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朔没再多言,顺着轻什的邀请,迈步进了正房。但就在进门的瞬间,韩朔眼中精光一闪,猛然转头看向轻什,别有意味地说道,“你这屋里的禁制倒是不错。”
“那是,咋不说价钱也好呢!”轻什撇嘴道。
“哦?哪里买的,我也去寻一个用用。”韩朔不动声色地问道。
“蓬莱阁,五楼。”轻什淡定地给出了答案。
“你倒是身家颇丰。”韩朔双眉一挑。
“十年管事可不是白当的。”轻什挤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把时间都花在这种俗事上,难怪你历经十年仍然毫无进境。”韩朔终于再次迈动脚步,走进屋中。
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但样样都在暗示着这屋子的主人是多么的贪图享受。屋子里的每张桌椅都要比正常的高度矮上一截,而且每把椅子都是有扶手的那种,并配着松软的坐垫。用来隔断里间的雕栏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上面的花纹都是特别的符文,只是其效果不过是促使屋子里的气流沿特定方向移动,大有牛刀杀鸡的感觉。看到这些再联想脚下踩起来很是空洞的地板,毫无疑问,里面肯定有调节冷热的地龙。
“难怪你在我那里住不下去。”韩朔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那里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轻什对他已是越来越不客气,挥手摆上清茶灵果,然后便自行坐了下来,“您自便,我先把这些传音符规整规整再招待你。”
“不用我回避?”韩朔在他对面坐下,望着他手里的一打传音符问道。
“能用传音符传过来的话还怕人听?”轻什头也不抬地回道,同时打开第一个传音符。
一个清雅的女声响了起来:“轻什师弟,听说你把管事的差事辞了,出什么事了吗?”
第二个传音符还是这个女声:“轻什师弟,为什么不理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能做点什么吗?”
第三个变成了浑厚的男声:“轻什,明日上午器堂刘长老开课,记得来听。”
第四个又是这个男声:“今天怎么没来器堂听课,原打算听完课和你一起去坊市逛逛呢,这下只能和林师弟他们一起!他们根本不会讲价,你上次一个灵石就买下的玩意这次我整整花了三块!赔我两块灵石!!!”
一打传音符基本都是这一男一女,只有一张来自仙楚门管事堂,告知轻什有空来把灵田的事交接了,该领的薪酬也一起领走。
“这两个是你朋友?”韩朔问道。
“女的是欣怡师姐,一心想在筑基后拜入我姨姥的座下做弟子,所以隔三差五地就来纠缠我,不过至今尚未筑基。”轻什也不隐瞒,“男的是沈沉舟师兄,第一峰麒鑫道君座下弟子,比我早一年筑基,算是……酒肉朋友吧。”
“你就这么点熟人?”韩朔别有意味地看向轻什。
“我又不是没背景没靠山的孤魂野鬼,不需要拉帮结伙地彰显威风。”轻什毁掉这些只有废话的传音符,转头看向韩朔,“我忙完了,韩长老,现在可以专心伺候您了。”
“把面具戴上。”韩朔淡淡说道。
轻什撇了撇嘴,但还是老实地拿出面具戴上。他大概明白韩朔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的小院里了,他是来看“他”的。当然,这个“他”不是他轻什。
“站起来,衣服脱掉。”韩朔继续说道。
微微僵了一下,轻什顺从地起身,然后抬起手,解开腰带,将外袍、内衫、长裤以及里衣、亵裤一件件从身上剥离。
韩朔的目光越来越火热,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狰狞。
韩朔没再说话,只是沉默而专注地看着,但轻什的耐心却着实有限,站了没多久便没了正形,身子向前一倾,撑着面前的椅背抱怨道,“你还要看多久,站着很累的!”
“闭嘴!”韩朔嘶哑地吼了一声,对轻什的大煞风景很是恼火。
轻什不想真的惹怒他,可这么站下去更不甘心,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随即用手一推,把桌子椅子都划拉到墙角,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百宝囊,从里面挑出一个黄梨木的贵妃榻,铺上一块白色的兽皮,整个人躺了上去。
——你慢慢看,爱怎么看怎么看。
轻什向韩朔做了个自便的手势,然后便闭上了双眼。
其实轻什并不是真的想睡觉,他只是被韩朔盯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躺下虽然不能阻止韩朔看他,却能让他看不到韩朔的目光。
轻什只是闭上了眼,但韩朔却从他这种掩耳盗铃般的愚蠢中找到了灵感,伸手一点,便让轻什彻底睡死过去。
——靠!
轻什没来得及将这个字喊出来。
终于从毫无知觉的酣睡中挣脱出来的时候,轻什感觉到了光。
天亮了,但亮的并不彻底,应该还是凌晨。
动了动脑袋,轻什发现自己并不在厅堂里,身下虽然还是那块白色的兽皮,但再下面却变成了他托人从下界收上来的楠木拔步床。
轻什用力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他正躺在自己的卧房里,而将他移到这里的,显然只有那个已经视奸成瘾的韩朔。
唔,面具还戴着,身子也仍然光着,连个薄被都没给盖,幸亏他不是凡人了,否则这么冻上一宿非得风寒不可。
轻什翻了个身,从侧睡变为了仰卧,然后,他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床太大了也不好呢!
轻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早啊,韩长老。”
韩朔裸着上身,披散着头发,侧着身子倚在床头,正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轻什不自在地扭了扭,确定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于是也一脸疑惑地迎向韩朔的目光——这家伙昨晚没碰他?
“今天是你的化神大典,您不早点过去?”轻什没话找话地问道。
“时间还早。”韩朔漠然答了一句,然后伸手抚向轻什的嘴唇,自言自语道,“真想让你的嘴巴永远发不出声音。”
轻什不由打了个冷战,连忙赔笑,“韩长老,再像的替身也只是替身,变不成真身的。”
“哼。”韩朔目光微暗。
“那位真身大人今天会来吧?要不我一会儿过去好好观摩观摩,学的更像一点?”轻什故作天真地说道。
“你要去参加化神大典?”韩朔立刻皱起眉头。
“算不上参加吧,我这种筑基期的小人儿,只能站在外围看看热闹。”轻什答道。
“别去。”
“啊?”
“老实待在你的院子,别让我在化神大典上看到你。”韩朔冷冷地警告道。
轻什疑惑地看向韩朔,很快就恍然大悟。
是了,按姨姥的说法,那位妖精的面首众多,一帮人既能和平共处,那别管是真是假,彼此间肯定是有着面上交情的。而化神大典这么重要的事,这些名义上的友人怎么可能不来捧场庆祝?韩朔显然是担心这些家伙在见到自己后也会觉得自己像那妖精,进而冒出一样的卑劣主意。
轻什虽然仍然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平淡的皮囊怎么会被人和一个风华绝代的妖精看重了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个韩朔就够闹心了,再来一个,那他的日子就真的别想过下去了。
“我真挺想见见你那位妖精的,姨姥把他夸得跟画一样。”轻什故作不甘地嘟囔道,顺道给凤熙仙子骗点好感。
“你去了也是见不到的。”韩朔漠然道。
“啊?”轻什一愣,但韩朔却没有再说下去。
韩朔在天光大亮的时候离开了,轻什终于得以摘下面具,穿上衣服。
斟酌之后,轻什决定听取韩朔的“劝告”,老老实实地留在自己的小院里继续修养,顺便把屋里屋外好好地收拾收拾。他虽懒,却不喜脏乱,再说以后韩朔估计是要常来的,为了不烦上加烦,有些地方就得重新布置了。
但今天的仙楚门实在热闹,即使坐在小院里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火热气氛。头顶上的飞人来来回回几乎就没停过,内山主殿里的飘渺乐声更是响彻天际。而仙兽堂的弟子可能是今天最累的一群,光是指挥一批批灵鸟在天空中翩翩起舞就足以耗尽他们一身的灵力。
正式的庆典从晌午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但酒宴却在此刻才正式开始。内山主殿以及五大主峰均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天空中也时不时地绽放出一串又一串绚丽多彩的烟火。
——好无聊啊!
独自窝在小院里的轻什有些后悔了,但这时候就算过去恐怕都找不出座位,还不如老实到底,没准能把韩朔哄高兴了,再丢出点好东西给他。
只是老天爷似乎都看不过轻什此刻的寂寥,就在轻什刚搬出把竹椅准备欣赏烟火的时候,他在门里唯一的损友沈沉舟却不约而至。
“轻什,你怎么没去参加大典?快跟我走,好多师兄弟都等你一起喝酒呢!”沈沉舟推开院门便大声说道。
“去哪喝?”轻什眼睛一亮,但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我来叫你,当然是第一峰。”沈沉舟道,随即眼睛一瞪,“你可别告诉我你不去哦!”
“去,干嘛不去!”轻什立刻跳了起来,挥手收起竹椅,大步走到沈沉舟身边,“走!”
五、小宴
路上,轻什从沈沉舟那里知道来道贺的宾客已经按门派修为分散到门内各处,由相应的长老或弟子分别款待。沈沉舟要去的这一处就是由一群筑基期弟子组成的小宴,除第一峰的作陪弟子外,其他宾客都来自诸如三大仙门之流的大门大派。
“你这阵子一直在为韩长老做事?”沈沉舟在介绍完小宴的概况后,顺口问道。
“你消息还是那么灵通。”轻什笑道。
“为了这个能进韩长老洞府的差事,凤熙仙子和孟森道君可是差点大打出手,我师傅也因为这事跟我嘟囔了整整一个月。”沈沉舟苦兮兮地说道,“不过依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喜欢的吧?”
“你现在问我,我只能说——喜欢,哪敢不喜欢!”轻什也跟着换上一副悲容。
“一会儿要是有人问你韩长老收徒的事,你可斟酌着点回答。”沈沉舟提醒道。
“有什么可斟酌的,谁想拜师自己找韩长老去,难道还打算从我这儿走后门不成。”轻什撇嘴。
“你姨姥可是差点做了韩长老侍妾的人,现在又连你这个败家玩意都能送到韩长老身边做事,谁会不多想,谁敢不多想?”沈沉舟挤眉弄眼地说道。
“得了吧,就好像你不知道韩长老一颗丹心都在无忧仙君身上似的。”轻什嗤笑一声,“对了,那位无忧仙君来了吗?”
“没见到,我也奇怪呢。”沈沉舟摇头,随即又贴在轻什耳边猥琐地说道,“韩长老前阵子不是出去了吗?不会是把人家给俘来,金屋藏娇了吧?”
轻什也故作神秘地附耳道,“我也曾和你想的一样,但事实是——没。”
“那就更有趣了!”沈沉舟的八卦之魂立刻燃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到了第一峰。因为轻什不能御器,沈沉舟又没有带人飞行的本事,两人是一路腿儿着过来的,进入设置小宴的西殿时,其他人已经推杯换盏地开了席。
“罚酒!罚酒!”看到沈沉舟和轻什进来,几个和他俩相熟的弟子立刻大声叫嚷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沈沉舟和轻什都没推诿,直接接过在旁伺候的低阶弟子递来的酒杯,各自连干三杯,然后才一边和其他门派的弟子见礼一边找位置坐下。
“沈师弟,这位就是你之前一直念叨的炎师弟吧?”一个身穿玄天仙域服饰的青年主动地和人换了位置,坐在了轻什旁边。
“师兄叫我轻什即可。”轻什谦逊地施礼道。他可不会相信沈沉舟会在这种场合念叨自己,不过他也同样不会在这种场合揭穿这人。
“这位是玄天仙域的玄未央玄师兄。”沈沉舟赶忙介绍。
“师弟也请呼我为未央。”玄未央笑得更加和蔼可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轻什知道这人故意坐过来肯定有事,但人家摆明了想绕几个弯子再达成目的,他当然也没兴趣帮人家节省时间。不痛不痒地交换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轻什便转过头跟自己门里的师兄弟们说笑起来。
能被请进这座大殿吃酒的都是各派年轻一辈里的天之骄子,平时在各自的门派里都是被娇宠的对象,说起话来自然也比普通弟子多了几分胆大,少了几分含蓄。再加上酒壮人胆,长辈们还不在场,这话题便很快倒向了颇为暧昧的方向。说着说着,更是直接指向了今天这场大典的主角——韩朔的绯闻对象。
“听说了没有,无忧仙君失踪了。”一个望云宗的弟子故作神秘地说道。
这个话题一出,马上便一石激起千成浪,应者无数。
“真的假的?难怪今天韩朔真君大喜之日都没露面!”
“应该是真的,前阵子那几位都去了无忧仙君的洞府,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你怎么知道不好,看见了不成?”
“废话,其中一位可是我们丹门的!”
“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呢?”
“不是突然,是早就失踪了,最近才被发现。据说是有人做了个和无忧仙君一模一样的傀儡放在洞府假装闭关,而服侍无忧仙君的那帮人竟然谁都没有看出来,一直到傀儡里的灵石耗尽,这才露出了马脚!”
“哇,你知道的好详细!”
“咳咳,我师