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振和魏知古急忙起身躬身答应,如此大计,就此三言两语定了下来。
李成器三人辞出后,李隆基独自坐在几案前,闭目将所言细节又想了数遍,觉得没有什么遗漏,遂定下心来。他此时睁眼看到高力士还候在门外,就将他唤到身边,轻声问道:“那个元氏近来有什么举动吗?”
高力士躬身道:“小人近来将她盯得很紧,不许她近陛下之身,她经手的器物也悄悄换掉,总而言之,小心为上。”
李隆基叹道:“嗯,你及早留心,看来还是大有益处。近来有人想投毒害予,自是要通过元氏的途径。”
高力士变色道:“啊?他们大胆妄为如斯吗?如此说来,小人今后更要百端小心。”
李隆基点头道:“不错,这几日你要更加小心,不可有一丝疏忽。力士,刚才我们已经议定了,七月初三这天有大事发生,届时你可率领人手,一股脑将尚宫刘氏、贾膺福和元氏拿下,并当场审讯,将他们在宫内的党羽都查出来,以永绝后患。”
高力士平时举止有度,口风甚严,李隆基知道他不像张暐那样口无遮拦,所以交托心事。高力士于是躬身答应,说道:“请陛下放心,小人定会办妥此事。”
第二十回 李隆基再战禁宫 红妆女永绝朝局
七月初二,李隆基如常主持朝会,群臣依例奏事。鉴于再过数日太上皇就要入玉华宫避暑,萧至忠列出了随行人员及留京人员名单,李隆基听罢认为很妥当,当即准奏。
朝会用时半个多时辰即散去,是时东方的天际现出一抹璀璨的红霞,预示今日又是一个晴朗的艳阳天。朝会散后,李隆基留下四位兄弟,言说久未相聚,今日得暇意欲叙话一回。
五人聚在一起,忽然感到一种压抑的气氛,自是因为大战在即心情所至。事先李成器已向三位弟弟叙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让李范和李业坚定支持李隆基今日的行动。
李成器问道:“诸事都准备妥帖了吗?”
李隆基答道:“都准备好了。”
“如此就好。三弟、四弟与五弟留在这里帮你,我与二弟前去父皇那里,你以为如何?”
“好呀,郭元振现在应该候在父皇那里了,你们前去汇齐后,当保父皇无虞。”
如此三言两语,五兄弟就分成两拨:李成器带领李成义前往太极殿,李隆基与李范、李业将之送出殿外后,又复聚在一起商议。
李隆基道:“四弟、五弟,大哥将所有话儿都向你们说清了吧?”
李范答道:“大哥说得非常详细。三哥,你尽可放手一搏!我和五弟说过,我们家说什么也不能回到昔日被圈禁的日子,为了国家,为了我家的福祉,今日要放手一战!”
李业也重重点头道:“对,就是这话!”
李隆基道:“兄弟们同仇敌忾,实为家门之幸。罢了,我们废话少说。四弟、五弟,你们今日的任务只有一件,即是坐镇玄武门掌控北门四军。”
北军与万骑合并为北门四军后,其日常处置军务的场所也进行了调整。玄武门位置重要,脱胎于万骑的左右龙武军将这里作为办公治所;而左右羽林军则以虔化门为办公治所。
李业问道:“虔化门那里不用去吗?”
李隆基道:“虔化门那里,由我亲往解决。待事儿办妥后,我让麻嗣宗与你们联络。”
李范看到李隆基脸色平静,知道这位哥哥办事缜密,事先早将诸事细节筹划得滴水不漏,也就不想再问别的事儿,仅对如何掌控北门四军的方式提出问询:“三哥,我们入玄武门后,是否需在门前集合兵丁,以备急用?”
李隆基摇头道:“不用!你们只需在玄武门坐镇,诫约各军谨守本位,不可妄动。葛福顺、陈玄礼与李仙凫等人事先已得了我的言语,他们识得分寸,你们只需保持百般警惕即可。”
李范心想,关键之时还要靠这些心腹之人,如此掌控了北门四军,哪怕其稳坐不动,实为定海神针!
三人又一起说了几句话,然后李范和李业辞出奔赴玄武门。
高力士此时轻步入内,轻声说道:“陛下,王将军与李将军已候在殿外。”
李隆基道:“嗯,知会虔化门的人走了吗?”
“已然走了,现在应该到了虔化门。”
“好吧,我们走吧。”
李隆基今日换了一身武弁服,此为十四种皇帝之服的一种,例在皇帝讲武、出征、搜狩及阅兵时穿戴。高力士刚才奉命派出知会虔化门之人,就是让驻扎在那里的左右羽林军做好准备,皇帝马上要过去巡视营中。
一顶软缎肩舆进入殿中,高力士搀扶李隆基坐入其中,然后发一声喊,八名太监抬舆上肩,缓步步出殿外。李隆基侧头看见王毛仲和李宜德候在门侧,遂挥一下手,说道:“走吧。”二人接令,就跟着肩舆向殿东行去。
龙武军与羽林军把守的宫门也有区别,接近内宫的宫门皆由龙武军负责,缘于李隆基毕竟对龙武军比较放心,如虔化门就在外层,李隆基就将羽林军视为次要。
一行人缓缓行到献春门,这里的防务由龙武军负责,就见陈玄礼正垂手候在那里。陈玄礼看到李隆基过来,急忙伏地叩首,李隆基近前后令其平身,又问道:“就是这帮人吗?”
陈玄礼手向左方一引,答道:“陛下,就是他们,现在就归王将军和李将军统领。”
左方的空地上此时立有三百六十匹战马,另有三百六十名甲士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拄着兵器跪伏在地,其眼光低垂,自是迎候皇帝。
李隆基示意王毛仲和李宜德,说道:“你们过去,让他们皆上马随予身后行走。”
二人得令后小跑至左方,王毛仲嗓门较大,就听几句短促的口令之后,这三百余人闪身认蹬上马,齐刷刷地站成方形之列,果然威武无比。
李隆基又对陈玄礼说道:“你可在这里静候片刻,密切注视虔化门的动静,以为居中联络。”
“末将明白,请陛下移驾。”陈玄礼一面答话,一面又伏地跪送李隆基。
从献春门到虔化门约有百丈距离,李隆基的舆驾缓缓行走,身后的马骑在骑手的控缰之下,也轻轻敲着碎步行走甚缓,如此很快就到了虔化门。
李仙凫与常元楷得知皇帝要来巡营之后,急忙通知各自营中的将佐,纷纷到虔化门前聚齐。李隆基行到门前,就见门外的一左一右伏满了戴着铁冠的脑袋。左方居前跪立着常元楷与麻嗣宗,右方居前跪立着李仙凫与李慈,他们身后自是各营的将佐。
常元楷与李仙凫抬头,齐声喊道:“左右龙武军恭迎陛下驾临巡视。”
李隆基颔首道:“都平身吧。你们四人,到予面前来。”
跪立之人竞相起身,场面上稍微有些喧腾。常元楷、李仙凫、麻嗣宗和李慈四人接令后先是扭头令他们不得动静太大,然后躬身行到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眼光扫射四人一周,脸色显得十分平静,沉声说道:“知道予今日为何要巡视营中吗?”
四人躬身答道:“末将不知。”
“有人向予密报,言说常元楷与李慈有不轨之心,意欲叛逆。拿下了!”李隆基说罢,手向后面断然一挥。
王毛仲和李宜德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不待李隆基的话音落地,带领数名甲士飞离李隆基身后,如老鹰扑鸡之势,上前将常元楷和李慈的臂膀扭在身后,令其动弹不得。
李仙凫与麻嗣宗见状,两人使了个眼色,转身一左一右来到各自将佐面前,大声喊道:“圣上今日捉拿凶逆,诸将勿慌,不得喧哗,有妄动者,杀无赦!”
那三百余马骑也开始发动,他们分成两列前出渐渐聚拢,将羽林军在场将佐围成一圈。
常元楷与李慈眼见大祸及身,顿时惊慌失措,二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常元楷语声颤抖喊道:“陛下,末将一直忠心体国,何来谋逆之说?此为天大的冤枉,请陛下明察。”
李隆基眼观二人如捣臼般叩头不已,脸上没有任何喜怒之色,其手指轻挥,向前方指去。
王毛仲和李宜德会意,令人架起常元楷与李慈转身行约三十余步停下,将常李二人推倒跪下,就听二人哀号声中,凌空的刀片被日光照射倏忽一闪,二人的脑袋顿时落在地上,哀号同时止息,血污溅满了身边甲士的袍衣。
李隆基此时走下肩舆,一抬腿跨上自己的爱马之上,其控缰向前行了数步,向李仙凫与麻嗣宗说道:“现在叛逆已诛,左右羽林军就归你们二人指挥。你们速速返营,使将士各守本位,不得擅动。”
李仙凫与麻嗣宗躬身答应。
麻嗣宗说道:“请陛下放心,羽林军向为国家柱石,唯听陛下号令。末将早替陛下准备好了三百名彪悍甲士,可随陛下行走以为调遣。”
李隆基见麻嗣宗如此殷勤,大为满意,说道:“你很好,还算有心。这样吧,你还须在羽林军主持,可让王崇晔带领这三百人前去包围太平公主府。你告诉王崇晔,他们只可包围公主府,不放人进去即可,不得妄动。”
麻嗣宗又躬身答应。
李隆基转身带领这三百余骑驰入虔化门与献章门,很快到了武德殿前,其驭住了马,侧头对高力士道:“我给你留下五十骑,由你负责将贾膺福、尚宫刘氏及元氏一班人捉拿,然后就地审讯,弄清楚他们所有的党羽,要一网打尽。”
高力士一面答应,一面分出五十骑跟随自己。
李隆基拨转马头,向承天门方向奔去。他意欲自此穿越宫城,直扑朝中衙署的办公地点。
宫内的甬道上皆铺有青砖,带着马蹄铁的马掌磕在上面会发出响亮的声音。三百余骑同时发动,本来相对静谧的宫内顿时回响起巨大的“嗒嗒”声,其间还有马嘶声和喷鼻声,其如狂风,瞬间掠过宫内的台阁殿堂,一路向南方刮去。
李成器与李成义行到太极殿前的时候,就见郭元振已在门前等候。他们见礼之后,郭元振说道:“太上皇刚刚起来,尚未早膳。太上皇刚才说了,待早膳后再接见微臣,我们且在这里等候片刻。”
三人对即将发生的变故了然于心,也皆知自己前来太极殿的使命。李成器笑道:“父皇没有朝会的时候,倒是悠闲得很。也罢,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吧。”
郭元振道:“不知太上皇早膳耗时几许?若时辰太久,就有些煎熬了。”
李旦早膳用时不多,很快就派人传三人入殿。李旦此时手端茶盏,正在那里轻品茶味,看到三人联袂而来,问道:“你们朝会后就该散去,现在又来这里,有什么急事儿?”
郭元振说道:“幽州都督宋璟来书兵部,说幽州那里土地甚广,需增派一名副都督助其力。”
李旦满口答应,并问郭元振是否有人选。
郭元振说有几个人选,要请太上皇定夺。
李旦浏览了一下郭元振递过来的名册,说道:“郭卿,你应该属意一人,朕不了解他们,又如何能定夺?大郎,你们有什么事儿?”
李成器答道:“儿子们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想来见见父皇,以示问安之意。”
李旦答应了一声,忽然又道:“对了,你们许久未登你们姑姑之门了吧?”
李成器道:“每逢节日之时,儿子们按例结伴前往拜望姑姑。”
“哦,前几日你姑姑入宫说起,许久未见你们登门,就有些想念。”
李成义插言道:“想是父皇不知,姑姑府前日日车水马龙,实在热闹非凡,儿子们平时不敢前去打扰。”
李旦默然。
这时,巨大的马蹄声音从殿外的左侧划过,宫内除了节日期间有所响动外,其他时间皆是寂静为主,人们在内行走皆提脚蹑声,间或有黄门官的传唤声。李旦闻声不禁惊愕,急问道:“外面是何响动?”
一名值日太监入内禀道:“禀太上皇,刚才有数百骑自宫北向南疾驰,瞧其服色似为禁军甲士。”
李旦转问郭元振:“郭卿,这些人为禁军甲士,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郭元振脸色大变,说道:“微臣不知。太上皇,按照规制,这些甲士不得擅入宫中,更不许骑马狂突,他们若不奉令,即为死罪。由此来看,宫中定有大事发生。”
“有大事发生?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太上皇,如今变起仓促,难以判断。为今之计,请太上皇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得到护卫,然后臣去弄清事儿详细,再向太上皇禀报,以定下步行止。”
李成器也着急地说道:“父皇,郭公说得对。应该速离此殿,先至一个坚固的地方躲避为上策。”
李旦此时打定了主意,问道:“郭卿,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郭元振道:“就去承天门吧。宫城内除了玄武门之外,以此门最高大最坚固,且守门甲士不少,又离这里较近。太上皇,我们这就走吧。”
李旦深知事态紧急,他不用辇舆,不再言语,迈开大步就向门外走去。李成器和李成义见状,急忙上前搀着父亲,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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