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胡子十万火急地说道:“清妖来了!”
“瞿帅早有布置,就不用我们锦上添花了!”霍虬却是盯紧了棋盘:“现在这海安城,和你的棋一样,都已经是死局了!”
柳畅却是幽幽叹了一口气:“错了,是我们红巾军到现在才有了一线生机而已!”
“检点这话怎么讲?”霍虬十分虚心地请教道:“清妖出来夜袭的人马是肯定是逃不回去几个!”
说话声,外面已经是厮杀声一片,霍虬的脑海已经浮现团勇们好不容易摸到大营边上,却发现前面是如林长枪的景象:“徐牧谦这老贼已经是死路一条!”
柳畅告诉霍虬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看过这海安城没有?城周六百丈,高二丈五尺,城内只要有两千甚至是一千数百名兵勇齐心驻守,我们攻得进去不?”
“难!”霍虬想了想:“甚难,不要说别的,就是这城外的濠河都要大费周章!”
“徐牧谦派出来夜袭的也不过是小队死士而已,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今夜的夜袭上,明日正式攻城,徐牧谦手上还有足够的本钱!”
一想到强攻这样规模的城池,柳畅的眉头不由紧锁起来,倒是瞿杰算是乐天派:“检点您不是还有手段吗?”
柳畅站了起来:“这些手段能起多大效果,我心中真是没底,这城我们强攻是拿不下来的,关健就看怎么打开心防了!”
而且他更担心的是打开瑞安城,他和瞿振汉交流过了,瑞安城的城墙高二丈左右,比海安城矮一些,可是城周却有一千一百四十丈,比海安城多了几乎一倍,是个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许多可以用在海安城的办法,却不能用在瑞安这等大城,而且瑞安城的防守兵力雄厚无比,光是绿营兵就有一协之多,团勇至少有两三千人,怎么打破这种大城,柳畅也是心中无数。
霍虬显然是看出了柳畅的心思:“检点,先别想那么多,只要拿下海安城,就可以一路杀到瑞安城下了!”
正说着,金钱义兵派来的那个代表于村已经跑进来给柳畅报喜:“检点神算,检点真是堪称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已经杀败了出城偷袭我军的清妖,光俘虏就有六十名!”
这和柳畅的估计差不多,徐牧谦派出偷袭的兵力至多也就是百名左右:“于先生,这倒算不了什么!关健还要看明天。”
晨光下的海安城有些喧哗,双方都在调动着兵力。
这回士气大振红的巾军摆出了围三阙一的架势,把昨天晚上抓到的俘虏都押到阵前向着城里喊话,城里的团练士气越多低落,一大早又逃走了三十多人。
徐牧谦已经想过自己夜袭会招致失败的结果,但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在城上指挥。
“红巾贼的炮队上来,红巾贼的炮队上来了!”
黑压压的炮队就在步兵的掩护之上拉了上来,大大小小,数量不少:“红巾贼这是要用火炮轰开城墙了!”
一见到这架势,也不管红巾军是否进入了射程,城头的鸟枪、抬枪、土炮都开炮轰击,打得十分热闹,不一回,红巾军也是枪炮齐放,整个海安城都笼罩在硝烟之中。
只是到了现在,徐牧谦看到战场上的情形,却是清醒过来:“糟了,上了柳绝户的大当了!早知道这样……”
“昨夜绝不派兵出去夜袭!”
第100章 炮战
纸老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是徐牧谦最直观的感受,他没想到这浩浩荡荡的黄色大军,攻城能力竟是如此可怜。
严格来说,应当说双方都很可怜,双方轰击的结果就是在濠河附近造成了一重死亡地带,四飞的铅子、实心弹到处飞射,进入这个范围内随时都会被夺去生命。
但问题在于,炮战开始了一刻钟,城楼上据守的团勇还没有出现伤亡,双方的枪炮齐施,但是根本没有杀伤力。
白布会团勇这边的鸟枪、抬枪、土炮有效射程不过五六十步,事实上只能勉强在濠河前后造成有效杀伤,再远就可能看人品了,看有没有倒霉蛋挨了那些流弹,虽然理论上这些旧式枪炮的流弹可以飞出三百米。
可是红巾军的炮队也同样可怜,他们打了几十发炮弹,可是大部分炮弹甚至没越过濠河就落在地上,总算有几发炮弹飞过了外面的护城河,也飞不上两丈五尺高的城墙,大部分就砸在城墙与护城河的地面上。
总算有几发实心炮弹砸在了城墙上,又被坚实的城墙弹了回去,双方相互倾注了大量炮弹、枪弹,到现在为止,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徐牧谦算是明白了红巾军的炮兵水平,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他还是有很大把握可以守住海安城,但是他现在可以说是追悔莫及。
到现在为止,他手上才一千出头,而且还镇守着这周长六百丈的城墙,再考虑机动力量,兵力根本不够分配。
如果自己手上能多上几百团勇那绝对守住这座海安城了!昨天自己进城的时候,手上明明有一千五六百白布团勇,还能临战征发近千民壮,这全是拜那柳绝户的毒计所赐。
到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徐牧谦大声叫道:“把海安城里的民壮都征发出来,都上了城墙,破了海安城,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可即使是征发了这些民壮,兵力仍然不够分配,而红巾军已经发现他们在炮兵攻击中的弱点,柳畅亲自到炮兵阵地叫道:“大炮上刺刀,大炮上刺刀,都给我推到濠河前面去,与清妖对攻!”
论火炮性能,他手上这些火炮比海安城头的土炮明显强得多,可是现在炮兵放列阵地整整离海安城的城墙整整有一里多地,以这些绿营制式火炮,即使仰角抬得再高,也不要想打到海安城墙。
“大炮上刺刀!大炮冲锋!”
这是柳畅自己的炮队率先推着劈山炮往前冲,他们的行动很快带动了整支炮队向前运动。
城上团勇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倾泻着火力,虽然没象柳晓说得那样“大炮上刺刀”,但是整个炮队在四飞的流弹之下整整前进了半里地还多些。
在这个距离上,双方的炮火仍然不具备准确性与足够有效的杀伤力,只是双方轰击的距离一下子近了,红巾军的炮队找到了一点节奏了。
大部分炮弹仍然毫无准头,但大部分仍能飞过了护城河,甚至有一半的炮弹撞在城墙上,能撞出好几个缺口来,偶尔还有一两发炮弹飞上了城头,吓得上面的团勇四处逃窜:“好!大炮上刺刀!大炮上刺刀,继续冲锋!”
瞿振汉看到这般情形,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句:“要想下海阳城,大炮是非得上刺刀,和清妖对轰不可!”
柳畅却是骂了一句:“德蒙斯那厮办事真不力!”
他一再向德蒙斯要求采购几门火炮,哪怕是威力最弱的西洋火炮,在这种场合也能如鱼得水,更不要说经典的六磅炮和十二磅炮,只要几门炮来上几轮齐射,就能轰开这种小城。
即使买不到西洋火炮,买一批米尼步枪也好,米尼步枪的有效射程超过了国内这些旧式火炮,到时候完全可以压制城楼上的对手。
可是他手上只有这些绿营的轻型制式火炮,拿来野战中杀伤人员勉强还行,可是要轰开海安城这两丈五尺高的城墙,却是千难万难。
特别是操纵这些火炮的炮手几乎都是新手,怕炸膛既不肯多装火药,也不敢抬高仰角:“检点!这些都是咱们绿营自制的新炮,不是前明留下的铜炮,多装点子药便会炸裂!”
清代中后期铸炮的水平很差,少装火药射程太近,多装点火药就会炸膛,柳畅那是一清二楚,关天培有一次铸了四十门炮,试射的过程一口气就炸裂了十门,还有五门有着质量问题,但是现在首先要拿下海安城。
“不多装子药,那便把炮推到护城河前面与城头对轰,听我的,大炮上刺刀!或者多装子药!”
在这种情况下,炮手宁愿多装点子药冒着炸膛的危险,也不愿意把火炮推到护城河下与城头的土炮、抬枪、鸟枪展开面对面的对轰。
“火药三斤,铅子八两,放!”
“威远大将军,放!”
“对准城头,放!”
徐牧谦在城头上发现自己有些过于乐观,自打红巾贼的炮队压上来之后,他们的炮术就不断进步,虽然准头还是差了些,但是时不时有炮弹飞上了城头,甚至还造成个别团勇的伤亡。
打在城墙的实心炮弹更多,虽然还没到轰开缺口的程度,但是这样下去绝不是好事。
北门的红巾贼炮队突然发出了一声欢呼,接着几门劈山炮就开始运动,看起来他们的目标是朝着濠河,似乎整个炮队都在向前运动。
红巾军把火炮放列到濠河之前的话,那绝对是大炮上刺刀冲锋的态势,徐牧谦焦虑万分,大声叫道:“快都给我上城头,朝着红贼猛轰!把他们轰回去!”
一旦红巾军的炮兵在护城河对面完成了炮兵阵地的放列,那等于双方的枪炮隔着护城河展开了真正的短兵相接:“都给我上去!”
北面的这一段城头一下子就涌上了好几百名团勇、绿营兵和民壮,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头,朝着运动中的红巾军炮兵宣泻着火力。
缓慢运动中的红巾军炮兵停顿了下来,在这样的枪炮轰鸣之下,他们的炮兵难免出现少量伤亡,徐牧谦松了一口气。
只是现在柳畅兴奋地握紧拳头:“换火药,用粒药!用粒药!”
炮队这次带了好几桶进口与自制的粒状火药,早已分发给那些射程较远的火炮,当即有军官叫道:“用洋药,用洋药!”
“用洋药!用我们发的洋药!”
“放!”
“轰……”
尖锐的炮声,向后跳动的炮身,白烟组成的烟雾,组成战神的交响曲,形形色色的铅球、铅子、铁子划过一道道弧线朝着城头上挤在一块的清军飞去。
那里已经是血的海洋了!
第101章 陷阱
这是开战以来清军受到最沉重的打击,城墙上密集的人群成了红巾军炮火急袭的最好目标,到处都能听到惊天动地的掺叫声,到处都是喷涌的血潮。
这一轮急射至少造成了城头上二三十名团勇、清兵、民壮伤亡,一发实心铅弹甚至接连打倒三个人,有些清军痛苦得在地上打滚着,发出最后的掺叫,还有的清兵甚至连掺呼都没发出,只能倒在地上发出低沉的呻吟。
这太可怕了!任是团勇中有许多亡命之徒,现在都纷纷逃下了城头,扔下手上的鸟枪、抬枪和土炮,连声叫道:“快退下去!快退下去!”
在心理上的打击甚于实际的杀伤,徐牧谦脸色都苍白,他没想到红巾贼的火炮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威力无穷了,现在留在城头的上只剩下百十号胆气最壮也最顽固的团勇头目和团勇。
只是这一轮急射虽然造成了清军不小的伤亡,可是红巾军的损失也不小,就在柳畅的眼前两门火炮当场炸膛,造成炮手一死四伤,甚至连柳畅自己都差点被炸裂后的碎片砸到,剩下的火炮在冷却之前也不敢继续开火。
柳畅心底发了狠:“继续压上,压上!炮兵,跟着我,上刺刀冲锋!大炮上刺刀冲锋!打完了这一仗,我给你们铸铜炮!造铜炮,造铜炮!”
清朝中后期制造的火炮之所以容易炸膛,关健于在于清朝治炼技术相当落后,炉温低,导致铁水无法提纯,含杂乐甚多,铸造出来的火炮气孔气泡,施时不能承受压力,很容易炸裂,关天培检查炸裂火炮时,发现“碎铁渣滓过多,膛内高低不平,多孔眼”,其中有一空洞更是“内可贮水四碗”。
要从根本上改变这种情况,除了购买西方的新式火炮,柳畅只能考虑花大本钱铸造几门铜炮。
这太奢侈,绝对是奢侈到败家!
要知道中国是一个铜矿资源相当缺乏的国家,建国之后,为了节省宝贵的铜资源,解放军的大部分枪弹都使用钢壳弹,甚至连主要火炮的炮弹弹壳也逐步用覆铜钢壳来代替。
而这个时空,铜钱是最主要的货币,铜炮就更显得更奢侈了,柳畅大声向炮兵们保证:“不是千儿八百贯铜钱吗?我出了,买不到洋炮,咱们自己铸铜炮!”
但是柳畅心底也是一阵肉痛,这真是奢侈到败家的行为。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湘军制造一门改进过的劈山炮,才只要花二十千文钱,也就是二十贯钱而已,制造一杆抬枪,则需要四千二百文钱,至于最常用的鸟枪,更是只需要一千二百文钱。
可是现在别的不说,光是材料这一项,一门炮至少就要拿出四五百贯铜钱来,足够制造二十来门劈山炮了。
可是不解决火炮的问题,就别想拿下城池,柳畅这也是无奈之举。
他这么一吼,炮兵的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他们甚至冒着火炮炸裂的危险问道:“检点,您发的洋药还有多少?有你这句话,我们保证把海安城轰开了!”
虽然换用了粒状火药之后,火炮炸裂的危险大增,但射程与威力至少增了一成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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