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一个人冷笑道:“牟爷,咱们替您卖命,固然是收了您的好处,可您没有说好象现在这样,冒死与红贼正面死拼不止,我们可是事先说好了,我们只在侧背动手,除非您再加几千两银子!”
这人叫黄廷暄,是县内奇田勇的头目,也是苏镜蓉让牟以南招揽的一员大将,牟以南当即暗暗怒道:“好一只喂不饱的白眼狼!”
只是又有一只喂不饱的白眼狼开口:“黄老哥说得甚是,若是现在去偷柳绝户的营,咱几百号人总得先给个两三千两银子!”
一听这人开口,牟以南没好气地说道:“除了银子之外,管继涌你能不能有点胆气不成?你好歹也是个已革的绿营都司,总得有点志向吧!”
这黄廷暄统带的奇田勇,名义说是土勇,实际就是盘据在奇田村附近的一群盗贼,可以说是什么买卖都作,至于管继涌,更是一员已革的绿营将弁,手下也有几百号弟兄,无恶不作,为害地方已久。
苏镜澜将苏镜蓉的部署都向段光清托出,唯独招安这两员白眼狼却不是隐而不说,他清楚段光清是员好官,绝对不会同意用这两员大将,这两个人虽然也偶尔干些劫富济贫的生意,手下更有着数百名悍匪,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为害地方极烈,杀人为麻,一旦成势,就极难制服。
只是苏镜蓉却把小半的希望都寄在这两股悍不惧死的悍匪:“两位放心,别说是钱财,就是官身,只要破了这股红贼,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管继涌却是冷笑一声:“我也在绿营当过官职,不是个总兵、副将别来找我!”
他曾经在绿营中担任都司衔守备,但已经被革去官职,干脆利用自己的人脉拉起了数百悍贼,在台州境内无恶不作,若不是这一次苏镜蓉许以重利,他还真不打算出山。
苏镜蓉却是好生安抚他们:“两位放心,若不有万金之利,岂肯请两位出山,到时候攻破了红贼,红贼携带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都归了两位。”
只是他心中却有一点担心,这柳绝户在太平县境和和气气,但是在黄岩一出手就符合他的柳绝户之名,这样心狠手辣之辈,要对付起来可不容易。
而牟以南则问道:“既然暂时不救黄岩县城,李团庄勇被裹胁数以千计,可否与他们联络一番,到时候里应内合?”
苏镜蓉告诉牟以南这个办法行不能:“不行!我已经试过,红贼将李庄男女分作了三拔,一拔老弱病残送回了太平县城,交给那里留守的奋勇营处置,一拔随军充当苦役,还有一拔数百人充当壮勇,柳绝户已经下了命令,一人逃亡或是与我军联络,不但所在一队连坐,而且还要灭人满门,现在李庄这些男女人人自危,岂敢与我军联络。”
只是他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手毒计他原来就想用的,准备等柳畅占了黄岩一座空城之后,立即裹胁黄岩境内的丁壮参加团练,如若不能加团练就屠人家满门全村,只是柳畅用过一回之后,自己第二回再用,效果就难免差得多了。
只是他已经想出了好几条毒计,就准备到时候收拾柳绝户这股红贼,牟以南却是大是失望:“那现在黄岩战守的关健,就在高县令与镇台能守得县城几日?”
“县城之内有千余绿营兵,两千壮勇,怎么也能守得几日吧?”苏镜蓉说道:“不管怎么样,这可是黄岩镇的驻地所在,只要能守得两日,我们必可待红贼顿兵坚城之下的大好机会,击贼侧背,攻其粮道!”
原本他还想在太平县城同时发作,只是现在看来,红贼驻兵太平县城一月有余,还是蛮有效果的,虽然只留守了一个奋勇营,可是现在太平县内的团练却非等黄岩这边起事之后才肯起事,只有两三支团练愿意坚决跟着苏镜蓉与牟以南干。
可是两三支团练提前起事,恐怕会被留守的虹军扑灭,因此苏镜蓉重复了自己的话:“高知县要人救之,非得先自救不可!”
……
“那就是黄岩县城了!”
在骑兵营与周秀英的护卫之下,柳畅立即看到了黄岩县城的身影,心中稍稍轻松起来,但是又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他向着石汀兰询问道:“进军以来,我军战果如何?”
“开战以来,据不完全统计,我虹军将士战死五人,负伤二十九人,病员十二人,现在已经都由卫生连进行收容,此后新募壮勇阵亡二十二人,负伤三十二人……”
柳畅知道所谓“新募壮勇”,就是指进军黄岩县城路上裹胁而来的壮勇,现在这支部队已经发展到五百余人,他点了点头,却是让石汀兰记下自己的下一道命令:“对新募壮勇伤亡者,参照我虹军将士之待遇。”
石汀兰有点吃惊,虹军对自己军中的伤亡官兵那可不是普通的照顾,比起太平军与清军来说,那待遇好得让人恨不得受一回伤,柳畅却觉得还不满足:“若是有紫心勋章就好了!”
石汀兰不知道什么是紫心勋章,只是在心底记住了这个名词,继续询问道:“现在新募壮勇没有建制,是不是该定一个名义?”
柳畅点了点头:“就叫惩戒营吧!现在只有申天命统率,我们的力量太弱了,准备派一些干部进去,把这两个月犯了错误囚禁在太平县城的官兵都派到惩戒营里去,让他们戴罪立功!”
虽然在太平县内,柳畅的虹军军纪很不错,但犯了错误的官兵还是不少,大部分只需要关个禁闭就交代过去,但即使如此,还有一部分官兵犯的军纪极重,不是简单关个禁闭就能应付过去,现在柳畅也算是人尽其用。
石汀兰询问了一句:“全部都用犯了错误的官兵?”
柳畅点点头:“让教导营抽一批靠得住的干部与新兵过来,惩戒营也得有咱们的自己人!”
石汀兰的记忆力很好,她把柳畅的决定都记下来,就等着下马写成命令,然后交柳畅确认之后发出去,只是柳畅却是突然朝着她问道:“没想到惩戒营居然能一路杀到黄岩县城来,要不要给他们点奖赏?”
“以钱帛动人心。”石汀兰知道这样的炮灰营也不要有什么觉悟,幸好他们的家人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是该赏一赏了!”
“好,惩戒营今天晚上加餐,杀大猪两头,让他们有酒有肉,痛快一个晚上!”柳畅继续说道:“申天命奋战有功,赏白银五十两!”
对于这个时侯的农村来说,白银五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可以换上八十贯制钱,一桩不怎么严重的人命案子最后赔偿结果往往也不过是这个结果而已,石汀兰当即笑道:“别看检点你年纪轻轻,但是很懂人心啊!”
申天命只要得了这五十两白银,以这两天的表现就别想回头了,这等于他的投名状,他只能死心跟着柳畅混到底了。
只是石汀兰倒是问了一个问题:“虽然说是财帛动人心,倒是有一桩奇事,我们大军兵进黄岩,沿途可是势如破竹,但是除了沿路有义士陆续投军之后,倒不见有豪强临阵易帜,随我一同攻打黄岩县城?”
柳畅一路上弦都绷得很紧,一听到石汀兰在马上的这个问题,不由十分赞同:“看起来这黄岩县城不好进啊!”
这一路行来,自愿加入虹军的黄岩县人倒是不少,其中以盐民、农民居多,到了现在虹军已经多了五百多新兵,临时由各个步兵营临时编成的教导队进行简单的训练,并发给鸟枪、短矛以供自卫,准备一打下黄岩县城就补到各个步兵连。
这些扎下红头巾但是腰上没有白色武装带的新兵与惩戒营有些不同,柳畅是把他们作为新的中坚力量来运用的,有了他们的加入,柳畅对黄岩县城的防务也算是有所了解。
但是经过石汀兰这么一提醒,柳畅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现在黄岩县内的团练,应付虹军的有之,表面出面支粮支差的有之,但是肯自愿跟随虹军攻打黄岩县城却是一支也没有。
按理说,攻打黄岩县城这种事可是非常有利可图,寻常情况别说是一支,就是几十支民团都能组织起来到县城里来开开眼界,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我若开不了黄岩县城,就回不了太平县吧?”
“我若是开了黄岩县城,也只是得了一座空城而已吧?”柳畅却是大笑一声:“苏镜蓉,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且看我只手挽天倾,谈笑掀波澜!
第160章 高梁材
“咱们在黄岩苦了好些时日,天天都被黄岩镇压着,也终于尝到点甜头了!”
黄岩知县高梁材提着灯笼在城楼上一面巡视,一面对着刑名师爷与铁谷师爷自我嘲讽道:“只要陈镇台可不要象李守谟在太平县那般,直接丢下我这个县太爷弃城而走就行!”
他说的确确实实是实话,他只是个七品小知县而已,而黄岩镇总兵却是二品大员,手下的协镇、参戎、都阃品级哪一个不比自己这个七品官高得多,虽然说文武分治,可是黄岩镇就在这县城之内,平日军民哪能不发生些碰撞,最后高梁材往往只能把脸送上去再给这些绿营老爷再来一个巴掌,说得难听一点,他这个黄岩知县最大的作用,就是尽量搞好与黄岩镇的关系。
虽然比起浙江两首县,台州临海这样的附郭县要强一些,可是高梁材在黄岩任上可谓是一肚子火气,今天总算是有点扬眉吐气的意味在内:“不过我想陈镇台的驻地便在咱们黄岩,他总不能丢下驻地回援金陵吧?”
高梁材这么一说,两个师爷也笑了笑,在诸多师爷,刑名与钱谷是最关健最有油水的两个,高梁材虽然用了绍兴人,但是这两个师爷却是跟着自己多年选出来的,都信得过。
刑名师爷看着了一眼城下,城下的红贼大营火光熊熊,他顺着高梁材的语气说道:“东主这一回若是守住了黄岩县,怎么也是升一升,这十几年宦海浮沉,始终突破知县这一层,今日红贼来攻,却是东主一飞冲天的大好时机。”
“大好时机?”高梁材亲自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两个师爷跟在后面,再随后是他从顺德带来的一队家丁:“谈何容易啊!刑名朋友,咱们这一道难关能不能渡过去,只能求天保佑了!”
“牟以南不是答应在县内游击策应,击贼侧背、粮道!”刑名师爷是个官场老手:“大人一向够照应他的,难道他还会食言而肥不成!”
夜风习习,吹得高梁材有几分寒意:“若要人救,非得自救不可,眼下这黄岩城黑去压城,危如累卵,非得呕心沥血,搏尽全力不可!”
“高知县说得甚是!”一阵豪爽的声音借着夜风吹了过来:“黄岩县眼下危如累卵,非得你我呕心沥血,搏尽全力不可!”
高知县停了下去,顺手把灯笼交给了刑名师爷,恭手说道:“高梁材见过陈镇台,镇台眼下可有破贼方略?”
当面过来的正是黄岩镇总兵陈世忠,他摇摇手说道:“还能怎么样?尽人事,听天命吧!老子千里单骑上任,没想到一上任就遇到眼前这个局面,现在是走不得,退不得,只能拼死一战。”
他是咸丰四年就任的黄岩镇总兵,只是始终统率舟山水师在天京附近与太平军船师作战,不曾到黄岩城上任,最近红贼在温州起事,都说黄岩镇最为紧要,却无人镇守,让他这个黄岩总兵从江南大营赶回黄岩就任,只是天京附近的战事更是紧要,不肯把抽调到天京附近的台州水师调回台州,结果倒好,陈世忠只能带了几个亲兵、家丁赶回黄岩镇,结果上任不到十天,红贼就一路北进,把整个黄岩县城围得水泄不通了。
因此他牢骚就多了:“高知县,咱是新官上任,对于这黄岩县内实在情形那是一窍不通,凡事都要仰伏知县了,特别是兵勇粮饷犒赏,更是非知县出面不可,不然若是手下的兄弟们闹起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他本来就是出名的牢骚篓子,历史上他因为发牢骚被免官无数次,只是高梁材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十几年的知县磨下来,肚里不知道存下了多少火气,当即顶了回去:“全台防务,都由镇台筹划,我只不过是个小小七品官,岂敢凌驾于镇台之上!”
陈世忠抬起头来,仔细地瞄了一下高梁材一眼,却是说了一句:“县尊好胆略,只是这粮饷犒赏之事,非得县尊出面不可。”
高梁材也不客气,他长袖一拂,当即冷笑道:“不敢当!文武分治,只要管好自己该管之事,这黄岩县便能稳若泰山!”
陈世忠倒是冷静下来,他向了高梁材作了一拱:“实在是防务要紧,这下面的兄弟们怎么也得意思几个制钱,不然怎么肯替你我守城!麻烦县尊多少弄几百千来!”
几百贯这个要求不高,高梁材倒是答应下来:“好!不过黄岩防务,都交由陈镇台了!兄弟今天看到红贼这阵容,心中已然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应付!”
陈世忠答应下来:“我也见过红贼的阵容,兵虽不多,但是阵容齐整,似乎更胜于天京附近的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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