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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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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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威胁,反而觉得让妹妹和儿子们各据一方,从此相安无事,如此甚好。两个儿子亲典龙武军,即是自己亲掌,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李旦对权力确实十分淡泊,他觉得一家人只要能平安居家,没有必要为了权力斗得你死我活。他作为皇帝,当然明白妹妹对三郎甚为厌恶,他于是成为居中调和的角色。太平公主向他建言,他大多听从,然始终兼顾着李隆基的利益。他认为自己为皇帝,有必要让包括太平公主在内的所有家人享受富贵与尊崇,并且要平和相处。

这种美好的愿望实为一厢情愿,太平公主时刻想保持自己在朝中的声音,以权谋的手段大肆安插亲信;那太子李隆基现在虽谨小慎微,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这两人强强相碰,若不分出高低断难妥协。李旦竭力在这两个强人之间平衡,注定讨不了好。再说那些朝中大臣,一个个老谋深算,或暗中使绊儿,或见风使舵察言观色,李旦与这帮人为伍,确实待错了地方。

李旦现在就没有识破姚崇与宋璟的机心,反而觉得如此提议甚为妥当,遂说道:“如此办也不错,你们以为,让太平和大郎居于何地为好呀?”

姚崇答道:“微臣以为,东都繁华,又有宫苑住所,可使太平公主及驸马武攸暨迁于洛阳居住;至于宋王,为了使其可以就近侍奉陛下,不可迁居太远,可授予同州刺史就近居住。”同州距离长安近百里距离,而洛阳就远得多了。姚崇如此提议,其重点还是防范太平公主,将李成器授为同州刺史,不过作为陪衬罢了。姚崇他们知道,李成器没有野心,又与李隆基相当友好。即使李成器被授为同州刺史,其在京中遥领也成,他是不会妨碍李隆基的。

李旦闻言,断言道:“不可,朕无兄弟,唯太平一妹,岂可远置东都?”

姚崇小心问道:“陛下的意思,莫非不想让太平公主离开京中吗?”

“朕说不可离得太远,她可以离开京中。这样吧,可把太平妹妹安置在蒲州即可。其与同州相邻,离京中不远,如此最为相宜。”蒲州治所与风陵渡相邻,此处与洛阳相比,离京中相近许多。

姚崇与宋璟见李旦基本上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然他们仕宦多年,心中虽狂喜万分,脸上神色实在平淡至极,让李旦瞧不出如何破绽。

李旦这一次没有再找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商量此事,后一日,其下制宣布以李成器为同州刺史、李隆范与李隆业为东宫左右卫率,分掌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将之简称为北门四军。另宣布太平公主赴蒲州安置。

太平公主闻听此讯,心中顿时怒火万丈。她这一次不找哥哥哭闹,而是将矛头直接对准李隆基。

政事堂这日再议“斜封官”的事儿,姚崇和宋璟提出必须废之,郭元振、张说、刘幽求也赞同此议,然崔湜和窦怀贞认为不妥,萧至忠起初没有吭声,最后亮出撒手锏:“圣上金口,已说过暂缓此事儿,如今‘斜封官’余波未平,再提此事,岂不是火上浇油吗?再说了,此为抗旨!”

刘幽求道:“圣上确实说过暂缓此事儿,然非是永远不办。如今已过了许多时日,该是重提的时候了。我以为,可将此事奏闻太子与圣上,非为抗旨。”

刘幽求毕竟出身低微,政事堂里皆为一帮官场老手,没有人把他瞧在眼里。他此言一出,萧至忠呵呵笑道:“是了,刘大人要先奏闻太子,当然不把圣上的话当成圣旨了。”

萧至忠的这句话说得甚是阴险,众人皆听出其话中的刺儿,刘幽求顿时大急,涨红了脸,郭元振抢先说道:“萧令的话有些离谱了。圣上令太子监国,大臣有话当然要先奏闻太子,这有什么不对?”

因为郭元振的身份特殊,朝中大臣对其皆尊重且有些忌惮,他此言一出,表明他站在刘幽求的立场上,因而没有人再敢向刘幽求启衅。萧至忠微笑答道:“此事先奏闻太子不错,然‘斜封官’中六品以上者甚多,须圣上决之。郭尚书,我以为要废‘斜封官’,须有圣上金口允可才是,这样不对吗?”

这帮人又在堂内辩了许久,终究没有共同的意见。萧至忠主持堂议,最后只好宣布说今日议事到此,下次再议。宰臣们于是起身离开政事堂,准备归入各衙署办公。

他们出了政事堂大门,就见一名丽人赫然站立在大门之前,此人正是太平公主。宰臣们见到公主,纷纷趋至面前问候,太平公主伸手止住众人,说道:“列位少歇,我有话说。”

萧至忠上前说道:“公主,这里小风甚急,尚有寒气。公主不如移入堂内,再来垂训我们如何?”

太平公主斩钉截铁说道:“不用。我有几句话说与列位,说完就走。”

“如此,就请公主示下。”萧至忠说道。

太平公主手指众人,说道:“你们皆为宰辅之职,为朝廷的重臣,理应为朝廷殚精竭虑,直言其弊。我问你们,祖宗有成法,朝廷有规矩,你们须按此成法规矩行事。你们缘何拿了朝廷的俸禄,却允许一些不合规制之事发生在你们的眼皮之下呢?”

姚崇眼见太平公主如此横蛮拦住众人,心里气道:你口口声声说行事要符合规制,那么你以公主之身闯至政事堂,又对这帮宰辅之臣说三道四,这难道就合规制了?

崔湜此时言道:“敢问公主,到底有何不符规制之事发生?”

“哼,我先从太子说起。圣上有好好的嫡长者,你们不拥立,这难道符合成法规矩吗?”

刘幽求躬身说道:“公主,此事天下人皆知。平王所以能当上太子,缘于宋王以死相让。”

太平公主斥道:“你一个小小的除名小吏,到我面前有说话的资格吗?是呀,大郎将太子之位让给三郎,可是你们却把他贬为同州刺史,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儿。”

众人听到现在,明白了太平公主之所以如此发怒的原因。大约她被迁蒲州,于是心中有气,要来这里发泄一番。

太平公主现在并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被迁蒲州,那是缘于姚崇、宋璟的主意。她认定此为李隆基为固己位的招数,绝对是李隆基百般说通李旦而下的制书。有过上一次关于太子监国与哥哥的争论,她这一次不想找哥哥争吵,转而找到宰臣们先吆喝一番。

宋璟实在听不下去,遂拱手言道:“公主的这番话有些差谬了。太子有大功于天下,其储位非谋取而来,实乃宋王真心相让,此事天下皆知,圣上又亲下制书明之,公主为何在此有定论之事上发难呢?”

太平公主道:“你乃皇兄一直信任的人,莫非现在改换了门庭?这个太子本来就当得不合礼制,既而又鼓动圣上让他监国,又把我们姑侄赶出京外,他到底居何叵测之心?你们皆为皇兄的宰臣,这一节要弄明白了,不可让王莽之徒搅起风浪。”

姚崇驳道:“公主的话,让我们更加不明白了。太子为圣上的副君,其实为一体,又有什么分别了?再说了,圣上这样做其实为了历练太子,有什么不对?”

太平公主怒道:“姚崇、宋璟,你们眼里只有太子,肯定没有我这位公主了。呵呵,你们以为从此傍上太子,就可以横行无忌了?休想!我告诉你们,天下人的眼光是雪亮的,百官心里如明镜也似,看你们能猖狂多久!”

姚崇见太平公主拿出民意来做利器,心里不禁笑了,心想:所谓民意,你又知道多少?他看到太平公主发怒,毕竟对她有所忌惮,遂退后不言。

太平公主也不想与这帮人过多纠缠,她早就计定今日在宰臣面前吆喝一番,这事儿肯定会很快传入皇兄之耳,再经他们传诵,京城人也会知道她大闹政事堂,如此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于是环视宰臣们一圈,沉声说道:“你们为朝廷的重臣,当匡扶正义,驱邪扶正,若不依圣贤道理行事,或者与奸邪沆瀣一气,终归不能持久。姚崇、宋璟,你们以为替太子说话,就可以永葆富贵吗?萧公,你领我去见太子。”

萧至忠领着太平公主向李隆基办公的地方走去,宰臣们先是在当地伫立一会儿,然后逐个散去。

太平公主最后说的话充满威胁之意,令姚崇等人心间涌上丝丝寒意。待众人散尽,宋璟轻问姚崇道:“她今天前来,又是唱的哪一出儿?”

姚崇蔑视道:“哼,不过黔驴技穷罢了。”

李隆基自从新年之后喜事连连,先是被命监国,继而姑姑又被赶出京城,看来其太子地位已日渐加固,且实际权力已凌于太子之上。李隆基明白,自己之所以有如此好事,皆缘于姚崇等这帮昔日相王府属的帮助。

昨夜他思来想去,觉得父皇此次的制书下发之后,他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一大早来到公堂之后,令门子挡住来人,自己在案上提笔疾书,欲书成后上奏父皇。

其奏书刚刚写过大半,就听门外有人喊道:“太平公主到。”他急忙起身,就见姑姑脸色严峻,已然踏入门槛内。

萧至忠紧随其后,他觉得自己今日不宜在场,遂躬身道:“公主、殿下,老臣告退。”

太平公主哼了一声,说道:“你去吧。”

李隆基笑容满面,躬身向太平公主行礼,然后说道:“姑姑为何劳顿至此?有什么事儿,可让下人传话吩咐侄儿一声即可。请就坐,侄儿为姑姑奉茶。”

太平公主道:“罢了,不坐。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你如今非复昔日之三郎,按道理我为你的臣下,我应该向你叩拜才好。”

李隆基慌忙说道:“如此姑姑就折杀侄儿了。”他到一侧取过座儿,将之移到太平公主身后,说道:“姑姑,还是先坐吧。”

“哼,你不必殷勤,我就是不坐。我问你,我如何成了你的眼中钉?你必欲除之而后快吗?”

李隆基侍立在太平公主面前,说道:“姑姑如何说出这等话来?侄儿敬爱姑姑,犹如父皇一般,姑姑定是误会了。”

“误会?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既然敢为,为何还要藏头露尾?我问你,你撺掇皇兄将我放逐京外,居心何在?”

“姑姑果然误会侄儿了。侄儿也是昨日看到父皇制书,方知姑姑和大哥迁出京外居住。您瞧,侄儿正写奏书,求父皇收回成命才是。”他说罢转身来到几案前,将写至大半的奏书拿起,然后将之递给太平公主,说道,“姑姑若不信,一看便知。”

太平公主伸手一推,那奏书飘飘洒洒落在地面,她轻蔑地说道:“三郎,你以为玩些障眼法儿,我就信你了不成?我非三岁孩童,你也太小瞧我了。哼,不管千差万别,谁得益谁主使的道理颠扑不破。你撺掇皇兄让你监国,现在又要拔除我们这些你认为有威胁的人,你其实不用分辩。”

太平公主忽而清泪涌出,一屁股坐倒在身后的几凳上,手指李隆基数落道:“三郎,你果然好得很呀。你幼小之时失母可怜,我对你关爱有加,你那几个兄弟谁人如你那样常入我府?你诛灭韦氏不假,然没有我全力支持,四哥如何能当皇帝,你又如何能当太子?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将我弃如敝帚吗?”

这一番连珠似的责骂,弄得李隆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躬身立在太平公主面前,心里一急也流出泪来,涕泣说道:“姑姑这样说,让侄儿百死莫赎。其实这些事儿皆为父皇心思,姑姑若不信,可找父皇一问便知。”

太平公主伸手抹了一把泪水,说道:“你不要动辄抬出皇兄的牌子!我们皆知他的性儿,若无人在他的面前撺掇,他又何必生事?”她说罢立起身来,森然道,“三郎,别把事儿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你现在监国,又把我们赶出京城,则万事大吉?告诉你,事儿若如此简单,我也枉自为人了。我现在就给你撂下一句话来:前面的路还是黑的,你要好自为之。”

李隆基张口欲接言,不想太平公主已然转身向室外走去。李隆基急忙紧随身后,太平公主根本不理,她出门后径直走入自己的那具大辇之中,然后喝令仆役抬起就走,把李隆基晾在当庭。

其实姚崇说太平公主“黔驴技穷”,实在是看走了眼,太平公主先是大闹政事堂,继而质问李隆基,并非情绪用事,相反,她是经过深思熟虑而成。

太平公主起初能在李旦面前呼风唤雨,朝臣中又有她的许多亲信,李隆基与其相比无疑处于相对劣势。然而风云突变,李隆基先是以太子身份监国,继而又把太平公主和李成器赶出京城,并亲掌禁兵之权,如此,李隆基又处于相对优势。太平公主深明其中的玄机所在,这些局势的转变最后归结到一点:皇兄李旦的态度!现在李隆基把自己和李成器赶出京城,太平公主感到此招做得有些过火,由此可见李隆基的稚嫩之处:想急于求成,就失于敦厚,如此就与皇兄李旦的性情不符,于是就有可乘之机。

太平公主深谙皇兄性格中的“仁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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