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贞感激涕零。”
“我不过替公主办事,你须铭记公主大恩,则不枉了公主的一番心意。”
“请萧公放心,怀贞今生今世,生为公主之人,死为公主之鬼。”
“嗯,我就想要此话。怀贞,知道这次授任你为雍州刺史,公主何意吗?”
“怀贞暗自猜想,许是公主认为雍州府职掌京城诸事,此后让怀贞具体处置,较为放心。”
“你这样想,其实错了。”
“错了?怀贞不甚明白,请萧公教我。”
“嗯,知道雍州府与南衙军的关系吗?”
“怀贞昔为雍州刺史,知道南衙军职掌京城城门守卫,其人员调度由雍州长史负责。”
“对呀,公主让你兼知雍州刺史,其目的就是让你掌控南衙军。”
“萧公,南衙军的日常守卫由雍州长史调度,然其归属兵部。其兵丁调度及将官授任例由兵部职掌,雍州府不敢插手。”
萧至忠有些不满,说道:“怀贞,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以宰相职兼知雍州刺史,莫非公主还让你帮她处置水碾之类的破事儿吗?你原来也算灵动,怎么越来越傻痴了?”
“怀贞实在不明白,望萧公教我。”
萧至忠叹了一口气,说道:“当今圣上起事诛韦时,他凭靠的是谁的力量?”
“此事天下皆知,当今圣上靠的是万骑葛福顺、陈玄礼等人。”
“对呀,圣上当时为临淄郡王,在朝中仅有一个卫尉少卿的差使。然其用心良多,竟然策动万骑中人,终于一击而成。现在你为雍州刺史,与南衙军有了瓜葛,你又为宰相职,想法将南衙军主要将领笼络过来,进而掌控南衙军,还不是水到渠成之事吗?”
窦怀贞恍然大悟,起立躬身谢道:“怀贞实在懵懂,现在方开心窍。请萧公转告公主,怀贞定依此方略谨慎为之。”
“嗯,你能说出‘谨慎’二字,甚是难得。你既要掌控南衙军,又不可大张旗鼓,须隐秘行之。”
“怀贞明白。”
窦怀贞思索了一下又问道:“萧公,南衙军职掌各城门守卫,不管是兵丁数量,或者精良程度,皆与北门四军相去甚远。如此就是果然掌控了南衙军,公主在京城中还是处于绝对劣势。”
“我知道。你把南衙军的事儿办好,其他的就不要管了。公主说了,你近来若有用钱的时候,可到公主府中具领。”
窦怀贞刚才就想到,若要笼络军中将领,用钱的地方不少,雍州府库有限,也不能用自己的俸禄来倒贴,如此就成了难事。没想到公主善解人意,早将此等事儿想到,遂又躬身谢了一番。
时辰很快进入了二月,太上皇李旦长期的犹豫终于有了结果。二月初三,李旦又颁布诰命,其中言语很短,就是取消了李隆基的巡边之行,所募之兵也就地解散。
李隆基看到此诰命,心中百感交集,数月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知道,父皇不再让自己出外巡边,则其心中升起的废黜之意暂时平息。
高力士是时在侧,躬身道:“陛下不用巡边,实在可喜可贺。”
李隆基脸上没有欣喜之色,漠然问道:“有什么可贺的?”
“小人以为,边关为蛮荒之处。陛下若巡边,小人自当跟随,届时侍候陛下,身边之物毕竟没有宫中趁手。”
李隆基脸现微笑道:“哦,你如此想,也为本分。对了,我问你,那个元氏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禀陛下,此贱婢近来还算安分,仅前日寻理由到太极殿,曾与尚官刘氏说了几句话,归来后也未见什么动静。”
“此殿内还有其他嫌疑之人吗?”
“小人排查数遍,未曾发现异样。看来陛下不让动元氏大有深意,若彼人在暗处,倒是颇费工夫。”
“是了,就是这个意思。力士,你久在宫中,深明其中玄机,近时更要加倍小心。”
“小人明白。小人除了在元氏身边不着痕迹安插人观测外,还让诸人互相监视,如此可保万全。”
李隆基知道,父皇此诰命一出,姑姑定然不甘心,肯定又会出其他花样。姑姑在宫中经营日久,眼线颇多,倒是不可不防。
高力士又道:“陛下,近来又有一人从暗处走向明处。小人派人暗察,发现此人进出公主府甚为频繁。”
“此人为谁?”
“右散骑常侍贾膺福。”
“哦?他敢公然出入公主府,自是有恃无恐了。如此来说,姑姑宫中的眼线自以此人为首。”
宫中的宦官机构为内侍省,内侍为内侍省之首,常侍则为其副。贾膺福职为右散骑常侍,则其地位高于高力士。
太平公主瞧着哥哥的诰书,没有像以往那样激动罹骂,而是轻轻地将诰书推在一边,神情安然地在那里默想。
她反思自己以前的行为,看似凌厉直接,却收效甚微。而三郎却以哀兵之姿,并不直接接招,在那里信手轻挥,看似轻描淡写,然收效卓著。
自己不想让他当太子,他果然当定了,且继位为皇帝。
自己好不容易说动哥哥,让哥哥起了废黜之意,并下诰让三郎巡边。结果呢,三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先让哥哥犹豫不决,如今哥哥又下定决心,罢巡关之意。
这个三郎啊,年龄不过二十九岁,其身边的谋臣早被自己铲除干净,其行事何至于如此老辣?
按照太平公主往日的做法,她见到此诰命后定会先激动恼怒一番,然后再入宫中找哥哥问罪。
她此次却没有这样,此后两个多月,她若不奉召,绝足不往宫中。她就是见了李旦,也绝口不提罢巡边之事。
太平公主反常,弄得李旦一头雾水。他在下发此诰命之时,早想到妹妹会来吵闹一番,自己心中早为之准备好了相对应的说辞,太平公主不问,这些说辞就变得毫无用处。
太平公主变得很平静,李旦也就乐得清静,李隆基处置朝中之事无疑变得轻松许多。
转眼又是暮春时节,朝中由于恢复了难得的平静,京城气氛就变得祥和起来。李旦静极思事,觉得天下承平,庶民逐渐富裕,国库由于没有昔日安乐公主等人的折腾,也日益变得丰盈起来,因下令大酺三日。所谓大酺,即由朝廷出资供百司饮宴,另象征性地向庶民分发饮馔,并有百戏演出。大酺期间,李旦与李隆基一同登上安福门观看百司酺,又见宫外百戏竞作,人潮如涌,就有了与民同乐的感念。
太平公主的府内也是张灯结彩,日日饮宴不停。这日晚间,萧至忠和崔湜带领两人进入府内,四人直接入中堂拜见公主。
太平公主此时端坐在居中的几案前,其两侧各摆有两套几案,上面备有丰富的果蔬及酒馔之物。四人入堂后向太平公主躬身行礼,萧至忠礼拜毕手指那两位陌生人道:“公主,此二人就是下官向公主提起的军中之人: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知右羽林将军事李慈。”
太平公主满面春风,笑道:“我多听萧公提起你们之名,今日方才将二位将军邀入府中,请坐,请坐。”
常元楷与李慈受宠若惊,他们得公主赐宴,又有二位朝中宰相相陪,此为何等的荣宠!二人心怀感激,再拜公主,萧至忠与崔湜过来,一人牵手一人,将他们引入几前坐下。
目前的北门四军为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由万骑改制而来,是时葛福顺任左龙武军大将军,陈玄礼任右龙武军大将军;常元楷任左羽林大将军,其手下尚有麻嗣宗为知左羽林将军事,李仙凫任右羽林大将军,李慈为其副。
太平公主执起酒盏道:“这几日朝廷大酺,普天同庆,我们就在这里小聚一回,来,请饮尽此盏。”
座下四人闻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此后太平公主不再饮酒,由萧至忠和崔湜轮番劝酒。常元楷与李慈入府后慕太平公主势大,十分小心,连话都不敢多说。此后渐渐被酒蒙了脸,话语也就多了起来。
太平公主笑问道:“北门四军为军中之重,待遇丰厚,想你们与葛将军等人,定是经常欢聚宴饮了?”
常元楷与李慈叹了一口气,崔湜接言道:“想是公主不知,北门四军地位固然尊崇,然常将军与李将军在其中的滋味却一言难尽,所谓小心翼翼是也。”
太平公主将眉毛拧起,诧异道:“还是这等事吗?为何这样?”
崔湜道:“常将军,公主最爱管不平之事,你但说不妨。”
常元楷叹道:“正如崔大人所言,此事一言难尽。公主,葛福顺与陈玄礼职掌左右龙武军,他们自恃大功在身,其在龙武军一言九鼎;至于羽林军这里,末将这里有麻嗣宗为副,李将军之上有李仙凫,此二人也为有大功之人,他们与葛福顺等人连同一气,哪儿有末将说话的时候?唉,我们只好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话。”是时太平公主与李隆基相争之事传遍朝野,常元楷与李慈之所以愿意入太平公主府,其心中已然打定了投靠的主意。
太平公主正色道:“葛福顺他们如此做就有些不对了。禁军为皇家之近卫,岂能偏私?不错,他们曾有大功,然不能恃功倨傲,进而以私治军。常将军,你应该将此情写成奏章,要让圣上知晓。”
常元楷摇头道:“末将曾向岐王与薛王说过此事,孰料遭到二王申斥,吓得末将再也不敢说话。末将心想,葛福顺他们昔日随圣上起事诛韦,末将就是再上奏章,终归还是灰头土脸,因此作罢。”
太平公主道:“就是圣上不理,还有太上皇嘛。莫非常将军看不出来?太上皇虽退位,犹总大政,那么北门四军即为太上皇之近卫,你若有忠直之言,太上皇还是会听的。”
常元楷闻言,向李慈使了个眼色,二人起身离座走至太平公主面前,然后俯伏叩拜道:“敬请公主为末将做主。”
太平公主起身将二人搀扶起来,说道:“有话但说无妨,何至于行如此大礼?你们归座吧,我们还是坐着说话最好。”
萧至忠与崔湜也急忙起身,将二人牵至座上。待众人坐定后,萧至忠说道:“公主说得不错,你们今后若有忠直之言,可请公主转呈太上皇,如此就无障碍。公主说得对,禁军为皇家之近卫,不可偏私,你们今后不可畏惧葛福顺等人的偏私之言,要有自己的主意。”
看到今日投对了门路,常元楷与李慈满心欢喜,自然连声答应。
太平公主知道此二人今后就投奔了自己,那么今日就达到了目的,其他的话儿也不宜说得太多,遂唤王师虔入内,问道:“王典签,我让你准备的礼物,已然备好了吗?”
王师虔道:“禀公主,礼物已备妥,已分装在两辆车上。待二位将军出府之时,车可随之而行。”
常元楷和李慈闻听公主还有礼物相送,急忙起身推辞。他们事先风闻公主出手甚阔,今日算是领教了。
太平公主道:“你们初次入府,我赠些薄礼,又值几何?你们今日认了门儿,今后务必常来常往,勿行礼数。萧公,今日就这样吧,你先引二位将军出府,我就不送了。”
萧至忠闻言,遂起身向公主告辞。常元楷与李慈躬身连连,心中的欢喜与感激溢于言表。
太平公主的驸马武攸暨去岁冬初忽然染病,其在榻上缠绵旬余后,竟然一命呜呼。武攸暨在世时,太平公主与崔湜等人幽会时尚且遮遮掩掩,其一辞世,崔湜等人就可在府内明铺明盖侍寝。崔湜今日未随萧至忠等人出府,自是要侍寝一番了。
是夕,崔湜放出百般手段,将公主侍候得眉开眼笑。一时事罢,太平公主拖着凌乱的长发枕着崔湜的手臂闭目养神,过了良久睁开眼来,发现崔湜大睁双眼并未睡去,遂问道:“嗯?你还不困吗?”
崔湜道:“我不困,我还在想着晚间之事。”
太平公主嗔道:“瞧你,一心无二用,刚才行事之时你就有些恍惚。”
“我在想呀,公主如此费力招揽常元楷他们,是不是有些大费周折了?”
“大费周折?此话如何说?”
“公主想呀,我们就是把常元楷他们招揽过来,无非与葛福顺他们形成旗鼓相当之势,并无十足的胜算。如此费大力气干些无胜算的活儿,我以为不值。”
“这样说,你许是有更好的主意?”
“是呀,有句话叫做‘树倒猢狲散’,若行釜底抽薪之计,则可一举而定。公主,若圣上突然驾崩,葛福顺他们还敢说话吗?”
“你就会胡说,三郎如今年轻力壮,怎能暴死?”太平公主随口回答,其话音刚落,马上意识到崔湜话中的真实含义,遂翻身而起,微笑道,“嗯,你的这个主意不差,到最后关头可以一试。澄澜,你以为现在是最后关头吗?”
崔湜也急忙坐起来,二人上身顿时赤裸相向,其说道:“现在虽非最后关头,然太上皇刚罢圣上巡边之行,则其中大有文章。所谓未雨绸缪,窃以为公主应有是思。”
太平公主知道,若想让李隆基暴卒,通过自己在宫中之人下手为唯一办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