳动的河水传来的活力。
结婚男已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撒腿向湖边跑去,那里有座小木屋,像是捕鱼者居住的船坞。可是他还没有跑出去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头栽进了雪里,等他回头一看,吓得惨叫出声:“人!”
“哗啦!”狼人我们几个被他的叫声扰醒,本能地抱起了武器把枪口对准了结婚男摔倒的方向。等他慌张地在雪地里拨拉了几下,显现出一具穿着军装的尸体后,我们才又放松了下来。
“美国人!”大家围到尸体周围打量面前僵硬的人体后,托尔翻开死人的白色雪地迷彩露出美式军服抬头说道。
“难道是我们要找的那群家伙?”在所有人都对本次前来这里的目的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却出现这种转机,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埋怨。
“没有军衔?他们不是正规军!”托尔继续翻找了片刻后找到一张卡片说道,“保安职业资源公司?是佣兵?”
狼人从尸体周围的雪地中找出一把史太尔AUG后点头道:“美式制服,奥地利武器。是佣军!”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死亡,对于虚弱的人颇有“振奋人心”的作用。
“不知道!但不是冻死的。”托尔是东欧人,那里高山雪原多,他对失温致死很有经验,“冻死的人脸色应该红润,像喝过酒一样。但你看他的脸,都快成茄子了!”
托尔说到这里翻转过硬得像石块的尸体,背后肩头的防弹背心上的布料上一个弹孔赫然入目。
“把子弹取出来!”狼人对托尔说道。有射入口没有穿出口,那说明子弹还在里面。
“好主意!”托尔掏出瑞典NL1雷神大博依刀,用尽全力一刀刺在了伤口周围。冻硬了的人肉不但看着像石头,砍上去的硬度也挺像。好在托尔身高力大,手里的家伙又是世界顶级锋利的夹钢刀,这才刨开了地上的冻尸。等看到他取出的子弹,大家都精神一振。
那个套着外壳的标准锥顶圆柱体,很明显地告诉了大家,这东西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子弹。
“AP!”我从托尔手里接过那个弹头仔细查看片刻,认出手里的子弹是美国货。
“M995穿甲弹?”边上的唐唐和结婚男是美国兵,当然了解这种为他们开发的用来对付轻型装甲车的专用弹。
“从弹头外壳的碎裂程度看,这一枪应该是远距离狙击。最少500米开外!”刺客看了一眼破裂的锥体弹头外壳,摇头说道,“556口径?这种天气?这种风力和可见度?绝对是好手!”
确定死者穿的不是防红外线军装后,狼人用热能探测器对着周围观察了一遍后说道:“这里没有活人!”
“我们先到山脚下面的小屋去休息一下,顺着河走一定能有村庄。无论这些人是哪来的佣兵,他们和我们的想法肯定一样。”狼人搀起刚想跌坐在地的水鬼指着小木屋说道,“如果能找到他们,也许这些家伙有大型的无线电台或卫星电话。”
看着就在眼前的湖水,走起来却没有那么轻松了。4000米的急速落差让山顶的温度和山脚的温度差了近20℃,这也是为什么湖水竟然没有结冰的原因。原本因极度瞌睡引起的头重脚轻就已经够难受了,加上下山的惯性,脑袋更是冲在第一位,坠着所有人冲下了山坡。
等连跌带摔地赶到山脚下小木屋的时候,所有人看到那原木垒成的墙壁,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便是壁炉和一张床,于是纷纷争先恐后地扑向了那可怜的小门。
“慢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小屋子里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堆在里面,于是急忙叫喊。可是我话音刚落,门便已经被打开了。冲在最前面的杰丽和结婚男像被钉住了脚一样,直立立地杵在门口不动了。
借着不太明亮的日光,我隐约看到屋里的确有人,而且不是一个!等凑到跟前才看清楚,原来满屋子都是硬邦邦的死人,看样子是在睡眠中冻死的,他们穿着的军装和使用的武器与刚才山坡上翻出来的死人是同一型号,看起来他们是一伙的。
在屋子周围设了警戒后,我们才钻进屋里仔细观察。这些人中的佣兵所占成分不大,只有三人,用的是奥地利武器,不少人都挂有轻伤。而更多的像是学者,都挂着眼镜,满脸的书卷气。
狼人捡起地上的仪器打量了一下说道:“这些人不是美国军人,而是探测资源的商人。这是资源探测器,看样子不是为了石油也是为了黄金。”
“战争永远是政治的继续!”我知道大家拼死拼活的原来仍是为了那黑色的液体后,不免有些丧气。
“好消息是他们这些人有远程通信工具。”狼人又抛出个好消息。
“我们有救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想欢呼。得知自己有救后,原本硬挺着身体的支柱立刻出现了裂纹,积蓄的劳累从高空径直砸在了眼皮上,我虚弱的身体晃了三晃差点坐倒在地。
“但大家在救兵赶来之前绝不能睡觉。”托尔神色凝重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些人都是冻死的,而且都是睡姿,这其中一定有古怪!”穿甲弹结构
第一一七章福祸相依(1)
弹尽粮绝——比敌人更令士兵痛恨的梦魇。我们弹没有尽,粮却绝了!而更糟的是,受伤的我们还得在冰天雪地的屋外为里面取暖的女人们警戒。稍稍值得安慰的是: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在一番鼓捣后,屋里那群死鬼留下的无线卫星中转站终于干活了。
“你们跑哪儿逍遥去了?都快一个星期了。”天才久违的叫骂声从耳机中传出时,我们冰冻的心底不自禁地升起了一丝暖意。
“天才,你个臭瘸子!我现在没空搭理你!给我接师部指挥所。”狼人平心静气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我知道这绝对是风暴前的宁静。
“联军师部。我是准将本森……”
“该死的臭杂碎!”无线电刚接通,对面的人话音未落,狼人便开骂了,“王八蛋!你这个从当婊子的老母裤裆里爬出来时脑子沾了梅毒的杂种……”一通超级咒骂听得我对狼人从不显山露水的骂功大为佩服。好家伙!骂到最后连西班牙语都用上了。
“你是谁?臭小子!表明身份!”对方一个堂堂准将被狼人一顿臭骂给骂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想起来和他通话的是个低阶军士,马上回骂过来。
“我是你亲爹!……”狼人骂完换托尔上,又是一通夹杂北欧俚语的大放厥词。
“闭嘴!”对面联军准将还没开口,队长熟悉的骂声不知从哪儿传了过来,立马打断了几个人的谩骂。
无线电中一阵沉默后,水鬼才低声地吱了一句:“是队长?”
“我是你爸!”带兵二十多年的队长骂人也不含糊,狼群通用的问候语顺嘴念来。
“你在哪儿?”狼人听到队长的声音立马乖了,收起脏话正经起来。
“伊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