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先奇袭了羽林卫,杀掉了太平公主的死党常元凯,接着在朝堂上戒严,当场逮捕了窦怀贞等太平公主党羽,先前牛气哄哄的太平公主,一下子成了光杆司令。太平公主也因此被“赐死于家”,至此,李隆基,这位时年28岁的青年皇帝,总算彻底坐稳了皇位,开始经营能施展他雄才大略的“开元盛世”。
【三】
说开元盛世,除了李隆基本人外,后人多把功劳归于姚崇、宋璟等人。但事实上,宋璟为相远比姚崇晚,而张说,却是开元盛世不可少的人物。
李隆基大权在握后,张说得到启用,先拜中书令,封燕国公,成为李隆基的重臣。之前一直忠肝义胆的张说,这时却私心大起,李隆基一直想把当年遭到贬斥的姚崇重新召回,张说与姚崇不和,因此极力阻挠。说到张说与姚崇的不和,与其说是政见问题,不如说是性格问题。张说和姚崇都是公元687年科举的得中者,当时张说名列榜首,姚崇位居第三。入仕之后,两人又曾同为中书舍人,但姚崇是豪门大族出身,吴兴姚氏的21世孙,因此处处摆“世家子弟”的谱,在寒门出身的张说面前很是傲慢,又加上他性格豪放,常常口无遮拦,张说偏偏性格内向又爱记仇,两人罅隙日深。后来张说为魏元忠一事得罪武则天时,满朝文武都为张说叫屈,同样与张易之兄弟不睦的姚崇却未发一言,两人交恶更深。唐中宗复位后,姚崇就任兵部尚书,和担任兵部侍郎的张说成了上下级,几乎成天吵架,最后只能以张说被调离了事。
但张说的阻挠方式却是“阴坏”。他先故意大赞姚崇才华,推荐姚崇出任河东总管,其实是阻止姚崇回来与他争权。李隆基当然不傻,张说的提议被他当场就否了。姚崇顺利回归,张说气得不行,竟然犯了糊涂,找李隆基的哥哥齐王诉苦,大臣和王爷私下来往,放到封建社会是大忌讳,姚崇也不是善人,直接向李隆基告了黑状。结果张说害人不成反害己,自己被贬黜到河北当刺史了。姚崇还不罢休,又唆使御史弹劾张说,赶上李隆基气没消,张说还没到河北,又一道圣旨来了:贬到岳州去。
但张说能上能下,虽然贬了官,干工作的热情丝毫没减,到了地方上勤勤恳恳工作,特别是在岳州清理田亩,发展生产,招抚南方少数民族,颇多建树。6年以后,即公元718年,唐朝边防吃紧,李隆基又想起了张说,张说随即被任命为幽州都督。此时幽州边防形势紧张,临近的契丹骚扰不断,为加强边防,张说提出募兵屯田,即招募中原地区的流亡农民参军,在边境屯田守边,这个政策得到李隆基允许,并很快在全国推广开来。边境屯田政策,是唐玄宗开元盛世的重要内容,此时唐朝土地兼并日烈,边军逃亡日多,边境屯田政策的施行,既解决了大批无地农民的生活问题,又巩固了边防。同时张说积极整顿幽州兵马,对周边少数民族采取招抚政策,长期骚扰幽州的契丹可汗后可突,在张说的努力下终于重新归顺唐朝。自武则天时代战乱不断的幽州地区,从此战火渐熄。
因镇守幽州的功劳,张说被提升为并州都督,在他刚到任后不久,并州北面的突厥部落发生叛乱,眼看一场战争就要爆发。关键时刻,张说只带20名骑兵,单身进入突厥营地,用真诚的态度和雄辩的口才,说服诸部落重新归顺。与此同时,张说积极整顿并州边防。第二年,西北党项部落叛乱,连续侵扰灵州地区。张说亲率1万骑兵迎敌,在甘肃凉州大破党项部落。初战告捷后,张说又改为招抚政策,在麟州地区安置党项部族。张说出任并州都督期间,短短3年,原本残破的并州防务焕然一新。张说在任时,以剿抚并用的战略,先后招降游牧民族部落达60万人,唐王朝的整个北部防线重现和平。同时张说改革唐朝原有的府兵制度,实行精兵简政,淘汰大量冗兵,重新打造出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军队。也正是从这时起,募兵制逐渐代替了原有的府兵制,成为唐王朝的主要军事制度。
在开元盛世的最初阶段,一直是文臣的张说,却因为一场斗争,阴差阳错地建立了边功。他的贡献是非常重要的,在李隆基在位的最初10年,唐王朝的国防能力一度极为低下,尤其是北方河北、山西、甘肃地区,因为府兵制遭到破坏,大量土地流失,许多部队名存实亡,张说在边境大行募兵,剿抚并用,精兵简政,为唐王朝打出来一个和平的国防环境,否则,李隆基的政治经济改革,很难推行起来,唐朝的军事力量,也不会迅速焕发生机。
【四】
因为张说的累累边功,公元723年,张说回任中书令,此时老对头姚崇已经过世,张说俨然权倾朝野,他的官场末日,却也从此时开始。
开元初期的10多年里,张说建功颇多,外加李隆基的成功登位,他更是劳苦功高。大功之下,张说也有些忘乎所以,再不是当年那般低调。回任中书令的张说,性格变得暴躁,经常当场斥责同僚,同时经济问题也严重起来,时常收人贿赂。不巧的是,他偏偏又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李林甫。
这位天宝年间著名的奸臣,在开元时代还只是一个小官,口蜜腹剑是其强项。李林甫找到了张说的一个罪名——招引术士。事情原本很简单,就是张说此人颇迷信,有次家里做寿,招引术士为他做法,可到了李隆基这里,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当年太平公主谋害他,用的就是这一招。这怎能不犯嘀咕?公元724年,李林甫正式上告,与张说有仇怨的官员们纷纷附和,众议汹汹下,张说被罢免了中书令职务,命他主修国史。又过了3年,张说又被宇文融告发贪污,这次张说唆使亲信和宇文融争吵,反因“结党”又犯了李隆基的忌讳,结果张说再次被贬,国史也修不成了,直接被强制退休回家。但李隆基还是念着张说的才华,国家每有大事,常找他商量。公元730年,64岁的张说在家病逝,李隆基闻讯后大为悲痛,亲自为他写碑文悼念。这位文武双全的英才,就这样告别了他呕心沥血的事业。而这时候的唐王朝,早已经外扫强敌,内修德政,达到了辉煌的顶点。
第十一章 悲情军魂王忠嗣
很多年前,李连杰在电影里说:我是军人,我可以死,但绝不可以错误地死。
那么,死在天宝八年(公元749年)大唐收复石堡城一仗的战场上,是不是一种错误?
青海省湟源县,荒凉的青藏高原,风卷云舒之间,背靠华石山,面临药水河,红色的悬崖峭壁顶端,一座沉默的石堡城,盛唐灿烂的画卷里,长久以来与它有关的东西实在太多:文人们在讨论着杜甫、李白,历史学家们在考证着王忠嗣是怎么因它而死。一笔带过的,是1万多条军人的生命,因它而死的错误的生命。
石堡城很重要吗?重要!相当重要!它的东面,就是“天下富庶出陇右”的陇西郡,是丝绸之路上灯红酒绿的喧嚣,是歌舞升平的繁华。盛唐灿烂的画卷里,它是支撑起西北大地的支架。
当唐朝西南方向的吐蕃,自松赞干布以后,如滚雪球一样崛起的时候。石堡城,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唐蕃双方争夺的焦点,从唐朝高宗开始至唐朝开元时代,唐蕃之间围绕着石堡城发生的大规模争夺战就有6次,每一次都是尸山血河,不计代价。
当然要不计代价了,吐蕃若得石堡城,就可以作为东进的跳板,继而挥师陇西,将富庶的河陇平原尽收囊中。唐朝若得石堡城,就可据险而守,遏制吐蕃人对陇西平原的渗透和入侵。既是兵家必争,纵是血沃沙场,仿佛也不能说是错误。
所以,当年轻时代的唐玄宗李隆基,在结束了中宗睿宗两朝纷乱的局面,开始励精图治的开元盛世时,他的眼睛同样盯向了正被吐蕃侵占的石堡城,拿下它!就可以打出大唐的和平。
于是就有了朔方节度使李祎导演的那一场远征突袭战。唐军集中精锐骑兵,星夜兼程杀至石堡城,一场突然的袭击,令这座沦陷数10年的边陲重镇重归大唐怀抱。消息一出,吐蕃举国震撼,慌忙遣使通好,而开元盛世的文治武功,也自此达到了顶点。
唐玄宗高兴了,石堡,真是一个给大唐长面子的地方。
然后就是从大唐开元至天宝年间数十年的承平局面,国富民强,四夷拜服,一个荣光万丈的大唐赫赫屹立在地球的东端,然而在辉煌的阴影下,却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石堡城又丢了!
原来吐蕃人来了一次故伎重演,用一个漂亮的奇袭,再次夺回了石堡城。这已经是开元二十九年的事了,距离唐朝上一次收复石堡城,整整过去了13年。
丢了怎么办?打回来就是了。像上次一样再搞奇袭吗?不可能了,诸葛亮的空城计也不过用了一次,这样的花招,人家早就学乖了看透了,那怎么办?难道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强攻?那将是前赴后继,尸山血河。更重要的是,我们夺回来,吐蕃人还要再打过来,两个当时最强大的国家,难道就只能在这弹丸之地上反反复复地拉锯吗?
唐玄宗的态度很明确:拉下去,看谁拉得过谁!
为了拉好这个锯,唐玄宗大手一挥:换将。换来了一个当时大唐军最狠的人。
谁知道这个最狠的人,纵马在陇西防线上转了一圈,然后又在地图前掌灯研究了几个晚上,终于抬起头来,很冷静地说:拉锯,没必要。
这个人,就是身兼大唐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彼时盛唐将星里的头号人物——王忠嗣。
以一个老将军戎马半生的阅历,以一个军人超越官位和杀伐的责任心,王忠嗣终于看到了那隐藏在石堡城背后的真相:要巩固西部边防,未必非要得到石堡城。多少年来,无数边陲猛将都没看明白这个局,王忠嗣看出来了,看得精。
他看到石堡城固然地势险要,万夫莫开,但是遏制吐蕃攻势的关键却是:要在整个战场对峙的局面下重创敌人的有生力量,控制最能够遏制敌人的区域。多少年来,唐朝和吐蕃都在钻石堡城这个牛角尖,现在,该跳出来了。
于是王忠嗣跳出来了,出击。唐军经过周密部署,发动了旨在打击吐蕃西线精锐的积石山之战,经过激烈的战斗,唐军重创了吐蕃有生力量。控制了积石山区域。然后是固防,沿积石山一线,唐军修筑了大大小小的防御工事,西北的防御被连成一线。至此,石堡城的战略位置,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用最小的代价重创敌人的有生力量,达到守卫边陲的目的,这就是王忠嗣的觉悟,超越了用鲜血染红顶戴花翎的觉悟。
大功告成,有觉悟的王忠嗣喜滋滋地写工作报告,喜滋滋地回到京城找唐玄宗汇报,谁知却看到唐玄宗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石堡城怎么还不打?
还打?王忠嗣呆了,费尽口水解释了半天:现在整个西北防线已经成形,石堡城的战略地位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打这个地方会牺牲很多人的生命。所以,没有意义。
王忠嗣认为自己解释得很清楚,从战略价值、经济价值、军事价值都解释得很清楚:这是一场赔本的仗,也是一场送死的仗,不能打!
谁知煞费苦心解释半天,却换来了唐玄宗怒气冲冲的回答:必须打,马上打。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打,我换人。
王忠嗣傻了。
他确实傻,他忘记了自己不是生活在乱世而是生活在盛世,生活在盛世就要给盛世添砖加瓦,盛唐的赫赫伟业不但需要亮闪闪的GDP成就来拉大旗,更需要血淋淋的边功来扯虎皮。所以万把条炮灰,巨大的战争物资消耗,你王忠嗣看着金贵,在皇上眼里眼皮都不眨一下。
石堡,于军人眼里是战略要地,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个盛世宣传的噱头,说不好听叫面子工程。可这面子工程不是堆沙子造房子这么简单,是要拿人命换的。
这道理王忠嗣不懂,但有很多人懂,于是就有懂这个道理的好心人提点王忠嗣:皇上要面子就给面子吧,要做虎皮就给他做吧,你是主帅,送死也不用你亲自去,小小的石堡城,拼上炮灰也就拿下来了。到时候加官晋爵荣华富贵金票大大的有。你要是不打,皇上可就要打你了!
百般提点,王忠嗣懂了,但懂归懂,觉悟归觉悟,面对爱将李光弼等人的担心,王忠嗣微微一笑,说出了那句掷地有声的豪言: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哉!
皇帝眼里的炮灰,是王忠嗣心中的生命,生死与共的袍泽弟兄,拿他们的血换我的官位,换粉饰太平的面子工程,我,做不到!石堡城!我不打!
不幸被那些好心人言中,你不打,皇上要打你了。
因为在石堡城问题上的死顶,王忠嗣触怒了唐玄宗,而政敌李林甫又从中作祟,诬陷王忠嗣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