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您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西羌蛮女又说了什么可恶的话?”心月向来不喜欢君须,近来更对她充满敌意。
“是……是哀家身子不好,怨不得旁人。”莫妲的精神十分虚弱,特别是在面对言问犀利的君须之后。
“您总是为旁人着想。”
“别忘了,哀家也曾自私过。”莫妲始终耿耿于怀。
心月摇摇头,“那不同,您与王爷朝夕共处,自然有情。”
“难容于世人之情终究不会有好的收场。”苍白的容颜浮现心酸的神情。
心月瞧在眼底,虽万分难过,却无能为力。
俗世的伦常非她一人之力可以改变,她只有暗暗祈求苍天别让主子受太多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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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妲的身子一日虚弱过一日,趁着尚能走动,她决定离开北邑。
但离开邑都并非一件易事,一般百姓要出入都城都必须经过严密的搜查,以确保城内臣民的安全。
因此,莫妲要离城势必会被守城官认出,届时只怕难以离开。
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条可行之计。
见主子似很苦恼,心月在一旁开口问:“太后在忧烦可事?”
莫妲看着心月。“倘若哀家要离开北邑,你可愿随哀彖离开?”
“太后……”心月忽地屈膝跪了下来。“奴婢愿追随太后到任何地方”
“好!”莫妲扶起心月。
“太后想上哪儿去?”心月问。
她已经知道君须利用太后与王爷之间的感情来威胁太后离开北邑,尽管这等手法极其可恨,却是唯一可行之计。
心月不敢想像一旦王上知道太后与王爷之间的感情时,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
怕是会定太后死罪吧!
“哀家只想离此地愈远愈好。”
望着主子落寞的神情,心月忍不住说:“您真是受委屈了。”
“你错了!离开是一种解脱。”莫妲明白他恨她,而她将因此而死。
早在两人缠绵的首夜,她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已交在他手里;将来他若是对她的感情有了犹豫,甚至是异变,那么情降的反噬力量将会加深,她将会因此而付出代价。
“太后打算何时离开?”
“明儿个一早。”莫妲肯定地道。“有件事麻烦你到王妃娘娘那儿去—趟,记住,东西务必亲自交到她手里。”她嘱咐着,然后提笔在纸上振笔疾书。
写完之后,她朝纸张轻轻吹气,等字墨于了后折好交给心月。“耐心点,咱们还有需要仰仗她的地方。明白吗?月丫头。”
心月点点头,“奴婢明白。”
“快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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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守城官便看见一顶大轿子朝城门而来,他立即认出那是王妃娘娘的专属轿子。
不一会儿,轿子已在城门口停下。随轿旁的兰儿上前来到守城官身前。
“王妃娘娘要到城外探访表姨。”
“可有王爷令牌?”守城官问道。
“没有。”
“这……”
“不成吗?”君须忽地走出轿外。她本为西羌公主,威仪自是不弱。
在王妃娘娘瞧似温和、实则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守城官不由得回道:“卑职遵命。”话落,他立即命手下开启塘门。
君须一干仆婢率先走出城门,开道前行。
而一行人约莫走了一里路之后,在林外的一处小石亭前停下。
君须首先踏出轿子外。“出来吧!”
紧接着,莫妲亦揭开轿帘下轿,心月随后。
“谢谢你。”莫妲朝君须道谢。
“谢什么?是我要你离开北邑的,现下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君须语气仍苛刻。
心月注意到王妃娘娘已不称主子为太后,分明存心轻侮,一时忍不住气愤地反讽:“太后离开北邑,王妃娘娘未来的日子必定十分好过。”
“心月!”莫妲摇摇头。
君须瞪着心月,倨傲地道:“知道吗?离开了北邑,离开了王爷之后,你们主仆二人什么都不是了。”
“你……”心月又欲开口。
一旁的兰儿阻断心月的话。“今后娘娘才是北邑的女主子,听清楚了,丫头!”
莫妲立即拉住心月的手,阻止她有更不当的言词。
此时,一辆马车自远而近,转瞬间已停在轿边。“快上马车吧!这是我特地为你们二人所备的。”君须开口催促。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莫妲离北邑远远的。
莫妲瞧着君须,“答应我,好好照顾德毅。”
君须迎视着她哀愁的目光,沉默片刻后道:“不是早叫你甭操心了吗?快走吧!”她厌恶莫姐眼底那一份对德毅深浓的感情。
她并不是没想过趁此机会除掉她们主仆,然而,瞧莫妲那一张几乎染上死气的脸,她明白她怕是命不长久了。
既然如此,她也乐得轻松。
莫妲主仆二人互望一眼,黯然地坐上马车扬尘而去。
一路上,莫妲的心里总有难忍的心酸;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知道,这一离开就是永别了,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见着德毅最后一面。
在颠簸的路程中,她闭上双眼,让德毅的面容一再地在心头跃动,她永远不会忘记。
心月瞧着主子闭上眼后仍泪流不止,心也跟着酸了起来。
君须在宫里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当家主母,许多人在背地里都等着捅她一刀。
因此,当莫妲离开邑都之后,很快的,轩辕毅便得知一切均是君须的安排。
当下他心怀怒涛,疾步来到君须寝宫。
“臣妾见过王爷。”
轩辕毅冷冷的站在君须面前。“说!太后人在何处?”他开门见山地问,冷眸睥睨着她。
君须勉强定神回答:“臣妾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不明白?”沉蓝的眼眸忽然露出阴暗的凶光。“欺骗本王的人通常是处以绞舌之刑,你不怕吗?”他伸手勾起她低垂的脸。
迎上他那一双似能洞悉人心的锐利眼眸,君须心儿微颤,连嗓音亦失去平日的倨傲之气,“臣妾没做错事……自然不怕。”
“嗯?还不肯说实话。”他的眸中在刹那间进出火焰。“来人!”他大吼一声。
守在门外的侍卫立时冲进寝宫。
“将王妃娘娘押入地牢,准备处以绞舌之刑!”轩辕毅下令,同时撒开身。
原来,他是当真的!
当侍卫抓住君须的时候,她尖喊道:“不、不要……求王爷开恩哪!”
“她人在何处?”他的俊颜上不见一丝怜惜之色。
“臣妾并不知道,马车夫尚未回城通报。”
“哼!”轩辕毅冷哼一声,随即掉头准备离去。
“王爷,不要走……”君须忽然抱住轩辕毅。
“拉开她!”他厌恶地开口。
侍卫立即将君须拉离轩辕毅身边。
“臣妾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君须在他身后问。
闻言,轩辕毅回首看向她,“她是独一无二的。”
“这世上又有哪一个人不是?”君须忿忿地回道,“知道吗?王爷和她是不可能在一块儿的,王上若得知一切,只怕要处以极刑召告天下。”
“这算是威胁?”他半眯起眼。
“不,臣妾只是帮了王爷一个忙。”君须眸中掠过一抹得意之色。
“本王不需你费心!”他冷淡地表明立场。
“难道王爷愿因她而付出生命?”
“本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但是你们永远无法为世人所认同,更不允许有于嗣!难道王爷要一辈子活在黑暗中?”
“本王向来随心随性。”说着,他转身大步离去,一心只想早点查知莫妲的下落。
他发誓要不计任何代价追回她,无论是为爱,还是为了恨……
而被留下的君须跪伏在地上,一颗心比寒冰还冷。
她誓言必将一切讨回!
第八章
天井边儿上有一口古井。
心月正提着木桶在井边汲水洗衣。
离开北邑之后,莫妲主仆二人一路向南走,最后终于在东云镜外找了栋小小的房舍落脚,不再迁移。
莫妲趁着精神好一些,缓缓地走出房。
“啊,小姐,您怎么出来了?快回房歇着!”心月立即放下手边的湿衣来到主子面前。
来到这里后,两人便以主仆相称,免去了宫中那一套规仪,以避人耳目。
“难得天气这么好,我想晒晒太阳!”莫妲说着,然后坐在廊前石阶上。
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想多瞧瞧这个仍教她留恋的世间。
是的,她心中仍有不舍,贪婪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尊贵的身份与华服玉食并不能为她带来绝对的快乐与长生,更令她因此失去了最珍视的爱。
她不明白自己即将凋零的生命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这些年来在她身上报应的折磨,难道还不足以抵偿一切的罪吗?
当年若非燕王强娶,如今的一切是否会不同呢?
莫妲斜倚着石阶边的房柱,神情淡如天边的浮云,久久不发一语。
这样的神情,心月见得多了,于是她又折回井边洗衣。
她知道主子定是对一切不再抱持希望了,可是,无论如何她定要守住主子,陪一天足一天!这是她最微不足道的报答方式。
周围十分沉静,除了洗衣声与雀鸟呜叫声之外,只有暖暖日照映在莫妲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心月洗完衣服抬起头,目光落向主子
突地,她的心跳似乎要停止般。
“小姐、小姐!”她疾步来到廊前,并伸手探向主子鼻端。
莫妲闭着眼,气息十分微弱。
心月立即抓住主子纤薄的肩头,用力地摇晃起来。“小姐,您陕醒醒……”她急得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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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莫妲终于睁开了眼。
“你……怎么哭了?”她伸出冰凉的手替心月抹去颊上的珠泪。
“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心月的泪水不止反增。
“以为我死了?”
心月摇摇头,“不会,小姐不会死的,心月不让您死!”
“小傻蛋!”莫妲笑得心酸,“生死岂能由人呢?”
“小姐定还有救的,一定有法子可以破解情降。”
莫妲忽然仰头望天,长叹了一口气。“方法确实有,只不过那几乎不可能有人办得到。”
“小姐不妨说说看。”心月止住泪,脸上添了抹光彩。
“除非我深爱的男人肯为我死,并且让我喝下他的血。”莫妲沉缓地道。
“小姐何不告诉王爷?”
“不能说!否则就失去破解情降的力量。”即便不说,也无法改变一切,德毅心底的情爱早被恨意所取代。
蓦地,一阵马蹄声远远地传来,不一会儿工夫已停在屋外。
“开门!”急促的敲门声和着叫喊声传入屋内。
“什么人?”心月隔着门问,
“官差!”
莫妲主仆心一惊,立即起身往后院的柴门方向逃。
刚打开门,两人便教一双冷惊的眼眸给逼退了好几步。
“想上哪儿去?”轩辕毅跨入门槛,挡住两人的去路。
“奴婢、奴婢见过王爷!”心月跪了下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太后擅自离开北邑,罪诛九族!”轩辕毅厉声道。
“不要,别怪心月!”莫妲忽然跪了下来,“一切要怪就怪我,是我让心月一起离开北邑的。”
轩辕毅的目光落向莫妲,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底浮现复杂的感情;但很快的,那一双沉蓝如墨的眸子便覆上—层寒冰,全然的冻结了所有的感情。
“本王的确准备惩治你,但不是此刻。”语毕,他招来侍卫长。“请太后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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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北邑的一路上,莫妲数度因疲惫而昏厥,心月总是心惊地唤醒她,却又在她的阻挡下不能向王爷透露一切。
她真不明白,倘若是真心相爱,又有什么错是不能被原谅的?她幽幽长叹。
而一行人日夜兼程赶路,终于在翌日黄昏抵达了邑都。
莫妲虽然虚弱,却仍强撑起精神踏出马车。不料,才跨步便觉一阵夭旋地转,向前倾倒。
“小心!”心月尖喊。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莫妲赢弱的身子。
莫妲抬起脸,心顿时瑟缩了起来。
在这毫无防备的瞬间,她清楚地瞧见了轩辕毅眸底交杂的爱恨。
原来,他对她仍旧有情;然而,她也明白他心头的恨意终将淹没一切。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爱她到老,特别是对宫中的女子而言,倾其所有的爱是奢求,她深明此理。
“心月,扶住太后!”轩辕毅冷漠地开口。
“是!”心月立即上前扶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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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宫之后,轩辕毅撒开所有的仆婢,并将心月暂押入大牢。
“求求你别为难月丫头,我求你!”莫妲来到他面前。
“求我?”他冷冷的盯着因病憔悴的容颜,努力地阻止自己将她拥入怀。“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狠心害我父王,现下求情不嫌太迟了吗?”
“相信我,早知今日,我情愿当年死的人是我。”莫妲一语道尽这些年来心底的挣扎和痛苦。
被一个自己深爱的人痛恨,那样的煎熬苦过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爱的人为妻,而她两样都曾尝过。
“多言何益?”轩辕毅低头逼近她瘦削的小脸。“别以为你那言不由衷的谎言可以再一次欺骗我。”随即,他掉头离去。
莫妲吃力地追至房门外。“等一等……”她困难地喊着,气息低喘。
他拧眉回首,停住离去的脚步。
“我的罪过,别、别殃及无辜……”莫妲扶住门扉,勉强开口。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救人?”他冷怒地又道:“告诉你,现下开始,你不得再踏出房门外一步,倘若再敢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