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气量大肆渲染,将他的海量大度和有礼有节描述得淋漓尽致,令人佩服。
这些记者不是一般的厉害,不仅对整个事件作了详细报道,而且写得堪比现场直播,竟连吕詹最后那句话也没有落下,只不过,却又添油加醋地篡改了几个字,变成了“我的女人若有事,统统让你们陪葬”,这话说得太过露骨,刚看到这里时,我心呯然跳了一下,很是不好意思,心想,不知道若是吕詹看到报社这样子胡乱篡改他的话,会不会大发雷霆?
报社的记者倒也注意社会公德,只是侧重于刻画正面形象,忽视了里面的血腥,对吕詹的惜怜红颜,用情至深也不惜笔墨地大加渲染,说吕詹不仅是上海滩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而且对待爱人也一往情深,说得吕詹整个人既有情又有义,当真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文中对我的描述也丝毫没有吝惜笔墨,说得我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与吕詹情投意合,仰慕吕詹的英雄气度,于是三生石上情定终身。
最后还不忘提及我的伤势,说吕詹在门前守了三天三夜,终于情之所动,感动上天,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最后,还祝福我和吕詹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头到老!
看过这样的吹嘘,我惊叹不已。外人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真相,但我却都是清楚的。我哪里是他的人?哪里是他的……女人?想到这词,我不禁心中又是一悸,动容之间又感觉异常忐忑。抬头看见丫环也乐呵呵地对着我笑,脸顿时火辣辣的,“刷”地一下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
“若她有事,我让你们全部陪葬!”那日他说的话犹在耳畔,虽不如报纸关系亲密,但却仍然感动,而且更让我踏实感激。
他那样子说,无非是因为我站在他的身旁,出现在赌场是顶了吕家的头脸,算得上吕家的一份子,而他作为赫赫当家的,应该保全我的生命安全,在他看来,这便好比带头大哥的责任一般,况且我是个女子,把我带在身边却让我受了伤,他必定把这看成是莫大的耻辱,所以,情急之下,他才会放出那样的话!对于这一点,我一点都不会天真。
理智地看待问题固然是好,但人往往都是希望自己与众不同,在别人心里占有举足轻重的份量,所以心中也难免飘过许些失落。
使劲甩了甩头,抛掉这种羞耻的想法。
“浅小姐,你知道咱们少爷最后那句话感动了多少芳心少女吗?”我脸上出现的红晕肯定被杜鹃看在眼里,她故意笑着打趣道。
“哪……哪句话?”我脸上发烫,嚅嗫地问道,心里当然明白她指的是哪句。
“还用得着我说吗?当然是——我的女人若有事,统统让你们陪葬,”杜鹃说得不紧不慢,还故意拔高了音调。
“别说了,羞死人了,”我赶紧伸出手来遮住早已羞得绯红的双颊,“詹爷……他不过是英雄气概和江湖侠义……不管是谁受伤,他都会这样……就算是你受伤了……他也会……那样子说的……”我吞吞吐吐,有一句没一句的总算把一段话给说完。
听着杜鹃又是一阵按捺不住的偷笑,我的心里变得知足起来。人要有自知之明,应该根据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量体裁衣,这样才能被幸运之神垂青。想想我从一个一文不名的下等丫头转眼间变成了众人羡慕的浅小姐,已经是风光无尽,应该满足了。
“得此红颜,英雄美人引出一段传奇绝代佳话,当之今生无憾”
翻过另外一版,我不禁又咧嘴笑了起来,心中亦喜亦羞,亦欢亦愧。
喜欢是因为报纸将我说成了英雄一般,爱人遇险毫不顾己,奋不顾身,挺身而出……
说到这羞愧嘛?是因为名不符实,让我着实不安。报纸上所说的吕詹,虽并不是全实,但那日所显示出的风度与气量,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的确是如此,那些描述确是中肯,没有半分添油加醋,倒是对我的描述夸夸其谈,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好在报社的编辑为了顾及整个报道的可读性,将灯光骤熄那几秒钟省去了,我暗自偷乐,幸亏省了那段,要不,黑灯瞎火的,我哪里可能看到有人放枪打吕詹,还冲过去替他挡了一枪!瞎扯!如果那样,那我这个红颜英雄的形象就完全不复存在。
哎哟!我长吁了一口气,还真是要感谢报社的编辑,谢天谢地,没人知道那只是“机缘巧合”,让我占了一个大大的便宜。
既然得此便宜,那我这一枪也没有算白挨,我得意地靠在床头上,嘴角轻轻抿出笑容。
心中忖度着,虽然和吕詹算不得亲密关系,但他既然放出那样的话,不论身份如何,在他心里或多或少总是有些份量,如此说来,就意味着我有了一座又强又大靠山。又因我为他中了一枪,他会不会因为我差点因他丧命而对我有所补偿?这样的人出手肯定阔绰,会馈赠我什么呢?票子?房子?金银珠宝?想到大洋钞票从天上哗啦哗啦地掉下来,一时间我又开始天马行空般地喜悦开来。
算起来,我竟是大赚了一笔,心中顿时又像吃了蜜糖一般,美滋滋的。
我整个身体开始在云端摇曳,现在我救了赫赫有名的詹爷的命,这就是大功一件,在“道”上来说,青帮就算是欠了我天大的人情,那么,我现在算是名扬四海,在帮中深名远扬,必定得到帮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敬仰!而以后又有了青帮这座大靠山,那么便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高枕无忧。
如意的小算盘越打越过瘾,看来,以后的小日子可以过得悠哉悠哉啦!
悠然自得间,缓缓挣开眼睛,看到眼前身材英挺,眉目俊朗的人,我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起来。
“詹爷,”我叫道,赶紧支了支身体想要起来。
“别动,当心碰到伤口,”他说道,用着不是热情也不是冷酷的声音。
见我手上拿着份报纸,拧了拧眉,伸过手来要拿过去,我不好意思,很不自然地想把报纸藏在身后,希望他不要看到。他见我有意藏匿,却偏对我的尴尬视若无睹,只对我淡淡地笑了笑,就拿过去看了起来。一边看,嘴也不禁咧开了些。
“他们乱写的……我,”我满脸通红,很是惭愧,“我……我哪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吱吱唔唔地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他看过后,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嘴角轻轻勾了勾,安抚我道:“我已经看过这份报纸,一个月前,”接着又赞扬道:“他们文笔很好,”然后坐到我病床边上,替我捋了捋被子,说道,“不管怎么说,终归是因为我,你才受了伤,还差点送了命,”他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没有再说下去,“安心在这里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他盯住了我看着,起初我认为他会又对我说什么,于是我也礼貌地看着他,心下也窃喜一番,他没有追究,没有责怪报纸胡说八道,还安慰着让我好好养伤,那就是默认了我“巾帼红颜”的英雄地位。他真是太有绅士风度了,我现在不仅对他佩服有佳,而且对他好生感激。
过了半晌,他仍只是盯着我,看着他颇为怜香惜玉的表情,令我开始羞涩,心也不禁“砰、砰”乱跳了起来。见许久都不说话,我低下头,手不由自主的揉捏起被角来,举首无措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你是先天性心脏错位?”看着我,吕詹开口问道,声音富有磁性。
对于突如其来的问话,我未及反应,抬过头皱着眉头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先天性心脏错位?”
“你不知道你的心脏是在右边?”他看出我也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皱着眉睨眼看着我问道。
见我表情迷茫且疑惑:“医生们在抢救你时,开始粗略查看了你的伤势,一看是在心脏位置,都说没有救了,但你居然还活着,他们都大为惊讶,仔细检查后才发现原来你的心脏和别人不同,不是在左边,而是在右边,”他顿了顿,深切地看着我,声音平静,显不出太多情绪,“所以,你才捡回条命!”
“捡回一条命?”我带着颤声,吃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的心脏和正常人一样的话,那一枪就恰好正中心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一笑,颇似钦佩地说道:“你命很大!”
听着他笃定的回答,我心中既有一丝安慰,也感到很是后怕。
忐忑间,只听他吩咐杜鹃道:“照顾好浅小姐!”便起身出去了,阿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出去,也看了我一眼,我对他咧嘴不自然地笑了笑,他却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然后转头跟着吕詹出去了。
看着他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思绪如一拍一拍地浪潮打在心坎上,叫我难以平静下来。若不是那千万分之一的先天性心脏错位,那我现在已经成为帮派分争的枪下怨魂。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命很大,的确很大……这即将拥有的荣华富贵和名利地位也确实来之不易。
偏过头,抿着嘴凝神看过桌上那一大束开得绚烂的百合,洁白高雅,一阵轻风吹过,顿时将它的清香溢满了整个房间,但是同时心也变得重重的,沉沉的……
☆、73第七十二章 人前招牌
躺在床上大半个月,全身都要酥了。这日见天气不错,我便让杜鹃扶我到楼下走走。
“感谢詹爷的赏脸,多亏了开业时詹爷到场参加剪彩仪式,现在我们简餐厅生意才这么兴隆,”刚下楼到一半,便传来一阵说话声, “大伙可都是冲着您的面子来的!”紧接着就是几声朗笑,同时,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哪里哪里,那是简老板经营有方,”吕詹谦让道。
原来有客人在,那我不便下去,于是转过身,打算先回房,等一会儿客人走了再说,在这豪门旺户之中,行事千万要三思,马虎不得,于是轻轻对杜鹃说了句:“我们一会儿再下去,”便转过身向楼上走去。
杜鹃嘴上“嗯”了一声,却见她弯过腰往楼下瞧了瞧,然后扯了扯着正欲上楼的我说:“小姐,少爷叫我们下去,”我转身看过她,见她面露喜色地又重复说了一遍,“少爷叫我们下去!”
我顺着她的眼神往下面瞧去,吕詹坐在沙发正位上,盯着我们上方,看见我露出头,果真轻轻招了招手,示意我们下去。
哪里敢违逆吕詹,杜鹃扶着我走了下去。走下去,眼界开阔些,发现水晶玻璃屏风后的餐厅桌上杯盘狼藉,格外引人注意,此时两个下人正在整理着,可想而知,吕詹和那两个客人刚刚吃过大餐。
在楼上时只看到坐在正位上的吕詹,此时下来,才看到坐在侧位上的两名身着西服的中年男人。两人梳着光溜的四六偏头,靠近吕詹的一位微胖,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在他旁边放着一个棕色皮质公文包,我下来时,他正端起茶几上的茶用茶盖捋着茶叶准备品茶,见吕詹招呼我,他扭头朝这方一看便先放下了茶。而他旁边一位则要年轻些,看起来更精神些。
“闻竹,过来,见过简老板,”吕詹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我面前,看着我顿了一秒,然后伸出右手环抱住我,左手拉住我的手。被他突然拉住的手紧紧的,同时,心也变得紧紧的。
杜鹃见吕詹已抱扶住我,便松开手,恭敬地退到一边。
“这是浅小姐吧?”还未走近沙发,那两男人便起身,微胖的男人笑着恭敬的问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向他微微颔首,然后吕詹便扶着我坐到他的旁边。
“早就听说浅小姐是女中豪杰,吕当家的红颜知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简老板笑着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不仅品性好,而且倾国倾城。”
唔……又是那份报纸惹的祸,我顿时整张脸辣辣的。
“简老板过奖了,”我看了看吕詹,才转头看向简老板说道,“名不符实,闻竹心中有愧。”
“浅小姐实在是过谦,多少男儿也比不得浅小姐有情有义,”说话间又转眼看向吕詹,然后感叹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吕当家和浅小姐确是天生一对呀!”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简老板的话,我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吕詹,眼睛不禁瞟过仆人们正收拾着的西式餐具,倒被吸引住了。
“浅小姐喜欢吃西餐吗?”简老板和颜问道,看来这生意场上的人都是极擅长察言观色的。
喜欢?貌似记忆中没有吃过西餐!
“我没吃过西餐!”丝毫没有考虑到此时的身份,我毫不犹豫地脱口道出了实情。
“嗯?”简老板和他旁边的随从皆不免睁大了眼,眼中充满了惊讶。
我又后知后觉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眼看着吕詹,用无辜而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