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部也多是川楚广三省人。
而浙人向来没有出强兵的传统,只有台州民风剽悍,因此才有一部台勇出征宁国,因此高梁材说道:“浙中全域,若平定台郡,征募壮勇入伍,而全浙可称无敌,现在你我担心的是,还是今年的田赋怎么一个征收。”
冯知贤在家也知道这田赋的苦处:“现在是要征上忙吧?”
清季的田赋可以说是整个财政的核心,高梁材屡历州县,对于此内情了若指掌:“没错,咱们黄岩县的田赋分为地丁与漕粮,而地丁又分上忙与下忙!”
冯知贤本人就是一个有几亩地的小农民,他点点头:“原本上忙要征到五月底吧?”
清季田赋分成地丁与漕粮,一般来说地丁征银,漕粮多征粮,而地丁又是整个田赋的核心部分,一年分成两次征收,二月到五月征上忙,一般来说,五月底这次下忙要征收整个地丁的四成。
而高梁材当即提出一大堆问题:“新朝鼎革,那么前朝积欠的田赋是不是要补征?还有今年上忙是征银还是征粮?具体怎么一个征收法,如果征银的话,一两银子征多少钱?”
这都是大问题,清季名义上有永不加赋的名义,但是农民还是屡屡因为经济上的压力而起事,关健就是这些花样,尤其是小户浮收,更是终清一世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征粮!只征粮!”冯思贤第一时间说了自己的想法:“咱们虹军暂时不缺银钱,只要有粮就有一切!”
高梁材告诉冯思贤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事可不好办,不过我们现在控制了黄岩太平两县,黄太熟,六县足,我甚至可以夸张地说,黄岩熟,全台足。”
黄岩、太平两县可以说是整个台州的精华所在,高梁材更是说出一个惊人:“要知道光是太平一县,每年稻米就有百万石,麦数万石,杂粮一百数十万石,黄岩倍之!”
“有这么多?”这倒是让冯思贤开了一番眼界:“有这么多粮食的话,可以足够咱们虹军武装起数万人来了!”
对于军队来说,缺少银钱在短时期之内不是大问题,但是缺少粮食那整个部队只能因粮而食,高梁材更是加了一把火:“若是能把临海拿下了,每年还能加百来万石,我们大军需征多少米粮才够。”
冯思贤一下子就开了眼界,他当即与高梁材探讨起这其中的细节来。
柳畅对他的希望,也就是尽可能搞出一派新气象,掌握住整个黄岩县,而掌握黄岩县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用这次夏收征粮。
他昨天夜里已经翻阅了不少资料,甚至还想到不少细节,两个人长谈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冯思贤抬头一看,是他从独立营带过来的施得平,是施退季的本家兄弟,施退季亲自把他推荐到黄岩县。
“小施,出了什么事?”冯思贤向高知府介绍道:“这是小施,施得平,现在准备让他到县里掌刑名文书,得平,见过高知府。”
施得平给高知府行了一个军礼:“敬礼!出事了,我刚才发现原本掌管刑名文书的那个书吏不见了!”
“邵炳照?”高梁材已经想到那个一直不怎么给他面子的邵书吏:“他柜子钥匙给你了没有?”
“给我了!”施得平告诉高梁材:“但是那些文书都堆在柜子,我根本不知道哪些文书有用,哪些文书无用,哪一件文件在哪里?”
那可是十几个大柜子的文书,施得平如果要把这些文件都过目一遍,恐怕得费十天半月时间才行,更不要说把这些文书都详细编目一遍。
“不在县衙里?”冯思贤有点警觉起来:“你好好找一找,不要一个人出去,我给你派一个班去,老府台,这个邵炳照是怎么一个来路!”
“老油条,老油条!”高梁材一想起这个邵炳照就一肚子火气:“在我们黄岩县管了十几年的刑名文书,有好几任知县都载在他手里,一年躺着不动都能捞到几百千钱,我估计是施得平接他的位置,这人有什么想法吧?”
他继续补充了一句:“这人交游很广,三教九流都认识,更在府衙之内有一帮狐朋狗友。”
“说不定是跑到临海去了?”冯思贤一下子就放心不少:“说不定这狗才跑到临海城的时候,却能看到府城上挂着我们虹军的大旗,得平,你给我好好在城内找一找,若有什么可疑迹象,可以当机立断!”
现在是非常时期,因此冯思贤这个知县有处决疑犯,而现在他把这个权力暂时下放施得平,只要施得平觉得这个邵炳照有投敌迹象,他当场就能把这个老书吏处决了,事后冯思贤再给予追问。
施得平当即答应下来:“我带一个班出去好好找一找,我从接钥匙的时候,就觉得这个邵书吏不对劲!”
但这也是这么一说,无论是施得平还是冯思贤,甚至是对邵炳照十分熟悉的高梁材,都不以为这个邵炳照会掀起什么波澜来。
因此高梁材继续说道:“若是检点这次乘胜打进了临海城,那么我们夏粮征收可以从宽一些,毕竟整个台州府的粮食都控制在我们手里。”
冯思贤也说道:“临海既定,说不定顺便把宁海县也握在手中!”
……
苏镜蓉的心头有些焦急。
在台州府他是真正的草莽间第一号大人物,甚至还有一个江苏候补知县的头衔,事实上如果他想在江苏干上一任知县的话,那绝对不成问题。
要知道,这次他的朋友已经在替他活动一个道员的头衔,说是台州糜烂至此,苏镜蓉这等英杰再不出面,恐怕到时候中枢派十个道员也不顶事。
他对面的牟以南显然是看出苏镜蓉的情绪:“镜蓉兄,何必这等着急,红贼初入黄岩,眼下还是无懈可击,但是稍等几日,恐怕……”
苏镜蓉强作镇定:“也是,是我太着急!”
不是他苏镜蓉太着急,而是这局面变幻得太快,他原本以为黄岩城内有陈世忠统带的镇兵与招募的团勇,实数不下三千,怎么也能坚持一日。
但是据逃出城来的人说,不过是坚守半日就被红贼攻破县城,红贼并没有多少损伤,红贼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连黄岩这等大城都只用半日光阴,接下去浙省哪座县城又能接得红贼三日之攻?原来以为黄岩虽不能守,红贼攻破黄岩城,怎么也得伤筋动骨,这局势的发展超出了苏镜蓉的意料。
而且两个传来的流言更让苏镜蓉十分不安,一个消息说是知县高梁材已经从贼了,如果属实,那自己的谋划就坏了一小半,第二个似乎不是流言,说是陈世忠镇台发疯,裹胁着台州协三营与千余壮勇南下,欲与红贼决一死战。
如果陈世忠真发疯了,这全台的局面恐怕就糜烂不堪,自己的布局就成了大笑话了!
只是苏镜蓉冷静下来,眼下红贼若真与陈镇台决一死战,那似乎是一个大好机会。
现在红贼想必不是无懈可击了,只是不知道其中实际情形如何。
苏镜蓉正踱着步子的时候,却听得有人来报:“邵炳照先生从黄岩县城赶过来报讯了!”
苏镜蓉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不想起来。
天助我也!
第177章 老将
当周秀英赶到战场的时候,正好看到黄(岩)太(平)独立营的旗帜,枪炮声不绝于耳,施退季看到他们上来了,连吼带嘶:“来得正好,来得正好!”
周秀英有点不理解:“施营长,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施退季骂了一句:“是清妖的主力,台州协城守三营,还裹胁了一些团勇,我们两个连队已经缠住他们了!”
往战场上看了看,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施退季缠住了对面的清军,但是整个营也被对面的清军缠住了,清军果然不愧是城守营,临时利用附近既有的少量旧营垒紧急构筑了简易的营垒与工事,又凭借着附近的村寨据守,独立营两个连虽然攻上去了有所进展,但也退不下来。
“是陈世忠的主力?”周秀英的兴趣来了:“看来还是得你陆子云出场不可!”
陆子云已经兴奋起来:“没问题,咱们牛刀营就是当牛刀来杀鸡的,施营长放心便是!”
他话里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傲,独立营打了这么久,居然也没有解决这当面的清军,果然是独立营的水准。
他并不知道,施退季把两个老兵排留给了冯思贤,加上黄岩独立连也留在黄岩县城,真正的老部队才不过一个半连而已,现在整个部队的战斗力都受到一定影响。
周秀英算得上有勇有谋,她大声嚷道:“我让左翼的马队出击!”
她一声命下,整个左翼都扬起无数的灰尘,左翼营垒的清军立即以枪炮轰击,末中一弹,只是趁着这段功夫,陆子云的牛刀营已经压上去。
他们前进了五六十步就被清军的连环枪压制住了,双方展开枪战,很快清军在枪战中被压制下来,他们重新出发,只是又走了二十几步,前面又响起了一排连环枪。
陆子云的牛刀营也有着大量的新兵,周秀英留给他这个营的老底子只有一个排和连直属队而已,如果不是楠溪营帮忙,他连牛刀营都组建不起来。
但即使如此,大量的新兵也让整个牛刀营的战斗力大为下降,三个步兵连相继冲了三波,最终还是只能攻据了小半个村寨,只是很快就与独立营的一个连会合,两个部队一起攻击,又把战场往前推进了几十米。
只是他们很快从俘虏里的口中获得了最新的情报:“你们是宁海营?”
两个步兵营攻击的是台州协的一个城守营与宁海营的联手,除此还有二百余名裹胁来的团勇,总数不下一千三四百名,又能凭村寨与营垒据守,因此两个有大量新兵的步兵营才打得十分勉强。
“周营长,立即向检点告诉这个消息!”陆子云派了自己的传令兵传达了这个消息:“这陈世忠倒真是老将!攻守颇有章法!”
虽然说陈世忠已经发疯了,只是双方一接阵以后,他就体现出一名老将的风采来,在马上大声呼嚷:“命令宁海营稍稍向右收缩,左营后退……”
他可是在南京附近与太平军缠斗经年的老将,论战斗经验比起虹军的这些新军官们都老到得多,战斗开始不过一个小时,他已经构筑了一道简单但是十分可靠的防线。
虽然他坚信高梁材仍在县城之内坚持,但是现在他的布置是战术防御为主,而且还不局限于防御,时不时让手下的预备队拉出去战一战。
“楠溪营上来!”
“龙枪营上来!”
“雷霆连上来!”
“磐石营上来!”
很快虹军投入一个又一个新连队,虽然有少量部队仍在赶路之中,但是整个虹军当即向着这支仓促组织的清军绿营军展开了攻击。
倒真是一员老将!
柳畅不由发出这样的惊呼:“大家注意了,一定要把这支清军看住了,一个也不能放跑!”
一个又一个山头被虹军攻占,一间又一间屋子被虹军的雷霆攻势拿下了,只是柳畅在马上却发现整个战局却不尽如意。
虽然现在战斗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陈世忠统带的这些绿营兵倒真算是台州方面最后一支尚堪一战的部队,攻守都有些章法。
打到现在,居然没有总崩溃,虽然这与虹军有大量新兵有关系,但是现在陈世忠算是下了决心,坚决与虹军打起反击来。
陈世忠在马上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他大声发布着命令,时不时亲自举着一面绿旗去振奋绿营兵的士气,有些时候亲自督促败下来的残军重整起来发起反击。
虽然整个战局在朝越来越恶劣的方向发展,陈世忠带出来的三千多兵勇打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千八九百人,但是有这么一员老将在马上冒死督战,打到现在整个绿营兵居然尚能守备。
虹军的攻势就有若狂潮一般,但是不管是怎么样的狂潮,陈世忠就象是大海中的礁石,仿佛他是战场上最后一名战死的老兵。
陈世忠又一次挥着绿旗驱赶着一队刚败下去的绿营兵压出去,他用力地挥动绿旗,以致于许多士兵用手上的燧发枪朝着他的战马轰去,只是一阵白烟之后,那员老将依旧在马上威风凛凛!
他在马上大声朝着柳畅这边喊道:“戎马生涯数十载,今日若能马革裹尸还,亦是无憾,柳绝户!”
陈世忠发出怒吼:“今日黄岩镇总兵陈世忠若是战死于此,且替我找一具好棺材!”
说完话,虹军又放了一轮排枪,只是这陈世忠有若神助,竟是毫发无损,柳畅在后面的战马上不由赞叹了一声:“不必留活口,找几杆米尼步枪来了!”
他已经看出这一千七八百名绿营兵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就是这个似乎发了疯的陈世忠,他以疯狂的破坏力维持着这些绿营兵最后的斗志。
“检点!”周秀英已经带着骑兵营赶了过来,她的骑兵营在这种村寨、营垒的攻击战斗之中效用不大:“我看不如往北赶羊!”
“往北?”柳畅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