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见状笑道:“三姨的这身装扮,独独缺了一杆银枪。嗬,若红装红马,再持银枪抢入敌阵,说不定会惊得敌骑目瞪口呆。”
虢国夫人接口道:“好呀,就请陛下赐妾银枪,妾从此不要这国夫人的名号,今后就做将军吧。”
杨玉环觉得近来皇帝和三姐说话太过随意,心中就涌出了一阵不快,遂打断虢国夫人的话头,说道:“姐姐不可胡说。哪儿有妇人为将的道理?你如此说话,岂不是信口开河?”
虢国夫人毕竟忌惮杨玉环,只好低头不语,李隆基见状,又呵呵一笑,就带领众人向北漫行,如此就行到渭河的河堤之上。李隆基眼观河中滔滔向北奔流的黄水,心中忽然充满激情,说道:“嘿,如此缓步游春,还是少了一些趣味。我欲沿河快马疾驰一阵,你们谁愿随行呀?”
杨家姐妹中以虢国夫人骑术最佳,其闻言顿时应道:“妾愿随陛下疾驰。”
李隆基又问其他三人:“你们如何?”
杨玉环道:“陛下有此兴致,可沿河疾驰一段,妾等缓缓赶上即可。只是这里荒郊野外,为策万全,陛下须使甲士跟随。”
李隆基就令高力士分出五十骑跟随自己,他与虢国夫人绝尘远去,五十骑与其保持距离,河堤上顿时现出一溜尘埃。
虢国夫人骑术虽精,不过与妇人相较而言,她今日又是一身盛装,向前疾驰了不及二里,早被颠得花钗凌乱,周身香汗淋漓,不觉控紧缰绳,放慢速度,李隆基瞬间前蹿了数十丈远。李隆基向有怜香惜玉之心,觉得虢国夫人落后,急忙放慢马骑速度,继而兜转马头,缓缓行到虢国夫人面前,待看到虢国夫人那狼狈样儿,顿时哈哈笑道:“三姨自诩骑术甚精,未及二里路即败下阵来。罢了,我们皆下地等候吧,也权且歇息一阵。”
李隆基于是先下马,然后一手拉着马匹,一手来扶虢国夫人。只见她娇喘吁吁,脸色红艳,与红衣红马相映,煞是好看,李隆基心间不觉一颤。待他扶到她的腰身,手触其柔软的肌肤,鼻闻其迷离的肉香,那颗色心又悠然而起。
此前游戏之时,李隆基最喜虢国夫人那如火一样的神情与银铃似的话音,二人说话,早已无所顾忌,只不过碍于杨玉环,面子上努力收敛着。李隆基色心即起,待虢国夫人站定,就将眼光定定地凝视其胸前,说道:“嗯,你这双乳房,似不比玉环小吧。”他一面说话,一面伸出手前去摩挲虢国夫人那双高挺的乳房。
虢国夫人身子顿时酥软,整个人就倒在李隆基怀中,喃喃说道:“陛下若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李隆基本想与她缠绵一阵,然看到随行的甲士渐近,遂轻声道:“晚间樗蒲戏罢,你就不用出宫了,我要好好地把玩把玩。”
虢国夫人此时星眼迷离,周身无力,眼中飘出柔丝,似乎想立刻将李隆基吞没。
他们晚间回宫先是宴饮,继而樗蒲,杨国忠照例为他们点筹。待戏罢之时,杨国忠说道:“陛下,臣有要事奏闻。”
李隆基此时心中装满了虢国夫人,哪儿想听杨国忠奏事?遂说道:“时辰不早了,你这就出宫回宅吧。你若要奏事,明日再来。”
杨国忠不敢再请,于是躬身告退。
李隆基早就想好瞒骗杨玉环的法儿,他令杨玉环回南熏殿就寝,自己要在兴庆殿阅些奏章,杨玉环信以为真。待众人散去,虢国夫人从藏身的侧殿悄悄走出,如此就投入到李隆基的怀抱之中。
杨国忠欲向李隆基奏闻之事,即是鲜于仲通近来暗暗察知邢縡的谋逆证据。所谓证据说来简单,无非与邢縡交往之人中有二人首告邢縡谋反,且有伏辩为证。
李隆基前一晚与虢国夫人春宵一度,领略了同拥姊妹的诸般好处。杨国忠入宫禀报之时,李隆基一面听言,一面冗自沉湎于虢国夫人的迷人身段及淫声浪语,心中暗想:此种妙处,玉环就被其姐姐比了下去。
杨国忠禀报完毕,李隆基听其大概,方才从臆想中醒过神来,不屑地说道:“一个闲汉,不过与几个甲士交往一场,难道就敢谋反吗?”
杨国忠道:“这两道伏辩说得很清楚,邢縡密与龙武军甲士说过,若能斩杀龙武将军,就可率众擒拿李林甫和陈希烈,如此唾手可得天下。”
李隆基觉得好笑:“这个邢縡莫非为白痴不成?他若想谋反夺天下,应该想法谋害朕才是,他却要擒李林甫与陈希烈,于事何补呢?再说了,陈玄礼如今治军严谨,就是他能将龙武军策反成功,还在陈玄礼掌控之中,他又如何能入宫禁一步呢?”
王毛仲被贬赐死,昔日随同李隆基建功之人如李宜德、葛福顺和李仙凫等人受牵连,由此得罪。陈玄礼多年来专心养马,又性格谨细,行事端庄,此次又未涉案,遂得李隆基信任,从此取代了王毛仲成为京中禁军之首。其入职多年,将禁军打理得井井有条,且为人简约,绝不恃势妄为,李隆基用之非常放心。
右龙武军归陈玄礼节制,李隆基由于相信陈玄礼,也就根本不相信龙武军敢于叛乱。且杨国忠所奏事体中,言说邢縡兴兵作乱,其意在于李林甫和陈希烈,此为杨国忠的个人妄自臆猜,其实含有莫大的漏洞。
杨国忠继续拿着那两份伏辩为证,坚言邢縡有谋反的企图。李隆基有些不耐烦,最终同意王鉷与杨国忠一起前去抓捕邢縡。杨国忠见大事将成,心中狂喜不已,遂飞奔而去。
其时高力士在侧,他看到皇帝对这件事儿不以为然,就提醒道:“陛下,杨国忠刚才说邢縡宅中养有一帮闲汉,邢縡带领他们日日舞枪弄棒,想来身手不错。若王鉷与杨国忠带领一帮衙役去捕,邢縡束手就擒尚可,万一冲突起来,衙役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李隆基顿时醒悟过来,赞同道:“是呀,衙役们恃威吆喝庶民尚可,若真刀真枪与人相搏,他们如何有还手的能耐?也罢,你就在宫内带上百名飞龙军甲士,速去协助他们一番吧。”
高力士道:“或者臣去知会玄礼将军,让他带人前去抓捕如何?”
李隆基不屑地说道:“不过几个小蟊贼,哪儿需要如此大的阵仗?就不用知会陈玄礼了,你速去办理吧。”
杨国忠回到御史台,并不向王鉷叙说详细,仅传皇帝之旨,让王鉷速与自己一起前去拿人。
王鉷闻言大惊,他知道弟弟王焊与邢縡交好,心想自己若前去拿人,万一弟弟正好在邢縡宅中,岂不是遭到连累?他脸上不动声色,借口内急要去出恭,出门后悄悄对亲随言道:“你速去邢縡宅中,看到吾弟若在,速将他唤回吾宅,若不在,你也速速躲开。”亲随领命而去,王鉷在厕中蹲了良久,方缓缓入堂,看到杨国忠在那里焦急地踱步不已,就平静地问道:“杨中丞,拿人的事儿例归大理寺或京兆府职掌,御史台并无此职责呀。这样吧,我这就入宫面请圣上,还是让京兆府前去拿人最好。”
杨国忠没料到王鉷如厕竟然用了这么长的时辰,心里没有好气,就大声说道:“圣上金口,岂能收回?王大夫,我们若在这里磨磨蹭蹭,或者让人犯得了讯息跑掉,我等在圣上面前吃罪不起啊。”
王鉷觉得留给亲随的时辰足够了,遂慢腾腾说道:“王中丞既如此说,我们这就拿人去吧。”
王鉷此后召集衙役又费时不少,好歹集齐二十余人,便直奔邢縡宅居。到了其宅门前,衙役们簇拥着二位大人昂然而入,更有衙役大声喝道:“邢縡何在?还不敢快出来见官?”
邢縡带领数十人走至院中,看到王鉷骑在马上,急忙拱手问道:“原来是王大人驾临啊。不知王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王鉷尚未说话,杨国忠已然大声喝道:“这厮就是邢縡吧?!左右,将他绑将起来,押回衙中。”
两名衙役手执绳索上前到了邢縡身前,不料邢縡双臂一振,两名衙役顿时跌倒在地。邢縡向王鉷呼道:“王大人,邢縡安分守己,又犯了哪种王法?你们不说来由,上来就绑人,是何道理?”
杨国忠喝道:“哼,你大逆不道,今日还敢拒捕,更为大罪。左右,速速将这厮绑将起来。”
邢縡日常横行东西两市,早练就了蛮横的性子,他看到杨国忠坚执要绑自己,心中的怒火腾地燃起,遂大呼道:“兄弟们,赶快抄家伙,将他们打将出去。哼,此为我宅,焉能让你们横行。”他说完话,就从腰间抽出长剑,只听“扑”的一声,顿时将一名衙役砍翻在地。
王鉷见势头不对,拨马掉头奔出院外,杨国忠也见机甚快,两马一前一后就冲出大门。可怜那些腿短的衙役,片刻间即被邢縡的手下打倒在地。
杨国忠虽慌乱无比,毕竟眼尖,冲出大门后即看到前面有一帮禁军服色的甲士,他顿觉有了救星,纵马越过王鉷前去求救,到了近前方才发现这彪甲士由高力士带领,遂滚鞍下马手指邢宅,连声叫道:“高……高将军救我,有人造反了,他们已然斩杀许多衙役。”
高力士此来所带非止百骑,一下子唤来了四百甲士。他见邢縡果然作乱,且敢斩杀衙役,遂回首呼道:“你们前去将此宅团团包围,有敢突围者或敢反抗者,杀无赦。”
邢縡带人将所有衙役打翻在地,并未伤了一人性命,其喘息之余,蓦地发现又有禁军甲士围来。他心中大惊,心想自己将衙役打翻已闯下祸事,现在若束手就擒,恐怕难得善终,遂大声呼道:“众兄弟,随我闯出京城,切莫落入官家之手。”
这帮人对付衙役绰绰有余,然与训练有素的甲士相抗,殊非对手。飞龙军系李隆基新设的贴身宿卫,人数不过千余,不归陈玄礼节制,仅听高力士之令。他们皆从禁军中挑选而出,其身手超乎常人许多。如此数百人来围这数十人,又见他们欲突围而去,就奉高力士的严令,见人就是一刀,很快将邢縡及其从人斩杀干净。
李隆基得了高力士奏闻,叹道:“他们竟然敢伤衙役?国忠说他们谋逆,朕万万不信;然他们如此行为,表明他们日常舞刀弄枪,确有横暴不法之心。也罢,他们既已伏诛,此事也就到此为止吧。”
杨国忠随后请见,他见了李隆基之面就跪伏在地,且泣涕连声道:“臣此去一回,差点儿将命丢掉,如今能见陛下,实为幸甚啊。”
李隆基道:“哦,他们日常练武,朕让一帮衙役去捕,确实失于计较了。起来吧,总算高将军去得及时,还算有惊无险吧。”
杨国忠兀自不肯起身,再叩首道:“陛下,若歹人单纯行凶,臣并不畏惧。臣也是刚刚得知,原来王鉷与这帮歹人暗通声气,他们实为一伙,臣由是骇怕万分。”
李隆基大为奇怪,问道:“他们又如何与王鉷暗通声气了?一个朝廷的三品大员,怎么会与一帮闲汉厮混?你起来说话,别是有人妄图攀诬王鉷吧!”
高力士上前搀起杨国忠,叹道:“杨中丞,刚才皇帝已然说过,既然歹人悉数伏诛,此事也就作罢。”
杨国忠起身后脸上泪痕满布,他重重地摇摇头,说道:“陛下,臣与王鉷前去抓捕邢縡之时,邢縡一面挥刀砍伤衙役,另一面呼唤手下动手,其时还不忘嘱咐一句‘勿伤王大人’。陛下,邢縡为何相护王鉷?虽危难之际不忘嘱托,可见他们同声连气。”
李隆基问道:“你亲耳听到此话吗?”
“臣当时站立靠后,并未听见,事后受伤衙役向臣转述此话。”
李隆基闻言默然不语。恰至此时,李林甫与陈玄礼得知邢縡拒捕之事,遂双双入宫请见李隆基。
杨国忠看到皇帝并不回应,遂又说道:“陛下,臣听那些衙役说,王鉷与邢縡许是没有直接干系,然王鉷之弟王焊却为邢宅中的常客。”
李隆基目视李、陈二人道:“嗯,国忠说歹人与王鉷相连,朕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们来得正好,就帮朕分剖一番吧。”
由于此事变起仓促,李林甫不明其中究竟,他又听王鉷与杨国忠共同前去拘捕,现在辄听杨国忠将此事扯向王鉷,心中就哑然失笑。他瞧了一眼杨国忠的满面泪痕,心想你欲陷害王鉷,哪儿能用如此浅显的法儿?他当即说道:“陛下,臣觉得王鉷与此事相连,有些虚妄。王鉷为朝廷三品大员,为人谨细端正,案上的书奏堆积,其虽日日劬劳,犹难襄理,哪儿有闲心与闲汉交往呢?其弟想是与邢縡有所交往,却与王鉷无干。至于意指王鉷谋反,更是虚妄。王鉷敬陛下以忠,陛下待之以恩宠,他又如何生出谋反之心呢?请陛下慎思之。”其言语中对杨国忠颇有不屑之意,因而话说得相当干脆。
李隆基闻言,又瞧了一眼陈希烈,心想陈希烈每遇此等场合,皆以李林甫所言为准,也就不准备向他问询,遂言道:“李卿所言不错,朕也是如此认为。王鉷办事谨细,他如何能与闲汉来往呢?国忠呀,那帮歹人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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