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眼前,已经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局面,红贼的大小火队已经放列在地准备演放,足足有数十尊之多。
别看黄岩城内大小火炮甚多,但是多数是近世所制的轻炮,品质很差,子药稍一装多,就有炸裂的危险,最大的一批重炮皆是对准了炮口,整个黄岩城的防御也是侧重海防重于陆防,红贼此次从背后抄袭而来,随时有破城的危险。
何况红贼携带来的皆是铜炮,这可是绿营中极少见的好炮,因此经验老到的绿营兵都十分担心红贼的重炮轰击。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之后,借着晨光,红贼的红衣炮、行营炮已经装满了火药开始轰击城墙!
炮声如雷!
第162章 架桥
城墙上的清兵炮手也不含糊,一看到虹军开始轰击,他们也立即展开还击,不管怎么样,黄岩城头的红衣炮、大将军炮、行营炮、劈山炮不在少数,虽然有些火炮的年龄已经比大清朝还要久远一些,而且一直没得到很好的保养,但好歹还能打响。
接下的场面就是显得极其壮丽了,到处都是铅子、炮弹与硝烟味,城头的炮手本以为虹军的炮兵敢把炮兵放列到距离黄岩城这么近的距离,那一打起来肯定要吃了大亏。
但事实上,吃亏的清军却是这边,虹军的炮兵确实使上大炮上刺刀的劲头,他们使劲地装填火药,也不惧怕炸膛,雨点一般的铅子、实心弹把城墙上轰击得一片狼籍,一下子就有不少大意的兵勇中彩,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但是虹军的炮队也在清军的还击中有所受损,一看到这场景,高梁材心中稍稍宽了宽,不管怎么样,这总比与英夷交战好得多,与英夷的炮队交战,那几乎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更不提英夷的炮弹犀利无比,有开花弹、灼热的燃烧弹、榴弹等许多花样。
只是他刚刚放宽心,城墙的炮兵还击却停顿了下来,只有两三门火炮在与虹军进行互相轰击,气得高知县亲自跑到城墙上,要亲自放炮,还要询问:“怎么回事?怎么不还手,难道就这么坐着挨打吗?”
下面的人告诉他:“县尊大人,不是这么一回事,您快放下去,不然挨了红贼的准头枪,我们无法交代!”
很快高梁材知道很恐怖的一件事,那就是红贼中有一群犀利无比的准头枪,即使在一里地之外仍然能百发百中,就在刚才这段时间,已经有六七位炮手被夺去了生命。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亲自放炮的决心:“那什么时候放炮?”
“等红贼近了再上去!”
而在这个时候,黄(岩)太(平)独立营的副营长冯思贤得意洋洋地收起了自己的米尼步枪,告诉站在身边的施退季说道:“我枪法不错吧?”
施退季却是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左轮手枪:“真正近战搏杀,咱这左轮手枪比你这米尼步枪强上一百倍!”
左轮手枪的射速是冯思贤手上的米尼步枪无法相比,因此冯思贤只是笑了笑:“赶明儿,我也向检点讨一把左轮手枪来玩玩,等一下!”
他已经装填好定装弹,现在就抬起枪来,咪起眼睛瞄准城头一个目标,接下去“呯”得一声,却是没命中,不由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要被楠溪营抢了风头!”
如果论米尼步枪,当然是龙枪营最多,但是楠溪营也有十杆,他们组织了一个神射手班,经过反复训练,枪法比半路出家的冯思贤强得多了,这次攻打黄岩城,可是屡次抢了冯思贤的风头。
“没事!”施退季嚷道:“等德蒙斯下一次送来步枪的时候,咱们也弄一队米尼步枪来玩玩!”
与绿营兵的火炮与鸟枪相比,米尼步枪有着绝对的射程优势,在五百米之外还拥有一枪毙命的机会,只是下一刻手握单筒望远镜的施退季大声叫道:“往左,往左,有个清妖炮手跑出来了!”
冯思贤一面装填着弹药,一面用准星瞄准那丁点大的活动目标,“呯”得一枪,那个炮手扑通地倒在地上,施退季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很好,咱们这对老搭档配合得好吧!你可别动什么回龙枪营的打算!”
冯思贤心底还是想回龙枪营,但是施退季这么热情,他只能说道:“当然不回去,只是什么时候动手?”
黄岩县城还有简易的护城河,要攻入县城,非得在这条护城河上架设浮桥或是把护城河填平了不可,只是施退季却是告诉他:“填上去,轮不到我们这些老虹军来,惩戒营是干什么用的?”
“惩戒营?”冯思贤点点头:“是该用到他们的时候!”
而在这个时候,申天命已经吃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他朝着身边的几个宗亲说道:“是生是死,是龙还是蛇,就看今天了!”
一个宗人问道:“天命,今天上去填护城河,让李得雨他们家的人就行,你何必这么冒险亲自上去?”
“是啊!我们掘了李家的祖坟,拆了他们的屋子,这已经结了死仇,让他们去送死就行了!”
“没必要让我们申家人一起去送死!”
申天命却是说道:“我不亲自上去,李家人怎么敢上去送死,让大家好好吃,这或许他们最后一顿早餐!”
而在另一头,一群李氏宗亲风卷残云,差点连盘子都啃进去了:“好东西,咱还是第一次放开吃这么多鸡腿!”
“这酒也不错!而且还管够,只要不喝醉了误事就行!”
“老子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吃饱居然在贼军之中!”
“别说是贼军,要称虹军!”
别看柳畅施用了雷霆手段,但是对于惩戒营的待遇还是没话说,一切都参照虹军各个步兵营,今天因为他们要率先填平护城河,还格外加了餐,只是在李氏宗亲更多了些悲壮:“李得雨大哥死了,咱们李家人以后得团结!”
“不错,咱们只要团结起来,才能不受申天命那个狗贼的欺负!”
“就是咱自己不能复仇,也得告诉咱们的儿子,咱们家的房子,是被申天命这个狗贼扒掉的!”
“我们李氏的祖坟一日不重修,咱死也不冥目!”
李氏宗亲的语气带着悲壮,一个人说道:“到时候咱们几个有兄有弟的冲在前面,冒着清兵的枪弹冲上去,你们这些独苗,还没有儿子的都给我在躲在后面去!”
“老娘亲就托付弟弟你,你给我好好活着!”
“我若是死了,那也是一件好事,怎么也能给我们宗亲留出一线生机!”
“我写好的血书,到时候由你交由柳绝户!”
好几个李氏族人已经做好回不来的准备,他们已经打听过了这位柳畅柳检点的底细,都知道这位柳绝户虽然有绝户手段,但是总体来说,却是位信守诺言的君子。
柳畅不但言出如山,而且还是赏罚极其分明的将主,在他阵中只要立下功劳,他肯定会记下加以重赏,这些李氏宗人已经很清楚,继续充当炮灰只能把整个李氏宗族都陷进去,非得用许多条人命把整个李氏宗族从悲剧的命运挽救回来。
只是吃得酒饱饭足之后,几个自认没有拖累的勇士只是落下了眼泪,后面的族人一下子就抱住了他们,都是抱头大哭,那边申天命已经赶过来了:“马上就要架桥了,快点快点!老子亲自带你们上去架桥!”
护城河前是一片扫清射界的空地,原来这种敌前架桥的任务是交给工兵连来承担,只是现在交给这些惩戒营中自愿搭当架桥任务的死士来担当。
他们奋力推动着挂着水葫芦的架桥器具就往前推,才走了两步路,原来城头已经消失的清军在这个瞬间都复活,几百杆鸟枪、抬枪,加上十几门火炮就把所有的火力都洒在这支敢死队身上。
他们走出了十五六步就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申天命只听到身边有人扑通倒地,却是大声叫道:“快!快!快!”
幸亏他们当中还有两个志愿参加架桥的虹军老兵,都是犯了大错到惩戒营来戴罪立功,却是大声叫道:“别急,把藤牌架起来!”
只是藤牌只能掩护住一面,一堵血墙缓缓前进,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有十来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后面时不时有人叫道:“李二哥,别拖我,我要上去把二哥拖回来!”
“六时叔,六时叔,你千万别有事啊!”
“九伯,九伯,九伯!”
一声撕碎心灵的呼喊让柳畅都低下头去,正所谓纵然有霹雳手段,但这心仍是肉长,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哎……”
旁边石汀兰却是用力握住他的手:“正所谓慈不掌兵,这样的场面,我已经经历许多了,你也要经历许多,但是重要的是,你的手上还得挂有四千条生命的存亡,你随便一个念头都会把他们置于死地!”
“嗯!”柳畅又抬起头看护城河前的场景,在谈话的瞬间,惩戒营的伤亡已经增加了一倍,但是他们终于把架桥的器具推到了护城河,接着申天命大声叫道:“开始架桥!架桥,为了我们的宗人!”
他第一个冒着炮火跳下护城河,大声叫道:“跟我来!”
事实上惩戒营的这些壮勇只是昨天下午经过一些简单的架桥训练而已,可是现在他们把门板、木船、棺木等架桥器具都推下护城河,就冒着清军暴风雨一般的火力开始架桥。
整个护城河一瞬间就被鲜血染红,失去藤牌掩护,伤亡一下子就倍增,但是还是有人前填后继地往护城河里填。
而整个虹军所有能开火的火炮,在这一瞬间开始咆哮,而米尼步枪、击发枪甚至于燧发枪也开始全速射击,力图压制城头的清军火器。
城头的清军时不时就有人扑通一声倒下,特别是炮手、军官遭到米尼步枪的重点照顾,再加上雷霆一般的炮火,这让许多清军退回了藏兵洞。
而面临更强火力扫射的惩戒营却是一步一步地向前延伸着浮桥!
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护城河已经成了血池!
第163章 开城
陈世忠在城头看得直吐血,他拼命用刀背驱赶退下来的清军兵勇杀回去:“快给我上去,快给我上去!快回城头去!”
他可是清楚得很,如果让红巾贼架桥成功,这黄岩城内的士气等于去了一小半,开战到现在,黄岩城内虽然有一道城墙可以凭借,可是在实战却全面处于劣势。
别的不说,就是炮战中,自己这边明明有着更多的火炮,但是却被红巾军压着打,若是连压出来架桥的红巾军都无法压制,那接下去自己这方的近接战根本没法打了。
只是兵勇们都惧怕红贼轰鸣而来的炮弹与准头枪,他连连用刀背击打,却换来人潮把他压到后边去,差一点就把陈总兵活活踩死。
他新官上任,连黄岩镇的绿营兵对他都不大熟悉,何况这些临时招募而来的壮勇,更是胆直气壮撞过来,他回头一看,却发现高梁材这位知县也躲在城下,却是气定神闲得很:“高知县,现在还有什么妙策可以破敌!”
“只能等贼兵意图登城再说了,到时候放近了肉搏相接,贼兵的炮队想必派不上用场!”
“可是现在让红贼把架起来,后患无穷啊!”陈总兵连声说道:“要不要招募壮勇出城将贼人的浮桥焚毁?”
只是高梁材十分悲观地说道:“陈镇台,现在在城上与红贼对射,咱们黄岩镇的兵勇都压不住阵脚,你还想着出城与贼野战!”
陈世忠想想也是:“可是贼兵近了县城怎么办?”
高梁材哪里能想出办法来,他只是说道:“就让红贼先把浮桥架起来,剩下的以后再想想办法吧!”
半刻钟之后,两道浮桥已经在原来就不宽的护城河上架了起来,只是这两道浮桥也让虹军付出了血的代价,惩戒营出动了一百名死士架设这两道浮桥,现在能撤回来的不过三十多人,几乎人人都带着伤。
丢在河里与城外的死士或许有个别能救回来,但希望已经不大,站在林嵩的位置上只能看到整个惩戒营发疯地往护城河里填进去,不由叫道:“老石,我觉得孙胡子对咱们俩还是不错的,没叫咱们往黄岩县城填进去!”
“等会就是我们前锋连填进去了!”石云庆的脸色难看得很:“再不拼一拼,咱们先锋连甚至不如惩戒营了。”
林嵩却是关心另一件事:“孙胡子到底有没有替我们向检点请功,前面他打了保票,咱们在李庄也是出了大力气了!”
“他说话还算数!”只是石云庆告诉他一个不大好的结果:“我专门找过施退季问过了一次,只是咱们连队暂时没象施退季他们的运气,不升格,但是扩成两个连,你也是连长了!”
在某种程度,这是石云庆的实力在缩水,但好歹林嵩都是他的班底,他从小到大指挥林嵩都没遇到什么问题,因此他也认了:“你小子当了连长,也是件好事,咱们好好喝一杯去!”
林嵩却是个悲观主义者:“看来这黄岩多半是能拿下来,我原本打算过,若是拿不下这黄岩城,咱们就把队伍拖到飞云江江南去,反正磐石寨管不到咱们便是!”
“上了贼船,岂能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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