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寄钱寄信回湖南又变得困难起来,也不知道现在湖南老家是怎么一个模样,更不要提大伙儿的眷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田里的收成如何,老婆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闪失,不过话题很快又引到了男人关切的上面来,不是说南昌城里的哪家妓寨最有味,就是痛骂着营官捞钱太狠,以致于最近的伙食难以下口。
当然也有好事,既然与红贼接仗,那么军饷就不再拖欠了,而且还有形形色色的加给,算起来是平时的一倍还多,只是也有了不少凶险,但只要据寨死守,一切都不算大问题,何况李续宾的大营临领着赣江,随时都有水师战船接应助战,甚至昨天还把营里存了好些日子的书信送了出去。
湘军谈笑风声,在走动之间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一个特别的清晨,虽然几百步外就有入耳的脚步声与零星枪声,但是他们并不觉得这值得打断他们的谈论:“说到翠烟楼,那里的小娘子可标致着,虽然价值贵了些,但是……”
正当湘军官兵谈论到兴致上的时候,他们听到了炮弹出膛的声音,但是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继续在炮声中谈着:“功夫好,叫得也浪,大家可以一起过云……”
每天清晨,虹军都会发射几发炮弹以助长他们的势头,但是湘军将兵从来不把这当作一回事,只是这一刻说在兴头上的湘军长夫突然住嘴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呼……呼……呼……
这是多少发炮弹出膛的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就看到无数道优美的弧线,那是多少?一发?两发?三发?……八发?九发?十发?……二十发?三十发?
他数不过来了,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这一回麻烦了,他直接扔下了毛巾往回跑,大声叫道:“不好……”
但是炮弹以更尖锐的声音席卷了整个李续宾大营,他们不再象以往那样文质郴郴点到为止,而是无数的炮弹几乎同时朝着李续宾轰击过来,或许有先有后,但是在湘军将士的眼中,这简直是无休无止的狂风暴雨。
实心弹、燃烧弹、榴弹、葡萄弹,各种各样的炮弹在不同的高度不同的位置不停起爆,到处都是四飞的炮弹与人群的掺叫,在清晨谈笑风声的湘军官兵与长夫在下一瞬间已经变成了这一轮炮击的牺牲品。
炮击没有停止,反而是越来越猛烈,即便是那些经历过岳州、九江与武昌大战的湘军将士都从来没有经历这样的炮火洗礼,虽然不知道有多少门火炮在轰击着李续宾大营,但是许多人怀疑这是数百门火炮的轰击。
没错,至少是数百门火炮,而且全是洋炮,什么榴弹炮、线膛线、滑膛炮、野战炮似乎全都上场了,每一瞬间大营之中都有落弹呼啸而来,更要命的是这些炮弹的口径!
以往以为几万斤的大将军炮已经是火炮中的极致了,但是现在李续宾却觉得脚下时不时有地动山摇的感觉,这种的冲击已经远远超过了三万斤大将军炮的威力了!
这是多少磅的西洋攻城重炮?是六十四磅还是一百磅的巨炮?李续宾不知道,他只看到才几分钟功夫,整个大营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与狼籍,官兵们的掺叫此起彼伏,而红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该死!果然是柳绝户,竟是如此狡悍!”
红贼的炮兵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停,虽然许多大炮弹轰下来毫无精度可言,但威力惊人,只要被炮弹擦过,即便没死也要去了半条命,更要命的是这一轮突如其来狂风暴雨般的炮击让整个李续宾大营的指挥差不多中断了,现在李续宾自己掌握的不过是数十名亲兵而已:“不过即便红贼如此犷悍,也斗不过我湘人!”
根据他对付太平军的经验,接下去红贼将会以狂潮一般的人海攻势来展开进攻,那样的话在湘军已经精心修筑了半个月坚固工事面前,必然碰得头碰血流。
……
而在战线的另一侧,霍虬对于自己制造出来那鬼哭神嚎的效果很是满意:“不错,有这一轮炮击,这次咱们步兵就轻松了!”
“是要轻松些了!”旁边的陆子云笑道:“进攻的步兵连只有七个连而已,可是我们光是炮兵营就投入了五个营!”
没错,五个炮兵营,这可以说是虹军在单独一个战线投入的最华丽炮兵阵营,既有野战炮兵营,也有师属炮兵营,更有两个刚刚赶到的独立攻城重炮兵营,加上团属、营属的炮兵连,近百门火炮一齐轰击,登时打得湘军死伤掺重。
霍虬更是十分放松地说道:“不着急,让步兵兄弟保持恒心,我们准备了两万发大炮弹,就准备砸在李续宾的头上,打下李续宾大营,不是一两个小时的事!”
没错!虹军已经为李续宾专门囤积了两万发炮弹,虽然有些炮弹是前线临时自制的,但是如此之多的炮弹就代表着李续宾接下去别想过好日子。
而此刻前线的步兵连与协同他们一起攻击的工兵已经开始了运动,虽然在此之前,虹军的官兵认为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之下,湘军已经被彻底打跨了,但是步兵一开始运作,他们当面就形成了一道火墙。
鸟枪、抬枪、劈山炮、洋炮、行营炮都开始轰击,湘军所谓“结硬寨、打呆仗”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之下,相当部分的工事仍然保持着结构完整,火力开始复活。
只是现在李续宾的脸面却第一次变得铁青起来,虹军并没有象他想象之中组织人海攻势,那就代表着接下去的战斗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确实如同李续宾所意料的那样,虹军的攻势看起来规模不大,投入的兵力少则数十人,多则两三百人,而且还分成了多路攻击,但是他们的攻势却非常致命,甚至可以说是一刀就捅入李续宾的心头。
战斗开始才一两个时辰,红贼的米尼步枪手已经深入李续宾大营数十步之远,受他们的影响,望楼即便不毁于炮火,也在神射枪的威胁之下停止了运作,虹军的前锋小分队甚至渗入得更深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原本精心构筑的炮兵阵地不得不被提前放弃,而李续宾接下去组织的几次反击也被密集的炮火也粉碎,虹军依旧以自己的步奏进行着攻击--严格来说是把整个战斗的节奏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到了中午的时候,虹军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进行着攻势,在过去的若干战斗中,第二师已经有着丰富的攻击湘军营垒经验,但是李续宾却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虽然在炮火攻势稍稍停顿之后,他勉强掌握住了大营里的六千守军,但是从虹军开始攻势到现在,整个李续宾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五百人。
或者说,这等于损失了两个步营,而到现在为止,第二师还没有完全发力,而李续宾已经有支撑不住的迹象了,因此他迫不得及向城内的曾国藩求援--原本在他的规划之中,他这六千多人怎么也能支撑十天才向曾国藩请援。
而虹军的炮击仍然在持续不断,即便相距甚远,赶到前线的曾国藩仍然能感受那重炮的威力,他问道:“迪庵被围,情形甚是紧要,诸位有何破贼妙策?”
第426章 救援
曾国藩向来是十分沉稳的,只是他话音刚落,赣江边上已经传来轰隆隆的连环剧响,震得他手都有点哆嗦起来:“有何破贼妙策,快快道来!”
鲍超一身是胆,他当即大声吼道:“侍郎,如今破贼在于一个勇字,我与李续宾大营不过三里地,瞬息可止,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五路联兵撕破贼围,将李续宾大人救回来便是!”
他胆气十足,那边刘长祐是虹军的手下败将,折兵损将次数甚多,当即说道:“侍郎,如若倾力猛攻,恐怕就中了贼计了,要知道红贼攻强于守,洋枪洋炮最多,器械精利,欲求我军野战而不得,如欲倾力出战,恐怕就中了贼围!”
鲍超不同意这样的观点:“那又怎么样,我与李续宾大营相距不过三四里地,瞬息可至,贼纵有多兵,亦无用也!”
刘长祐当即求救于曾国藩:“侍郎,李迪庵那边可有讯息?”
一听说被围的李续宾,曾国藩当即说道:“续宾那边遇贼万数猛攻,从晨间至今,落弹已逾千发,贼兵势如潮水,连绵不止,因此战情十分紧急,据他冒死传书,战至午时,官兵折损已达四百,今日虽然勉强却敌,明后两日情形却难以预料,他已经明言,五日之内,大营攻破,是李续宾的责任,若是五日之后,援兵不至,则是诸君之过!”
鲍超是最熟悉李续宾性子,他当即吃了一惊:“李续宾公说只要坚守五日,这就大麻烦了!”
他很清楚李续宾这支湘军兵力最众,战斗力亦极强,而且李续宾的性格最喜救败亡之师,简直是湘军中的一支救火队,哪里有太平军主力,他就往哪里应援,而且屡屡告捷,从来不肯说一声示弱的话。
可是以这么强硬著称的李续宾居然说最多只能守五日之久,那么肯定是只能守五日,时日若久,恐怕就是凶多吉少,因此鲍超当即说道:“事不宜迟,不若五路出兵,与贼决一死战!”
他有野战的信心,可是曾国藩却没有,他告诉鲍超和众人:“可是续宾又言,此次围攻大营者,是霍虬楠溪一股,龙枪一股未见动向,让我等务必小心!”
这个消息让湘军更为震动,原本以为李续宾大营吃紧,那是虹军全力围攻所致,哪料想到现在为止居然还没有动用龙枪营这一支最头等的部队,而刘长祐已经想到了另一点:“侍郎,这下麻烦了,不能不救,又不能孟浪去救……”
大家都同意刘长祐的观点,李续宾在南昌诸支湘军之中,可以说是最最精锐的一支,兵力最多,战斗力最强,如果被红贼扑灭的话,那么剩下各支湘军也没有信心打下去了。
但是如果全力出击,企图解围的话,那等于是送上门去的肥肉,要知道红贼器械精良,又长于野战决胜,自己脱离营垒前去解援,多半是凶多吉少的结局。
那边刘长祐的兄弟刘坤一也是赞同自己兄长的意见,他走了出来,在地上比划着地形:“迪庵此次筑垒,紧依赣江,固然可得水利,但是被红贼一围,却成了背水之阵!”
大家也明白了刘坤一的意思,李续宾背水结营,在守备固然有利,但是现在的形势变化,却让这六千湘军变成了绝地困守的孤军。
正在大家犹豫不决的时候,那边彭玉麟却是毫不含糊地说道:“欲救李续宾,看来还得我彭雪琴出马,此战陆师束手就是,一切皆看我水师本领便是!”
他这位内湖水师的统帅根本不给在场这些陆军大将面子:“侍郎,今日我便点齐兵马,明日出战,一举溃围!”
说起来这解围之战,李续宾背水结营,确确实实是彭玉麟的水师最为方便,只是他这口气却让在场的陆师将帅都板着脸,倒是曾国藩格外喜欢这位内湖水师的统领:“那明日就看雪琴本领了!”
鲍超接了一句:“雪琴明日何时出兵,我陆师到时候出营接敌,以便策应……”
彭玉麟却是答了一句:“不必了……”
下午的战斗依旧是枪炮声连天,在几里地之外都能闻得到硝烟的味道,李续宾几次组队反击,都被虹军打了回去,死伤颇大,而且与曾国藩大营之间的联络也断以中断,而是到了傍晚时分,战斗还在持续,总算是让湘军将领们稍稍宽心。
入夜之后,双方都在调兵遣将,枪声此起彼伏,似乎李续宾组织了几次夜袭,而曾国藩已经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明天的水师身上。
要知道,湘军水师可以说是湘军战斗力的核心,湘军与太平军交战两三年,胜利几乎都是依靠水师之利,而彭玉麟更是水师最有名的大将,胆略惊人。
要知道,当初南昌城被石达开太平军围困,就是这位彭玉麟潜行七百里,只身上任,然后把内湖水师统领成一只百战精锐,屡屡大败太平军。
……
杭州。
柳畅在自己的燕王府批阅着一份份文件,突然朝着身后说道:“瞿杰与霍虬的意见怎么样?”
“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燕王殿下?”说这话的是石汀兰:“不过我觉得你首先改一改这个燕王的封号,毕竟天王已经有过一位燕王了。”
“秦日纲吧?他已经被废了,而且我估计他活不了多久了!”柳畅回答石汀兰的问题:“我问的是江西那边的问题。”
石汀兰已经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但是她现在却为自己的哥哥争取:“问题是我们这么进兵江西的话,会让我哥哥在天京很难办。”
“我知道翼王在天京很难办,但是他本来就很难办了!”柳畅答了一句:“谁叫有那么一位天王殿下了!”
石汀兰没明白柳畅的意思:“阿畅,你的意思是?”
“你很快会明白我的意思!”柳畅没有正面回答石汀兰的问题:“你是在生气我又抢了两位王妃回来?”
杨长妹却是“呸”了一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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